第19章 (1)
過完年徐啓他們也要計劃上京,原本說好的是曼娘留在家中,但出了這麽件事後,徐啓想說服女兒和他們一起上京。
看見父親走進自己屋子,曼娘起身相迎:“爹爹這幾日都在忙着收拾行李,怎麽有空過來女兒這邊?”徐啓坐在女兒方才坐着的椅子上,伸手拿過她在臨的字帖,眉微微皺起:“聽說你改了魏碑,怎麽又改練小篆了?”
曼娘給父親倒茶,端到他面前才笑着說:“爹爹不是常說,練字能靜心,女兒就想着多換幾種字體,也能揣摩下古人的心,能讓女兒心更靜。”徐啓長嘆一聲放下字帖:“曼娘,原先如此,不免是我和你娘想着你一出嫁就要去管家,總歸要在家多磨練磨練,這樣出了門才不會出錯。倒把你給拘住了,現在你和俞家的婚事已斷,你五姨母的意思,定會給你好好地尋一門親事,讓你嫁過去後過的好。你又何必還像以前一樣,畢竟你才十六歲。”
曼娘掀開茶碗,嗅着茶香輕聲道:“爹,女兒已經習慣了,再讓女兒去做小孩子态,嬉笑打鬧,已經不慣了。”徐啓看着女兒的臉,雖說徐家的藥膏不錯,可額角處還是有淺淺的疤痕,總要再塗上些時候,那道疤才會消失不見,愧疚從心裏漫起:“曼娘,你可曾怪過爹娘?”
曼娘搖頭:“爹娘也是為女兒好,再說看起來我不過是少了些孩子們該做的事,可是卻學到了很多。”女兒着實是太懂事了,徐啓心裏又驕傲又愧疚,放下字帖以掩飾眼角的淚:“原本說好了,讓你在家陪着你祖母,可是出了這件事,你還是跟我們進京吧,我怕……”
曼娘淺淺一笑:“爹爹怕什麽呢?難道是怕女兒再不敢去園子裏玩耍了?娘當日在世時候常說,做人總是要面對的,若為這麽一件事情女兒就吓的再不敢面對什麽,那以後出嫁說不定還能遇到些別的事情,到時女兒驚慌失措,難道還要爹爹出面收拾?”
見徐啓面上有不贊同之意,曼娘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有些撒嬌地道:“爹爹,女兒曉得爹爹疼女兒,可是現在爹爹已經另娶,新安郡主待爹爹極好,爹爹也該這樣待她才是。爹爹也說過,女兒總是要出閣的,讓難哥兒多和郡主親近,等女兒出閣時候,也不會惦記家裏。”自己沒想到的,女兒都已想到了,徐啓仿佛又看見亡妻溫和的笑,眼角淚花閃現:“我曉得你的意思,放心,你弟弟既不會被捧殺更不會被棒殺,我要讓你娘,因你弟弟而得到诰命。”
如此就好,曼娘露出笑容,徐啓拍拍女兒的肩:“曼娘,爹爹也不是那種戆大。”曼娘不由歪一下頭:“我的爹爹,有那麽傻嗎?”徐啓搖頭大笑,既然曼娘有這份心,徐啓也就沒有再勸說,正準備離開時候春雨笑嘻嘻走進來:“八爺,有喜事,京裏陛下傳旨,加恩咱們家,太太太請您快些去前面聽旨。”
徐首輔去世時候,今上已經追贈并給過谥號,按說就該完了,怎麽又來旨意加恩,徐啓顧不得許多急忙往前面去。
雖說還在孝期,但陛下傳旨是大事,香案已經擺出來,徐家的男人們都穿了大衣服,只是把烏紗上的帽翅取掉,用了麻繩系腰。見徐家的人都齊了,傳诏者這才打開聖旨宣讀起來,前面都是套話,後面說了,感念徐首輔三朝元老,為國盡忠,又知徐家人丁繁盛,子孫出色,故此要在徐首輔重孫輩中擇一賢才,授官加恩,以慰徐首輔在天之靈。
徐大老爺帶着弟兄兒孫們叩謝聖恩,又請天使坐下,來傳召的是司禮監少監,讀完聖旨對徐大老爺口稱恭喜後才道:“貴府是要擇哪個賢才上京,還請就在這三四天內定出來,到時也好一起上京。”
徐大老爺手一揮,管家已經端了一盤過來,徐大老爺接過盤子送到少監跟前:“天使一路辛苦,寒舍已經備下客房,還請先下去歇息。些許東西,就給少監賞人用。”少監順手接過,沉沉的一大盤子,果然相府做事大方,心裏喜歡臉上更加恭敬:“路上不好走,走的慢也沒什麽,徐大人還請繼續商量着,咱家就先告辭,告辭。”
說着少監把那盤子遞給身後的小內侍,被管家領下去歇息了。徐大老爺的臉色在少監走後才重新變的凝重:“這個事,說是好事,但我怕的是這好事反讓大家生了別的心。”這和一般的蔭官還不一樣,陛下親口點的,這是什麽榮耀?
就算是兒子十分出息的二老爺都在心裏嘀咕,倒是五老爺哈哈一笑:“這種俗事我是不管的,況且我最大的孫兒也才七歲,哪能出去做官,我還是下去畫幾筆畫,到時幾位哥哥商量定了,告訴我一聲就是。”
說着連少陪兩個字都不說,就擺手下去。如此一來,大老爺的眉皺了皺:“我也曉得你們各人有各人的主意,這樣,都先回去和弟妹們商量了,等明日再來一起商議。”衆人應是退下,廳內就剩的長房的人,大少爺這才開口:“祖父,方才幾位叔祖在,孫兒也不好說。徐家已書香傳家,孫兒這一輩卻還沒有考中進士的,若孫兒以蔭庇入仕,着實對不起已逝的曾祖父。”
徐大老爺點頭:“好,這才是我的孫兒,以功名入仕,這才說的嘴響。這樣的話,你們幾個也都同意,不争這個?”徐三爺點頭:“大侄子都這樣說了,難道我這個做叔叔的還要來争?再說小九今年雖說已十七了,還有些孩子心性,磨練幾年的好。”
徐啓還沒說話,十一爺笑着說:“阿爹你是曉得我的,一拿書本就頭疼,這幾年在外面着實逍遙,再說我給你生的孫子,也才六歲,哪還能去做官?”徐啓點頭:“十一弟果然還是這樣逍遙,倒讓我們羨慕不已。”
十一爺伸手去拍哥哥的肩膀:“阿爹就這麽四個兒子,大哥呢不去提他,要是八哥再随我一樣,只怕阿爹會急得把胡子都揪斷幾根。為了阿爹的胡子着想,三哥和八哥就只有多辛苦了。”徐大老爺看着小兒子,笑罵一聲沒大沒小的,長房就這樣定下,不參與這件事。
等到吃午飯時候,曼娘也曉得了,給徐大太太打碗湯笑着道:“十一叔倒有些像五祖父,灑脫極了。”徐大太太端過碗搖頭:“虧的他不像你五祖父一樣不通庶務,要這樣我就活生生急死了。”
十八小姐搖頭:“祖母,爹爹他不但很通庶務,還曉得一樣東西賣多少錢,你看這回回來,他一路上帶回來的貨,賣的錢夠孫女花很久。”見十八小姐掰着手指在那算賬,徐大太太伸手把孫女的手指頭給放回去:“你爹爹自己愛做生意也就罷了,怎麽還教你們呢?閨閣女兒,成日算着這些,豈不讓人笑話?”
十八小姐抓着筷子:“才不會,爹爹說若人人都不談錢的話,那怎麽過日子。”屋裏的人都笑了,徐大太太給孫女夾筷菜:“是,你爹爹說的對,可是若時時談錢,那就滿身銅臭了。所以這談什麽,都要适當。既不能像你五祖父一樣從不理庶務,除了畫畫就不知道別的。也不能像你爹一樣,成日只曉得這些東西。”
十八小姐嘻嘻一笑,徐大太太不由一嘆,沒再說話繼續吃飯。
商量了兩三天,既然長房先做出姿态來說不參與,兩個兒子都是現任官的二老爺自然也只能跟哥哥一樣退出。五老爺的孫子年幼,四房的孫子大的也不過才十歲,這個餡餅就落到三房頭上。
三老爺和三太太幾乎是欣喜若狂,三老爺非長非幼,讀書也平平,徐首輔見他讀書平平也沒着意栽培,只讓他考了個舉人,回家料理這家裏的事情。娶的媳婦也平平,雖說三老爺靠着是首輔公子在這鄉裏也是人人尊重,可在這家裏比起別的弟兄就有些不足。
偏偏三老爺的幾個兒子資質和他也差不多,安分守己地娶妻生子,規規矩矩地打理着家裏的事情。三老爺也只有嘆一聲這輩子做不了官不說,連老封翁都做不了。三老爺的長孫今年已經十七,資質很好,三老爺夫婦拘着他讀書就想讓他成名後再另行擇配。現在這個餡餅掉下來,三老爺當然要為兒子抓住這個機會,謝過幾位兄弟,也就歡歡喜喜給孫子收拾行李,和徐啓他們一道上京謝恩。
這喜事一來就成雙,幾位小姐都還在徐大太太跟前說話,柳媽媽就走進來:“太太,三太太請您過去呢,說劉家姑老爺那邊派人來了。”劉家前些日子頻頻來走動,曼娘已經猜到只怕還要再和徐家做親,此時既是沒先來長房而是先去三房,那說的就是三房的千金,而三房,只有一個十四小姐年歲合适。
大太太哦了一聲讓丫鬟去取大衣服來,柳媽媽笑着道:“這好事成雙,三太太定會十分高興的。”曼娘已經帶着妹妹們站起來,笑着道:“祖母過去,可要替我們姐妹向十四妹妹說聲恭喜。”大太太連聲道:“這是當的,只是也不曉得你們姐妹的姻緣落在何處?”
十八小姐已經嘻嘻一笑:“孫女不嫁,一輩子守着祖母。”大太太忍俊不禁笑了,不過這笑裏微微有些嘆息,劉家那邊原先不大想和三房做親,庶出倒也罷了,三房無人當官,現在聖旨沒到幾天就定下,雖說勢利本是人之常情,可這樣急切難免讓大太太有幾分嘀咕。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這章起啥标題了。。。
☆、起哄
心裏再嘀咕,大太太也換了衣衫帶了人往三房那邊去。平日來往也不走大門的,大太太帶了人從東邊角門出去,走不了幾步就是三房的角門,守門的瞧見忙上前給大太太行禮,流水開了門請大太太進去,剛走進裏面就見七奶奶帶了人迎上來。
三太太生了四子一女,六爺未及娶妻就急病去世,七奶奶算是這房的長媳,徐大太太止了她的行禮一路往廳上去,剛到廳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笑聲,大太太不由停下腳步對七奶奶道:“恭喜了。”七奶奶并沒多少歡喜,畢竟不是自己親生女,只是說聲同喜就道:“小十一去軍中已經四年有餘,雖常有信來,總是離我離的遠。記得大伯母娘家侄兒就在軍中,侄媳想請大伯母……”
這吞吞吐吐不伶不俐的樣子,大太太也曉得她要說什麽,眉頭微微一皺:“當日你祖父這樣處置,雖有些嚴厲,卻是為你們好。讓他在軍中吃些苦頭也好,橫豎現在天下太平,等再過些日子,再想法讓他考個武舉,那時就可回來。”七奶奶聽這話雖十分嚴厲但也沒有說死,謝過大太太就請她進去,慈母多敗兒,當日見十少爺伶俐,三老爺就把孫兒拘在身邊親自教,七奶奶心疼兒子,等十一少爺生出來,未免多偏疼了些,這些孩子裏面,數十一少爺頂膽大包天,但誰也沒想到,竟大膽到把徐寧推到井中,釀出這潑天的禍來。
大太太收起嘆息,對已經上前迎接自己的三太太等人笑一笑,坐下才對劉三奶奶道:“姑老爺身子可好?前些日子聽說感了風寒,還打算遣人去瞧呢,可巧你就來了。”劉三奶奶忙道:“本該先過去給大舅母問安的,只是今日來三舅母這邊有些事,才……”
大太太已經擺手道:“我又不是那種小氣人,劉徐兩家再結親,這是天大的好事,我怎會因你沒有先來給我問安就氣惱?”劉三奶奶應是,三太太這幾日的心情可是比蜜還甜,先是孫兒得了官,又是十四小姐許了親。三房這邊孫兒多孫女少,十四小姐上頭還夭折了一個女孩子,除此就只有一個二十一小姐才四歲,對十四小姐的婚事,三太太也格外關心。
之前三太太就想把十四小姐許到劉家,只是女方家不好這麽上趕着,現在心意得償,更是十二萬分歡喜。說過幾句家常,互相道過恭喜,這才請十四小姐出來,劉三奶奶親自把一對釵給她別到發上。
十四小姐本就生的姿容俏麗,這些日子因了徐首輔的去世而穿的素淡,更顯容貌出色,行動端莊。劉三奶奶品評了一番,雖說是個庶出,可徐家家教自來好,這位又生的那麽美麗,雖說妻賢妾美才正常,可若妻子也是美麗的,男子怎不喜歡?
十四小姐含羞帶怯給長輩們行禮後,又問過大太太曼娘她們怎地不來?三太太一個孫女許了親,也不由關心起別人的孫女來:“大嫂家的十三孫女,都曉得陳家那邊格外疼她,總要再過一年才議親。只是二嫂家的小十二,今年也不小了,怎的我瞧着二嫂也不着急?”
劉三奶奶的耳朵頓時豎起,原本想着十二小姐雖大一歲,年齡也還算相當,只是二太太不松口,徐家适齡的女兒也就那麽幾個,這才定了十四小姐。這個內情徐大太太還是曉得的,但別說當着外人,就算當着三太太這個妯娌徐大太太也不會說出來,只是笑着道:“二嬸子只怕是想着四侄兒他們都不在家,要是先定下了,到時四侄兒他們不願意可怎麽辦?畢竟離的那麽遠,一來一回的還折騰。等六月四侄兒他們回鄉,那時就好說了。”
劉三奶奶自然是不信的,可不信也沒有法子,只是笑着問:“四表哥他們六月要回鄉?”大太太應是,又說些別話就把這事掩過去,在這邊用了午飯徐大太太也就回去,等進了屋才對柳媽媽道:“當日還想要我的曼娘呢?今兒一瞧這樣子,只怕也不是什麽好婆婆。”
柳媽媽給大太太換着衣衫:“這做婆婆嗎?總歸是和做親戚不一樣。好在總是老親,就算想讓兒媳立規矩,也要顧忌兩三分面子。”大太太長喘一口氣:“不是這話,立規矩什麽的,那是做婆婆的常事,我是覺得這家子太過趨炎附勢,曼娘的出身你也知道,看在這樣人眼裏,不就是一塊大肥肉?”
門外已經響起曼娘的笑聲:“祖母,孫女這些日子難道長胖那麽多了?祖母竟覺得孫女已經變成大肥肉了?”大太太見曼娘挑起簾子進來就停了說話,讓她走到自己面前:“不是這話,只是說,給你挑婆家,那些太過趨炎附勢的就不能要了。這趨炎附勢雖說也平常,可沒有這麽勢利的。”
曼娘點頭,笑着說:“我不過是逗祖母呢,怎麽會不知道祖母說的是什麽意思?”看着孫女清亮的眼,大太太點下她的額頭:“你知道就好,哎,你不曉得,這嫁人,可不光是只能瞧這人長的好,家世好,還要看人品是否端方,家裏人是否和善,最要緊的呢,這婆婆要好。”
大太太在那算着,柳媽媽倒笑了:“太太,您倒說慢點,小姐這臉都紅了。不過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大太太也嘆:“到時略缺了那麽一點點也就罷了,可是呢,這婆婆和這家裏人,是一定要好的,這人品是一定要端方的,至于長相模樣,倒在其次。”
長相模樣,曼娘不由用手摸一下自己的臉,其實自己生的也不是那麽出色,就不曉得,這世上男子,是不是有那麽幾個不看人的樣子,而是看人心的?
送走徐啓等人,曼娘的日子越發空下來,家裏的家務自有長輩們打理,房裏的丫鬟們各司其職,無需操心。和姐妹們說笑的話,幾個妹妹都還太小,她們玩的曼娘已經不認得了。倒不如每日練字刺繡打發時光。
這日剛臨了一個字帖,就見春雨走進來,手裏還拿着東西:“小姐,陳家表少爺來了,說這些都是舅爺吩咐送來給小姐的。”曼娘接過打開一看,見裏面都是些各名家字帖,有些已經泛黃,看來是舅舅的珍藏。
曼娘不由勾唇一笑,對春雨道:“你把我昨兒做的那幾樣小孩衣衫都拿到前面去,就說這些都是給表弟的,這裏還有幾樣針線,是給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的。”說着曼娘已經拿筆寫了一封信封好,讓連這些也都帶去。春雨平日都收拾好了,一說就得,把東西尋出來收拾好就親自送到前面,讓人拿給陳銘遠讓他帶回去。
曼娘繼續練字,剛又寫了幾個字就聽到外面傳來嘈雜聲,接着春雨跑進來:“哎,陳家表少爺不曉得怎麽了,說怎麽沒有他的東西,要來和小姐讨,幾位少爺也在那起哄,丫鬟小厮們攔不住,往這邊來了。”這人怎麽這樣?曼娘放下手中的筆走到院門口,好在陳銘遠雖嘴裏說着,但并沒走到院子裏來,只是站在路上笑嘻嘻的,九少爺已經笑嘻嘻地開口:“十三妹妹,陳表哥給你送了字帖來,又要幫你帶那些東西回去給那邊的舅父舅母,你怎麽連個謝貼都不給陳表哥寫?”
九少爺這一說,別的幾位年紀小的少爺也跟着笑了。陳銘遠還是那樣站在那,含笑看着曼娘。丫鬟小厮們都忍不住但又不敢笑出來,曼娘又氣又急,努力了又努力才道:“既然表哥都讓九哥來到我面前要謝禮了,那表哥要什麽?”說着曼娘回頭去問春雨:“你管着我屋裏的東西,我就問問,平常小厮們出去送東西,得的賞錢是多少?”
曼娘這話一說出口,人全都愣在那裏,春雨急忙說了個數,曼娘臉一板:“拿三錢銀子來賞了。”說完轉身走進院子,這下糟了,九少爺心裏叫聲不好急忙上前:“十三妹妹,我們只不過是開個玩笑,你千萬別生氣。”
見曼娘不擡頭,九少爺更加着急,用手往自己臉上打兩下,又連連作揖:“十三妹妹,你打我吧,我不該欺負你,不該跟着陳家表哥起哄,不該……”連說幾個不該曼娘都不理,只是進了屋子嘭一聲把門給關上。
這下九少爺更着急,陳銘遠原本也在氣急,本想見見曼娘,誰曉得竟變成這樣,手裏捏着那三錢銀子正準備轉身走,見曼娘進屋後把門關上,哎呀了一聲,怎麽忘了女孩子都要小氣些,就算是曼娘這樣也難免會小氣,早曉得就不該這樣起哄,結果曼娘生氣可怎麽哄?自己又不能變成女的進去屋裏哄他。
幾個人都在那急得團團轉,春雨明白曼娘是借題發揮,畢竟陳銘遠這些日子來的太過頻繁,趁此絕了他的念頭也好。不過這陳銘遠生的那樣俊俏,又救了小姐,為何小姐對他這樣疏離?春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只知道小姐要她做什麽就做什麽,于是故意板起臉道:“幾位少爺,這裏是女兒家的內院,雖說都是親的,可也要分個男女內外。你們幾位進內院就已不當,此時又這樣氣我們小姐,難道要我去太太面前告狀嗎?”
春雨這義正詞嚴的話一說出來,九少爺等人就面面相觑,但既然曼娘的門關的那麽緊,看來曼娘确确實實生氣了,只得道:“是,今日是我們不該,等十三妹妹出來,還請代我們賠罪。”說着九少爺帶頭,幾個少爺人人作揖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哎,純情少男不曉得怎麽讨女孩子歡心啊。
☆、心跡
春雨也不敢受這禮,後退一步福下去道:“幾位少爺,你們啊,現在還請先回去,小姐這邊我自會去勸說。”說着春雨就招呼旁邊那些丫鬟小厮:“還不快些把少爺們都請回去?”丫鬟小厮們聽了齊聲應是,上前請九少爺帶了人出去。
陳銘遠不曉得竟會這樣,被九少爺一拉方道:“是我的不是,本是開玩笑的,沒想到讓你們兄妹失和。”九少爺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十歲的小童就笑着說:“哎,九哥,你可不許再帶着我們胡鬧了,不過說起來,十三姐姐也十六歲了,好像的确不能再像原來一樣。”
十六歲,九少爺算了算就道:“的确,十三妹妹四月裏過生日,不如這樣,到時我們幾個湊份子給十三妹妹買一份大大的禮物,讓十三妹妹別生氣了。”年輕人都是愛熱鬧的,聽九少爺這麽說,立即人人争先。
衆人正在商量,就聽到前面傳來柳媽媽的話:“幾位少爺你們又在商量什麽?方才不是去起哄要什麽謝禮還惹得十三小姐不快,現在又要做什麽?”有嘴快地已經說出來:“柳媽媽,我們是在想,下月就是十三姐姐的生日,九哥既惹了十三姐姐,那不如我們湊份子給十三姐姐買份大大的禮物,好讓十三姐姐別生氣。”
柳媽媽本就為的這事來,聽了這話算了算就道:“還真是,下月就是十三小姐十六歲的生辰,哎,去年是她及笄之年,要按了這徐家的例子,該大大地賀一次才是。偏偏遇到八爺娶親又給晃過去了,今年可又不巧,還在老太爺的喪期。”
九少爺已經笑着說:“這有什麽,雖說祖母還在喪期,可我們已經是出了孝的,就是……”九少爺原本聲音還大,但看見柳媽媽面上笑容,聲音開始變小一些,好像這麽說不夠孝,可是的确已經出了曾祖父的孝期。
柳媽媽已經開口道:“雖說禮法上講究哀戚于共,可你們都是年輕孩子,哪能這麽拘着。十三小姐的生日就在下月,不如我去問問太太,讓廚房到時備兩桌好酒菜,你們這些少爺小姐聚在一起吃喝玩笑,可好?”
這自然是好的,九少爺謝過柳媽媽,柳媽媽也就回去禀告大太太。等柳媽媽走了,幾個少爺又在那叽叽咕咕商量,要湊多少銀子,買什麽禮物。陳銘遠手裏捏着那三錢銀子在那算着,四月,可是京城已經連來幾封信催自己回去,說太妃十分想念自己。還說已經十八,這會兒再議親也不算早娶,要為自己議親。
議親嗎?陳銘遠唇角現出溫柔笑容,也曾想過自己的妻子将是什麽樣人,一直都只覺得模模糊糊,可是現在那張臉是這樣清晰,就是曼娘的臉。陳銘遠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如果娶了曼娘,這個念頭越來越大,大的陳銘遠只覺得再裝不住。
九少爺他們已經議論完了,笑嘻嘻地去扯陳銘遠的袖子:“陳表哥,你要不要也湊點銀子?”陳銘遠把手裏那三錢銀子順手塞給九少爺,突然向前跑。這是怎麽了?九少爺皺緊眉頭看着這三錢銀子,也太小氣了吧,而且就是曼娘給的。要知道,最少的一個也湊了一兩銀子。
陳銘遠一口氣跑到大太太的上房,在院子門口被攔住:“表少爺,您要有什麽事,還請我們先進去通報一聲,這裏可是徐家。”自己确實太心急了,陳銘遠喘了一口氣,心裏活似揣了好幾個小兔子,抓心撓肝,不知道大太太會不會聽自己的,畢竟婚姻的事,總是父母做主。
大太太正在和柳媽媽說方才的事就聽到丫鬟通報陳銘遠要見自己,不由淡淡一笑。柳媽媽已經道:“其實,這陳家表少爺是真有心。”大太太端着茶喝了一口:“有心的人多了,可一直有心的人少。讓他進來吧。”
丫鬟請陳銘遠進屋,大太太一個眼色,伺候的人都退下,只有柳媽媽跟在旁邊。大太太看一眼陳銘遠,若論相貌、家世、性情,大太太都不得不說,陳銘遠是上上之選,況且現在明顯能瞧得出,陳銘遠對自己孫女,那是有情的。順水推舟做了這樁婚事,也是上好的。
可再一想陳銘遠身後的那些人,大太太就覺得有些頭疼,端正坐好才問:“聽說表少爺要進京了,這回是特地來辭一辭我們的,那真是有心了。進了京,還請代我們向太妃、令祖父、令尊令堂等執意。說多謝他們前些日子的安慰。”
陳銘遠心中已經想了很久該怎麽說話,可是大太太這一番正大光明的話說出來,陳銘遠就不曉得該怎麽和大太太說了。難道直接開口,我看上十三小姐了,想求十三小姐為妻?這樣會不會被罵孟浪,要曉得婚姻大事該禀過父母才行。
但要不開口,往徐家求親的人又不少,到時大太太看中了一個,先定下來,那時等自己再回京說通了父母,派媒人來,豈不晚了?陳銘遠平日嘴十分會說話,可是今日就似被堵在那一樣,想了許久沒想出來該說什麽。
大太太心中不由暗笑,但面上神色還是那麽端莊:“想來表少爺還要回去收拾行李,我也不好再多留了。程儀備好沒有?”這後面一句是問柳媽媽,柳媽媽應聲答道:“不光是程儀,連那邊舅爺舅奶奶的禮物都已備好。”
大太太點頭:“既然如此,我就不虛留你了,想必你還有許多行李要收拾,許多親戚要辭。”這是下逐客令了,陳銘遠臉都已經通紅,額頭上有汗出來,再不說就晚了,起身跪到大太太身前:“晚輩有一件事,想求親家太太。”
來了,大太太精神一振,但還是故意叫柳媽媽:“還不快些把表少爺扶起來,究竟是什麽事,你說吧。”陳銘遠的手握成拳,拼了:“晚輩對府上的十三小姐,有,”說到這陳銘遠頓一頓,看見大太太臉色如常才繼續往下說:“晚輩此次回京,定會說服父母,遣媒人前來求親,晚輩有個不情之請,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到時還請親家太太……”
陳銘遠說不下去了,因為大太太的神色已經有些不好了。陳銘遠深吸一口氣:“晚輩知道親家太太定會覺得孟浪,可是晚輩雖則沒經過多少事,也曉得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況且晚輩從生下來到現在,是頭一回如此動情。晚輩還求親家太太看在晚輩一片赤誠的份上,給晚輩一個機會。”
這樣說還差不多,大太太調整一下坐姿,看着陳銘遠道:“起來吧,你要真做了我孫女婿,我也受得起你這個頭,要做不了,這還不折煞了我?”柳媽媽已經上前扶起陳銘遠,陳銘遠雖站起來,但并沒坐下還是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把手裏的茶杯放下,輕嘆一聲:“年輕孩子容易沖動,瞧見個喜歡的就想娶回去也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會怪你。可是先不管太妃他們是怎麽想的,我今兒就問你一句,你能保證你這一生都只喜歡曼娘一個人嗎?不會看到別的美貌女子就把曼娘丢在後頭,然後納進門來?要曉得三妻四妾,對你們這樣人來說,本是本等。”
那日曼娘在邱家的話又在陳銘遠耳邊響起,妻子也是女子,為何就只能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而不能和夫君情投意合?陳銘遠覺得額頭上又有汗,大太太淡淡地道:“你也曉得,曼娘容貌不算出色,雖說我們這樣人家,嫁女兒容貌只是次之又次的東西,可是也難保有些男人以妻子容貌不好,而在外尋花問柳,問起來還要道,誰讓他家女兒生的不好。這樣苦,我不願曼娘吃,所以曼娘的夫婿,我定會挑了又挑選了又選。表少爺生的這樣出色,太妃又如此疼愛你,到時你真娶了曼娘過門,說不定太妃就會覺得曼娘容貌不夠好,虧了你,會為你擇幾房美妾。”
陳銘遠那顆狂跳的心此時慢慢平靜下來,對大太太長長一揖:“親家太太的心,晚輩明白。但親家太太又怎麽能肯定十三小姐嫁給別人,別人就會不這樣想?晚輩別的不說,親家太太也曉得晚輩性情如何,陳徐兩家本是老親,再結一門親也是常理。況且既是老親,就不會那樣苛刻。”
沒想到還會反将一軍,大太太不由低頭淺淺一笑,擡頭時候面色重又嚴肅:“你說的是有道理,可是我話放在這,我孫女的婚事我能做主,但你的婚事,你能自己主張嗎?你還是回家去和長輩商量吧。”說着大太太就道:“送客。”
再次下逐客令,陳銘遠曉得這次是不行了,只得行禮退下。柳媽媽代大太太送客,走到院門口見陳銘遠這垂頭喪氣的樣子就輕聲道:“表少爺,這回家去和長輩商量了,長輩同意了再說,至于長輩要不同意,那就什麽都別說了。”
陳銘遠眼睛一亮,是,回去和爹娘他們懇求,如果爹娘肯,遣媒人來,到時看在老親的面子上,這門婚事還有幾分可能,若不肯,那今日大太太不管答應什麽不都是白費嗎?陳銘遠頓時覺得歸心似箭,給柳媽媽作了個揖就匆匆離去。
大太太房裏的事曼娘并不曉得,裝作氣惱在屋子裏待了會兒,等春雨她們進來也就和平常一樣。聽說九少爺他們幾個要湊錢給自己買禮物,曼娘倒笑着搖頭:“我都快不記得下個月是我生辰,九哥倒還記得。”
秋霜最喜歡這些事了,笑着湊趣:“聽說不光是九少爺他們,還有幾位小姐也湊了份子,連十二小姐都出了一個月的月例。小姐您這個生日,定會過的十分熱鬧。”
☆、生辰
曼娘任由秋霜說着,依舊在那做着針線,秋霜不由好奇問道:“難道小姐不願意過這個生日?那這樣的話,不就白費了這片心?”曼娘把手裏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