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線放下,嗔怪地看一眼秋霜才道:“你啊,還是那麽愛說話,讓春雨拿十兩銀子給九哥送去,就說這是我房裏你們幾個孝敬的。”秋霜本喜熱鬧,聽了這個就笑的拍一下手,又道:“不好叫戲班子,倒可以請雜耍的人。到時就擺在這花園裏,不好請長輩,就家裏這些少爺小姐,也夠熱鬧的。”春雨已經把銀子拿出來,順手就往秋霜手裏塞:“你既喜歡這些熱鬧,那就把銀子送過去,到時也好聽聽九少爺他們怎麽商量。”
秋霜喜不自禁,脆脆地答應了一聲,就往門外跑去。春雨不由搖頭:“數她最大,可是性子也最跳脫,虧的是在小姐身邊服侍,要在別人身邊,還不曉得挨了多少竹板。”曼娘用手揉一下額頭:“跳脫些也好。”
春雨沒有再說,見曼娘精力似有些不濟:“小姐何不先歇一歇?”曼娘站起身:“每日歇的身子都快軟了,我們去花園裏走走吧。”這是夏風出事之後,曼娘頭一次主動提起去花園,春雨忙應是,讓小丫鬟們帶好錦褥等物,陪侍曼娘往花園裏去。
此時已是三月暮春時節,花園裏依舊姹紫嫣紅,和去年十月時候的冷清全不一樣。順着路一直走,就走到假山面前,血跡早已清除幹淨,曼娘卻覺得好像又看見夏風面無人色倒在那裏,額角有血不停滲出。
春雨見曼娘面色恍惚,忙上前扶住她:“小姐,您身子還沒有好完全,還是往那邊去吧,牡丹正開的好。”曼娘擦掉眼角的淚:“我沒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三年前,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姑母回來了吧。”
三年前,春雨算了算日子輕聲答了聲是,害怕曼娘再次傷心:“小姐,不如我們去亭子裏坐會?”曼娘還是沒動:“我沒什麽,有些事,總歸是要忘掉的,但有些事,是怎麽都忘不掉的。”
春雨低低地道:“小姐,夏風的爹娘已經拿了銀子和東西,買了幾十畝田地,還蓋了座小房子,說要送他弟弟去讀書,還說感念太太和您的恩德,要給您磕頭呢。”曼娘沒有說話,又在假山處站了會兒這才轉身離開。牡丹花旁的秋千架依舊在,曼娘走到秋千架前,春雨忙讓小丫鬟把錦褥放到秋千上,曼娘順勢坐上,閉上眼,仿佛還能聽到那日姐妹們的笑聲。
一切都該結束了,睜開眼,曼娘的眼一片清明,對春雨道:“你說,我生辰那天,酒席要擺在哪好?”春雨見曼娘眼裏沒有了淚水,這才松一口氣,往這四周望了望就笑着指向上面的游廊:“不如擺在那裏,到時雜耍的就在牡丹花旁邊,等看完雜耍,還能蕩下秋千呢。”
曼娘瞟一眼春雨:“把酒席擺在這,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春雨推着曼娘:“橫豎都是家裏人,別說擺在游廊裏,就算是在牡丹花下鋪幾塊茵墊,擺上酒席随意吃喝也沒人會說什麽。九小姐在的時候,還不是曾經這樣做過?三爺還誇九小姐,說這樣才有名士做派。我還聽說,九姑爺也極其欣賞小姐這樣呢。”
曼娘搖頭:“罷了罷了,我說秋霜去送銀子,耳根子會清淨些,沒想到你比起她的話也不少。”春雨吐下舌:“我這不是怕小姐您不開心,這才多說幾句?”曼娘把繩索抱在懷裏,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轉眼曼娘的生辰到了,這一日曼娘早早起來,着意裝扮後先去給大太太問安。大太太房裏已經坐了不少的人,瞧見曼娘進來大太太就笑着道:“今兒是你生辰,你也該好好地去樂一日。”
丫鬟已經把墊子放下,曼娘恭敬磕頭後才道:“孫女爹娘不在跟前,還請祖母代孫女爹娘受了這禮。”大太太點頭:“好孩子,我已讓人去開了祠堂,到時你去祠堂給你娘磕個頭,見你過的好好的,你娘也安慰。”曼娘應是,起身衆人未免要賀一下她的生辰,曼娘一一謝過,這才在丫鬟婆子陪伴下往祠堂去。
徐家宗祠氣勢巍峨,足足有三進,曼娘到的時候,祠堂側門已被打開,雖沒有專門看守宗祠的人,但徐家人口衆多,僅住在家鄉的就有四十多房,繁衍下來足有上千人口,每逢生辰忌辰婚喪大事,都有人要進祠堂拜。
祠堂內外都打掃的幹淨,曼娘是女子,不能再往裏面去,只能在第一進處等候,不一時曼娘母親的牌位已被請出來,曼娘在靈前恭敬行禮過,又看着人把牌位請進去,也就出了祠堂往家裏行去。
徐家是大家族,徐首輔又嚴令家裏的人在這村裏行動,不許坐轎騎馬驕傲于族人,曼娘來回都是步行。不時能遇到有扛着農具下田的農人,遇到晚輩曼娘要受禮,遇到長輩曼娘要行禮避讓,這短短一段路竟走了一頓飯時候才進了家門。
一進家門十八小姐就迎上前笑嘻嘻道:“十三姐姐,雜耍班子都來了,酒席也備好了,祖母還讓人下好壽面,什麽都齊了,就等你這位壽星了。”曼娘捏捏十八小姐的耳朵:“你還忘了說一句,客人還沒到。”十八小姐搖頭:“誰說沒到?、十二姐姐、十四姐姐、十六姐姐、十七姐姐,還有十九妹都來了。除了小一些的,家裏的姐妹可都來了。”
曼娘笑了:“得,你也說慢點,免得說的舌頭都卷,哎,你這些日子的口音倒不帶廣州那邊的。不過你的丫頭就難免了。”十八小姐的貼身丫鬟都是在廣州那邊買的,就算教了許久,那口音還是有些難改,見曼娘說自己,那丫頭已經開口道:“不似這樣的,奴婢已說的很好的官話。”
噗,這下衆人都笑了,一路來到花園,酒席擺在牡丹花邊的亭子裏,十六小姐已經帶着十七小姐在那打秋千,除了小姐們,少爺們索性就坐到牡丹花下,在那拿着酒壺斟酒說笑。
見曼娘來了,衆人齊齊上前迎接,異口同聲恭祝曼娘芳誕,曼娘還禮謝過,又請衆位兄弟姐妹先各自入席,這裏雜耍班就開始演起雜耍。
因是進花園演,今日來的雜耍班一色都是女流,自家人也不安席,曼娘坐了上面,別人就按年齡大小依次坐下。大戲他們看的多了,雜耍卻看的少,再說徐家請的是有名的班子,雖是女流卻也有吞火耍劍飛刀等的表演,看到驚險處不免要喝一聲彩。
吞過火耍過劍玩過飛刀,一身短打扮的女子抱拳往上面道:“今兒既然是小姐生辰,小的也就給小姐放一個芳誕永繼的火看看。”方才的吞火已經夠驚險的,現在還要放火?柳媽媽不由有些擔心,走上前道:“這裏總是花園,小姐們又沒經過見過,萬一?”
這女子已經笑道:“越是如此,才能顯出功夫來。況且小的既然敢這麽做,自然萬無一失。”少爺小姐們都是想瞧熱鬧的,自然應了。
那女子已經示意助手把火按順序放好,然後才團團又做一圈揖。十八小姐喜歡熱鬧,不等曼娘開口就讓人送一杯酒過去:“等放好了,我還有賞。”十四小姐噗嗤一聲笑出來:“十八妹妹你這脾性,還真有些不一樣。”
十八小姐不以為意,只吐一下舌。十二小姐自從回到家鄉已經沉默很多,曉得只能夾起尾巴做人,此時見那女子要放火,于是身子往後坐一下小聲嘀咕道:“也不曉得萬一失手怎麽辦?衣衫首飾都是小事,就是這臉。”
說的十四小姐也不由往臉上摸一下,諸姐妹中,十四小姐容貌最佳,酷肖生母,當日她生母若不是生的好,也不會被七爺看中,顧不得這家裏規矩嚴苛納了為妾。比起別人來,十四小姐更緊張自己容貌。
偏偏十八小姐調皮,見她們倆這樣湊到十四小姐面前笑嘻嘻地說:“十四姐姐,你們兩個膽子還沒我的大呢,你看,我不但不怕,還敢去拿那火。”十四小姐不由伸手往十八小姐臉上捏一下:“是,我膽小,那你就擋在我面前。”
見她們嬉笑,偏偏只有自己這邊冷清,這裏偏偏又只有自己一個,十二小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地道:“哎,還是十三妹妹有福氣,過個生日都這麽多人湊着歡喜。”此時已經放起來,卻和平常的煙花不一樣,而是用火湊成圖案和字,衆人都在鼓掌,幾個少爺已經歡呼起來,沒人聽到十二小姐的話。
十二小姐更覺冷清,自言自語偏聲音還有些大:“只是大家都湊着歡喜,還不曉得八叔要給十三妹妹送些什麽禮來?”小輩生日,長輩很少送禮,十二小姐這話讓十七小姐的眼睜大一些,接着就問:“十二姐姐怎麽會這麽問?是十三姐姐過生辰,又不是八伯父做生日。”
十二小姐一臉你不懂:“我在京城的時候和林家妹子見過幾回面,她說他們家和我們家的規矩不一樣,每回林家妹子過生,新安郡主和福王都會送些禮物給她。”這個十七小姐是真的不曉得,好奇地正準備接着問,九少爺已經道:“十二妹妹,你說這些做什麽?你要不服氣,下個月你過生日,我們也湊些銀子就是。”
誰稀罕湊銀子過生日?見曼娘還是不以為然,十二小姐嘆了口氣,什麽時候才可以離開這裏回京?那女子已經放完了火,上前又說幾句恭祝的話,曼娘命人把賞賜給下,這才笑着道:“十二姐姐原來是吃醋了,下個月是十二姐姐十七歲的生日,我們也湊份子吧,我拿二十兩銀子出來可好?”
☆、禮物
十八小姐已經拍起掌來:“果然十三姐姐是財主,一口就拿出二十兩,那這樣,我也湊十兩。”九少爺不由搖頭:“今兒這酒席在外,這雜耍班子連着下人們各自的賞錢,也不過就三十來兩,你們兩個一口就把這銀子全都湊了,難道要我們一個銅板都不出?”
雖說這家裏的少爺小姐們月例都一樣,但各自的貧富不同,曼娘不必說,就算沒有和九小姐合夥做的那個鋪子,先頭八奶奶的嫁妝就在她手裏。十八小姐和九少爺這些也是有錢的,十四小姐本是庶出,平日就靠那點月例過日子,這回湊了曼娘的趣,要再湊十二小姐的有些不願,聽了九少爺這話不由松口氣,但願別再湊銀子了,不然這月的月例又不能用了。
十八小姐已經笑嘻嘻道:“九哥果然小氣,嘴裏說着要湊,卻只肯說拿一個銅板出來。啧啧,果然是要娶媳婦的人了,要把那些銀子攢着給九嫂子做私房。”九少爺一張臉不由紅了,十六小姐起身捏住十八小姐的臉:“怪不得別人都說,小姑子難纏,原來我還覺得不是,誰知今兒見了十八妹妹這話才曉得人家說的是真的,這九嫂子還沒進門呢,你就這樣,等九嫂子進了門,還不曉得怎樣難纏呢。”
說着十六小姐就笑起來,十八小姐不依:“得,果然是親哥哥妹妹,這會兒就欺負我這個堂妹。”衆人大笑起來,以九少爺挑頭,又為十二小姐湊份子過生日。既然曼娘和十八小姐拿了大頭,九少爺提議別人不過每人拿出一吊錢罷了,人不少,算下來的話也湊了有四十兩銀子。
本來這給十二小姐過生日湊的份子該讓二房的人張羅,可是二房別的小姐也不在,少爺們的話,年紀都要小些,索性一客不煩二主,又交給九少爺張羅這事。九少爺一張臉頓時苦起來:“哎,方才十八妹妹還說我要攢私房給你們九嫂子,這會兒又讓我做這個,就不怕我把這銀子全給你們九嫂子了?”
十八小姐已經笑的蹲到地上:“九哥你要真能這麽做,我就佩服你。”說着十八小姐把手指給翹起來,衆人又笑起來,說笑一會兒,又重新吃喝,十二小姐看着曼娘那落落大方的樣子,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前面,那時二太太正過來尋大太太說話,聽了丫鬟們的回報就笑着對大太太道:“真不是誇大嫂,這家裏這麽多的孫女,數曼娘頂是個尖兒,就不曉得這朵鮮花到時落到誰家?”孫女給自己掙面子,大太太也十分歡喜,笑着道:“她小小人兒,哪能禁得起這樣誇?說來我還不曉得小十二的生日就在下個月,這麽多年也忽略了。”
二太太笑了:“小十二不也是小小人兒?忽略也是平常事。”說着二太太就吩咐身邊的丫鬟:“回去和吳家的說,十二小姐生辰那天,整治兩桌好酒席,那酒席就擺在石榴花下,可不能因那幾日要過端午,就忘了。”丫鬟應是走出去傳話。
大太太瞧着笑了:“你疼小十二也夠了,只怕有人會不曉得。”二太太淡淡一笑,笑容裏有幾分嘆息:“誰沒有個年輕的時候?說起來,我剛嫁過來的時候,和大嫂你還不是?”說着二太太停下,大太太也笑了:“那時也怪不得你,那時我也未免年輕氣盛,後來才曉得,身邊的人雖是為你好,可有時也太過了些。”
妯娌倆相視一笑,那時面和心不合,身邊的人也怕各自的主人吃虧,難免多說了幾句。怎麽也沒想到幾十年後兩人會坐在一起喝茶閑聊說起往事不過是一笑。
想到這件事,大太太遲疑下才道:“小十二異日出閣,這身邊人可要仔細挑了,可別是那種名上是忠心耿耿,其實一直挑唆着主人争這搶那。”這是自然,二太太也點頭:“所以她的身邊人,我這些日子一直在留心,就怕蔫壞的那種。”
這可不光是為徐家的名聲着想,大太太點頭,未免要談到十四小姐的這樁親事,兩人對這門親其實都各自有看法,不過徐家在未來的那麽四五十年內不會敗落,劉家自然也會對十四小姐好,談了會兒就轉到三房意欲為六爺立嗣這件事上來。
七爺一妻一妾共生了五子一女,三太太想為六爺過繼的就是七爺的第三子。雖說照理沒成親就殁的人一般不立嗣,但三太太既想為六爺立嗣也是人之常情,這兩位做嫂子的自然不會反對,只是覺得七奶奶未必會願意兒子過繼出去,說了會兒閑話,丫鬟來報那邊的酒席已經散了,二太太就準備帶上自己的孫子孫女回去。
二太太正準備起身,大太太剛起身打算送她,就見柳媽媽走進來:“太太,京城那邊遣人送端午節禮來了。”大太太不由愕然,雖說端午節就在下月,可今日才不過二十二,離了半個月呢,怎麽就讓人送節禮?
柳媽媽已經笑着道:“是八爺府上送來的,還有書信。來人還說,還有八爺給十三小姐帶的東西。”大太太微一思索就明白了,笑着道:“這倒是兩便,既有你八爺給十三小姐帶的東西,就送到你十三小姐這邊,不用先送來給我過目。”
柳媽媽應是,二太太已經笑道:“老八自從娶了這個媳婦,比原先穩重多了,也比原來細心。”大太太點頭:“我們做長輩的,不就盼着一家子順順當當的?現在這樣,我就放心了。”說着京城裏的人已經進來給大太太磕頭,大太太見來人是難哥兒的奶娘,明白這是新安郡主的意思,對這個媳婦也滿意起來。
東西送到園子裏的時候,少爺小姐們雖散了酒席卻還沒有走,見京城送來禮物,十八小姐的唇往上揚,正準備說幾句時十七小姐拉着她輕輕搖頭。十八小姐忙收了口,若再這樣刺人那不就和十二小姐一樣?這樣可不好。
十二小姐見京城竟然送了禮物,想到自己方才說的,不由又羞又慚起來,好在衆人沒一個提的,只是圍着箱子看是什麽東西?曼娘總還是孩子家,除了慣例的衣料外,京城送來的也多是些玩意,十八小姐從箱子裏拿出一只萬花筒來,驚訝地道:“哎,我也有這個,就是沒有這麽精致,不過一只萬花筒,外面竟還雕了這麽細致的花。”
九少爺眼尖,已經笑着道:“你往那萬花筒底看看。”十八小姐依言翻去,看了就笑:“難怪不一樣,原來是內造的。”皇家的工匠,比起外面工匠做的,又要小心謹慎的多,一支萬花筒本也平常,可必要雕上無數細致的花才能顯出手藝來。
除了萬花筒,還有一支遠望鏡也得了衆人的喜歡,特別是少爺們你争我搶,徐家并不是沒有這樣東西,不過這總是長輩鎖在書房裏不許小孩子碰的。
十二小姐見曼娘和平常一樣,只是帶笑看着衆人,并沒有得了這許多東西就十分自得。也沒有來刺自己,想到自己方才說的話,一向覺得自己都對的十二小姐不由沉默了。或者祖母說的是對的,都是一家子姐妹,以後嫁出去還要各自守望相助,家裏又沒虧待了哪個,哪能這麽小家子氣,總覺得別人看不起自己?這哪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想到這十二小姐心中頓時大慚,難怪祖母要把奶娘攆出去,這種口口聲聲待自己好,但總是挑唆着祖母對自己不大好,姐妹們看不上自己的人的确是要不得的。十二小姐開口想說,但還是忍住了,橫豎以後慢慢改了就是。
看完了禮物,各人也就告辭,送走了客人,曼娘回到自己院裏,雖十分疲倦卻還不能立即去歇息。京城裏來的人還等在哪裏,曼娘也有話要問她們。
剛走到房裏坐定,來人就上前行禮:“願十三小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曼娘知道這是難哥兒的奶娘,原先那個奶娘嘴不是很好曼娘親自挑選上來的,讓她起身就對春雨笑着道:“瞧你汪嫂子,這才去了京城多少日子,就會這樣說話,還不曉得是不是要和我要賞錢。”
春雨笑着應是,汪嫂子已經笑道:“小的托賴小姐和哥兒的福,現在一家子都這麽好,哪敢要賞錢?只是小的也沒有什麽可孝敬小姐的,只有給小姐多磕幾個頭。”
說着汪嫂子又要趴下去磕頭,曼娘忙讓春雨扶住她,問了幾句徐啓和新安郡主的起居,還有兩個弟弟和林琉玫的日常,曉得他們都好也就放心了。汪嫂子還道:“難哥兒今年剛一進京就開了蒙,還得了福王的贊。說這孩子生的機靈。”
曼娘不是那樣小氣的人,聽了繼母和父親過的和睦點一點頭:“如此我就放心了。”汪嫂子照顧難哥兒日子也長了,曉得曼娘的用意,也道:“小姐的苦心,小的定會告訴哥兒的。”曼娘只淺淺一笑,汪嫂子見屋裏的人都是曼娘的心腹,這才讓人把一個匣子拿進來:“這是二百兩銀子,八爺說讓小姐您零花的。”
曼娘的眼不由有些酸澀,輕聲道:“我在家裏住着,哪裏缺銀子了?爹爹也真是。”汪嫂子已把匣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個小匣子:“小姐,那日小的們出門,在德州時候遇到陳家表少爺,陳家表少爺說恭賀小姐您芳辰的,小的們不敢自專,讓人急報八爺,八爺說,由小姐您自己定奪。”
陳家表少爺,那是陳銘遠,曼娘只曉得他已回京,算着日子,和這些送節禮的人在路上遇到也屬平常事,只是他這送禮,又唱的哪一出?曼娘只覺得這匣子燙人的很,竟不敢打開看看。
☆、58焦慮
屋裏的人都靜悄悄等着,等着曼娘打開匣子,汪嫂子這一路上都在猜這匣子裏面到底是什麽,可心裏就算再好奇,也不能打開看看,萬一裏面還有什麽傾訴衷腸的信呢?說來陳徐兩家是門當戶對,或者這就是八爺讓曼娘自己定奪的意思吧?
汪嫂子在那轉着心思,春雨等人也在那焦急等待,秋霜性子最急,都想開口問了,冬雪忙扯住她。曼娘過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把匣子一推,招呼春雨:“你帶了這匣子去,就說這裏面是陳家表哥給我生日送的禮,我不敢自專,特地請祖母瞧瞧,若有什麽好玩的還請祖母先留下。”
說着曼娘就讓春雨過來收拾,讓春雨去,春雨自然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春雨明白曼娘的心,可是這樣是不是有些太不好了?畢竟這匣子八爺早已知道,算不上什麽私相授受。春雨本來想再勸勸曼娘,但見曼娘背着自己,只是往窗外瞧,春雨也就了然,收了這匣子就對汪嫂子道:“嫂子一路辛苦了,秋霜,帶嫂子下去喝茶用飯,再取五兩銀子給嫂子。”
秋霜答應了,汪嫂子曉得春雨能在曼娘屋裏做主,忙笑着推辭道:“這都是應當的,怎好受小姐的大賞?”秋霜已拿了銀子出來,笑嘻嘻地把銀子遞給汪嫂子:“嫂子你這一路本就辛苦,再說你回去,八爺定會叫去問的,到時難道你說,小姐一錢銀子都沒賞你?那八爺心裏怎麽想?”
汪嫂子又趴在地上磕了個頭,這才拿了銀子跟秋霜走了。冬雪端一杯茶送到曼娘手裏:“小姐,那匣子,其實,”曼娘喝一口茶定定心:“我知道,可是這事,其實由不得我做主。”也由不得陳銘遠做主,兩家看起來是門當戶對,又是老親,但陳銘遠的親事,別說他,連他父母都不好做主的,倒不如先絕了念頭。
春雨去到大太太房裏時候,大太太身邊并沒有別人在,只有柳媽媽在那說徐啓他們送來些什麽節禮,瞧見春雨進來,柳媽媽笑着道:“難道是小姐有什麽事?”柳媽媽是大太太心腹,自然不需回避,春雨已經把匣子呈上,又把曼娘的話說了。
大太太聽完就笑了:“陳家這孩子,還真是想的周到,雖然稍魯莽了些,但這樣才有誠意。不過我的孫女就更好了,這件事上也不自專。”柳媽媽輕拍一下大太太的馬屁:“那是,也要瞧瞧是誰教出來的,不是我誇,十三小姐這樣的,找遍了都尋不到和她一樣的。”
大太太心裏高興,也不打開匣子就帶了柳媽媽往曼娘屋裏來,春雨雖聽不懂大太太話裏意思,但也曉得這樣的話,說不定和陳家親事能成。陳銘遠的人品相貌家世都是上上等的,這才是頂頂好的親事,春雨為曼娘高興,臉上也現出歡喜神色,一路服侍着大太太過來。
曼娘見祖母來了,急忙起身相迎,大太太讓屋裏服侍的人都退出去,這才把匣子拿出來對曼娘道:“這孩子走之前,曾和我說過,回京禀過父母就遣媒人上門,他這樣對你,也是有心了。”
這在路上能遇到,得花多少心思?曼娘聽了祖母的話,面上不由微紅,大太太又道:“我曉得你是個穩重人,怕一旦接了他的東西,親事不成,不管是你和他面上都沒光。只是我也說一句,你和他也是表兄妹,他大大方方送上賀你生辰的禮,又沒說別的,你也接了就是。東西再貴重,難道你就受不起,難道我們徐家就沒有一般樣的東西還禮的?”
曼娘被大太太說的一笑:“孫女想的太多了。”大太太把匣子遞給她,示意曼娘自己打開,此時匣子就沒有那樣火燙,輕輕一開就打開,裏面并不是什麽古玩,而是一疊字帖。
曼娘的心裏生起的,不曉得是什麽,是失望還是釋然,好像都有。大太太已經拿起一張字帖看了看,笑着道:“這孩子還算有心,哪裏尋出這些名家字帖裏傾訴衷腸的話?”竟是這樣的?曼娘的臉又紅起來,大太太拍一下孫女的背:“我逗你的,他要真敢送這麽些字帖過來,我就封了這個送回陳家去,哪有這樣輕狂的?不過這孩子的确有心,這些字帖,都是外面很難尋到的。”
曼娘的臉這才恢複平靜,有些嬌嗔地對大太太道:“祖母又哄我。”大太太拍拍孫女的手:“雖說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但兩人之前若能各自喜歡,成就姻緣也是一樁好事。現在瞧來,陳家這小子對你是有心了,你呢?告訴祖母,對他是怎樣的?”曼娘的臉又紅起來,對陳銘遠,好像和別人有些不同,但是這種不同又理不清楚。最後只有搖頭:“孫女也不曉得。只是,不讨厭他。”
不讨厭就好,夫妻是要一輩子的,相看兩厭怎能做夫妻?大太太點頭:“我曉得了,這件事呢,你知我知他知,別人也不知道。你也不需放在心上,能成自然是好,不能成,我徐家女兒難道還嫁不掉嗎?”
曼娘的臉越發紅了:“祖母教誨,孫女知道。”大太太拍拍她的手:“不是教誨,我也是從年輕時候來的,自然曉得能嫁一個喜歡的人是多麽好?別的不說,當年你祖父去求親時候,我之前可是從屏風背後望過的,覺得這個人不讨厭才讓丫鬟去告訴了我娘,我娘才應了這門親,一轉眼,都快五十年了。”
說着大太太感慨地笑了,曼娘曉得這是祖母勸自己別太放在心上,畢竟大太太和曼娘都知道,陳銘遠的婚事太妃是定要做主的,就算陳銘遠有心,他拗不拗得過太妃還是兩回事。這事悄悄地來悄悄地去,成了那是最好,不能成也沒人知道什麽。
陳銘遠并不知道大太太在勸慰曼娘,算着日子,曼娘已經收到自己送去的禮物,就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恨不得一飛就飛到她身邊問個究竟,可是關山萬裏,不是想想就行。回京也有七八天了,也曾對爹娘提過自己婚事的話,可剛提一個話頭爹娘就說,這件事當初算命的說要到以後,再說還要太妃點頭。
可是太妃偏偏又和太後一起出城去報恩寺住着給諸位先帝祈福去了,而且太後傳下懿旨,此次祈福事關重大,不許人前去求見,總要等到事情完了才能回來。這一去少說也要一個月,陳銘遠只覺心裏焦躁,這不許去見那就只有苦苦等着。
每日陳銘遠也無精打采,算着太妃回來的日子,也不去和那些同伴呼朋喚友各處玩耍。京城已經很熱,到處都是蟬鳴,陳銘遠躺在自己院裏的大樹下面,算着日子,還有三天太妃就回來了,齊王府已經接到消息,讓三日後去接太妃的駕,到時自己也一起去,見了太妃就直接說出。
猛不防一個小石頭打在陳銘遠身上,陳銘遠也沒起身,接着笑聲響起:“哈哈,我就說,銘遠這些日子定是病了,瞧這魂不守舍的樣。打他他都不起來。”
陳銘遠坐直身子,看着說話的人滿臉無奈:“三皇子你老人家怎麽又過來了?您老人家不是剛開了府,要娶媳婦了,不忙着娶媳婦還過來我家做什麽?”聽到聲音的丫鬟小厮們走出來,見是三皇子也不吃驚,只是去準備茶水點心。
三皇子坐到陳銘遠榻旁邊:“去,去,你才老人家呢?我娶媳婦一應都有定制,自有人去忙亂,我只用試衣衫就成。倒是你,回來都七八天了,就那天進宮去了一趟,以後都不見你。我還以為你又尋了別的好玩的,誰知一問,你竟天天坐在家裏發悶,到底怎麽了?難道你回家鄉一趟,路上遇到什麽花精柳怪,把你魂給勾走了?”
私底下陳銘遠和三皇子也沒那麽多規矩,陳銘遠又懶懶躺下:“什麽花精柳怪,朗朗乾坤哪裏來的?再說我成日出入宮廷,身上總還是沾了些龍氣,真有精怪的話,也早被吓跑了。”三皇子做個鬼臉表示不信,順手拿過西瓜放到嘴裏:“哎,我現在就想着快些娶媳婦,娶了媳婦出宮住着,以後去哪都方便了,不然出宮的話,母後總要東問西問,怕我出什麽事。”
陳銘遠擡頭看着三皇子:“那是娘娘關心你。”皇後所生的大皇子早夭,之後再沒生皇子,只有兩個公主長成,今上雖沒立太子,但以母族來說,三皇子出身最高,朝中已經隐隐有建議立三皇子為太子的風聲。畢竟雖說無嫡立長,可是二皇子本就早産,到現在身子一直不好,常年以藥物護着,雖則十八已經成了親,卻一直沒有分府出宮。
私下有流言說,二皇子身子孱弱到無法禦女,一個可能沒有後的皇子,怎麽說都不是太子的合适人選。三皇子既被朝臣視為太子的合适人選,皇後對他多有照拂也是常事。
陳銘遠又是呵呵一笑,三皇子眼珠一轉,聲音變的很小:“哎,我聽說你想娶媳婦了。”這讓陳銘遠差點跳起來,看着三皇子十分嚴肅地說:“這話可不能亂說。”三皇子才不在意:“別人罷了,我你還不認得,快說說,看中誰家姑娘了,可別是林姑姑,你真要娶了她,那不就成我長輩了?”
陳銘遠白他一眼:“我就算誰都不娶,從太妃那論起來,不也是你長輩?要曉得,我叫正榮叫表兄,而你要叫他堂叔。”三皇子又是一笑,只有私下裏相處起來,他才有個孩子樣,而不是在群臣面前的老成持重。
作者有話要說:不讨厭他已經很不錯了。
☆、59成長
丫鬟又端上幾樣點心:“這是太太聽到殿下來了,特地命人重新做的,說殿下上回來時稱贊過。”三皇子啊了一聲拿起筷子就去夾點心,陳銘遠急忙先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