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把副駕的車門打車,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豬頭,上車。”

何桃這才明白,答了一聲:“哦。”尴尬地蹭下車前蓋,鑽進車內。

肖甲梓手搭在方向盤上,不發動車輛,也不看她,只沉着一張臉,目光散淡地落在擋風玻璃上。

何桃苦苦等、苦苦追趕的人現在近在眼前,一臉“你敢把我怎樣”的德行,她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她尴尬地揪了揪自己的頭發,低下聲氣,道:“請你……”

他忽然轉過臉來,眸子如冷冽的湖,盯住她,唇隙飚出森森的一句:“有種自己來拿。”

這話似乎是給了她希望,然而為毛她覺得毛骨悚然?可是她何桃怕過誰?眨眨眼睛,摩拳擦掌,目光亮亮地問道:“在哪裏?”

他向後傾了身子,靠在座椅上,微仰了下巴,将勻稱的頸項展現在她的面前,其順從的模樣,像一只大型羔羊在小型母狼面前坦露出咽喉。

何桃忽然明白了:“難道……”

他的下巴微微點了一下,繼續保持着伸頸的姿式,不耐地垂睫看着她,示意她快些,眸中閃過一絲殺氣。她忽然覺得,伸頸待宰的未必是羊,探爪欲撲的,也未必是狼。事實或許正好相反……

何桃的目光落在他松松系着的領帶、和扣到倒數第二顆的襯衫鈕扣上。牙一咬,心一橫:不就是解開扣子把東西拿出來嗎?為了寶物,拚了!小聲念了一句:“我何桃怕過誰!”——是的,她一緊張把這句話說出了聲,招得肖甲梓眉頭微抽。

她果斷伸出手指,去解那倒數第二顆扣子,嫌領帶結礙事,還蠻橫地把它扯得松了些……這該死的扣子為什麽這麽難解……啊不對,不是扣子的錯,是她的手指哆嗦得太厲害……這當然也不能怪她,怪只怪近在指端的那一片肌膚閃得她眼花……

終于解開了!黑色絲繩系着月形銀飾,月梢一朵朱紅暈着銀輝,襯得肌膚都有了流光。

她忽然間停止了動作,短暫的失神。

眼看着苦苦索要的東西唾手可得,她卻莫名的手軟了,勇氣鼓了幾鼓,也沒有伸手去摘那灣月。

正猶豫間,忽然察覺到車窗外射來數道如炬的目光。扭臉一看,見車外已圍了數人,很感興趣地觀望着車內的情形——這位女俠得手了!這就要把獵物就地正法!OMG,如此奔放,場面香豔到令人震驚啊!

何桃呆了一會兒,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看的。再收回目光反觀自己的姿态:身體強勢地傾向肖甲梓,一對魔爪尚搭在他敞開的領口,呈現“大力撕開”狀,而肖甲梓則身體後仰,一付任君蹂躏的弱受相——如果不看他那雙兇狠狠的眼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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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算是明白了圍觀者臉上為什麽寫着“猥瑣”二字。嗖地收回了爪子,“嗚”地一聲,彎下腰,把臉藏到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盡量做到日更~謝謝各位的留言,今天太累了,明天一一回複。有你們才有動力,づ ̄ 3 ̄)づ

大概太久沒開新坑的緣故,好多老朋友都不見了,淚目。

6小妖怪

她總算是明白了圍觀者臉上為什麽寫着“猥瑣”二字。嗖地收回了爪子,“嗚”地一聲,彎下腰,把臉藏到手心。

肖甲梓嘴角勾出一絲冷笑,發動了車輛。

當何桃臉上燙意褪去,擡起臉來時,猛然發現車正駛向未知的方向。有些慌張地問道:“喂,你要帶我去哪裏?”

肖甲梓看也不看她,只冷漠地反問道:“你想去哪?”

“我……”她眼巴巴地瞄了一眼他的領口。在拿回銀墜之前,她哪也不能去。

他瞥一眼那苦着的小臉,明明白白猜到了她的心思,道:“那就閉嘴。”

可是她根本不是能閉住嘴的人。

不過是堅持了一分鐘,就吶吶地開口:“那墜子,你一直戴着呀。”

“……”默認。

“看樣子你挺喜歡它的。”

“……”豈止是喜歡。她真的忘記她将墜子送他的初衷了。

“你也知道它很值錢吧,有眼光!很犀利!”努力地拍拍馬屁,不知管不管用。

“……”妞,你拍到馬腿上了。你才犀利,你全家都犀利。

看肖甲梓不作聲,何桃以為說到點子上了,信心倍增。鼓足勇氣說道:“我剛剛知道,這個東西很貴重,是三分教的傳家寶。盡管它很值錢,可是我送你的時候,并沒有要你錢。現在把它還給我,好吧?”

“既然已經送給了我,就是我的。”肖甲梓沉默許久後,涼涼冒出一句話,明确了物權,粉碎了何桃之前的全部努力。

送了他,就是他的。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就算是打官司,也鐵定翻不了案。何桃懊惱地攪了攪蓬松的發,小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請你看在我們當年的友情的面上,把它……”

肖甲梓噴出冷氣一股:“既給了我,就是我的。而且,我給過你拿回去的機會了。是你自己放棄的。當年的友情,是不是可以抵銷了。”淡漠地抹殺了過去,管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瞬間萎靡下去的神情。

不是他不珍惜,是她自己踐踏了那情誼。幸虧她還記得當年的友情!在她看來,他不過是她兒時短時間的玩伴吧。若不是惦記着這玩藝兒,她定然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在她的心裏,那份情誼的份量,顯然抵不過這個破墜子的市場價。

而她對于他,卻有特殊的意義,就像這枚銀墜一樣。是暗夜中的一束月光。是嚴冬裏的一朵盛放。是冰冷裏的一縷暖意。是孤單時永不會棄他而去的陪伴。

這銀墜已俨然成了他的護身符,在孤單的時候,撫慰那蠢蠢欲動的恐懼。而現在,她居然要把銀墜要回去。一直不曾很空的心裏,忽然升起要被抛棄的涼。他那勉強痊愈了的病,要被這個混蛋整得複發嗎?……休想。他絕不還她。

可是這只眼巴巴的,像只等肉骨頭的小狗一樣守着的家夥,可怎麽打發?

瞄了一眼過去,看到她低垂的頸項落寞的弧度。怎麽?這家夥剛剛還昂揚的鬥志一下子沒了?

更多莫名的煩惱從心底升起來,充斥在胸口,讓他感覺呼吸不暢。

何桃低着頭,心中忽然空落得酸痛。這樣的疼痛似乎不僅僅是因為拿回銀墜的希望的渺茫。還因為剛剛他的那句話:“當年的友情,可以抵銷了”……車內的空氣,讓人窒息。

想到“窒息”二字,她悄悄按了按懷中的背包,将拉鏈拉開了一小點。突地一下,一只粉嫩的小鼻頭從縫隙中按了出來。她不動聲色地用手指輕點着那小鼻頭,示意包裏的異物安靜。這點小動作沒有被肖甲梓發現。

二人各自轉着各自的心思,不知不覺間,車駛離市區,駛向城市的最邊緣——海邊。梧城是個半島城市,三面臨海。他們正沿着南海岸線飛馳,道路空曠,視野無邊,四周安靜,汽車仿佛滑翔在天邊。透過車窗望出去,就可以看到潔白的沙灘,翻卷的浪花。時值春季,海水呈現出剔透的藍綠色,整個世界猶如一塊巨大的碧玉。大朵的雲低垂在天際,沉甸甸得要掉下來一般,似乎觸手可及……

何桃被風景吸引,暫時忘記了煩惱,手抵在車窗上,着迷的望向大海。離上次看到大海,已過去太久了,久遠得恍若前世。

她癡迷的樣子落在肖甲梓的眼裏,他不動聲色地打開了車窗。清新海風帶着淡淡的鹹灌進車內,揚起她的頭發,澀了她的眼睛。肖甲梓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見她頭都不回一下,只道她是看得迷了。卻不知她記憶深處有往事忽然萌動欲醒。她迎着風,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有些時光過去了太久了。若不是看到相似的景物,也不至于觸醒。既然誰也不在意誰,又談何牽挂。時光的圖像泛了黃,容顏模糊了,聲音遠去了,眼睛忘記了模樣,耳朵忘記了聲音,心忘記了所有。

再睜開眼時,已是一片淡然。

車拐了一個彎兒,地勢漸高,前方驀然出現一片青翠的丘陵,滿眼的綠,直撲到人的眼裏,靈魂仿佛呼地飛離了身體,投進了那綠的海洋,久久地飛翔着不能着陸。

舉目望去,在這碧毯般的丘陵上,鑲嵌着一座真正的城堡,哥特式建築風格,潔白的牆,深藍色的屋頂,仿佛是從童話中搬出來的。正值夕陽西斜,身後,海面閃着細碎的金光。前方,餘晖給城堡粉飾了一層淡淡的金,天幕似錦,美得不似人間。

看美景看得呆掉的何桃,耳邊響起風景片旁白一般的低沉悅耳的“畫外音”:“歡迎來到肖蘊酒莊。”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醒悟過來剛剛的“畫外音”不是幻覺,而是肖甲梓在說話。她轉臉看着他浮了一絲寧靜微笑的側臉,驚訝地舉起一只手,指着車窗外,半張着嘴巴想說什麽,卻因為被這美景醉透了,一時間竟找不到了自己的聲音。

他微微點頭:“肖蘊酒莊,肖氏葡萄酒的發源地,公司建設的第一座酒莊——我住在這裏。”

說話間,車已駛進酒莊的西式電動鐵栅镂花大門,投身進漫無邊際的碧綠中間。何桃這才看清那碧毯般的綠,原來是大片的葡萄園。

車沿着巨木蔥郁的林蔭道,一路駛到那座四層的城堡前停下。城堡前方的人工湖裏,噴泉折射着夕照,灑落滿池金銀珠玉。何桃直到下了車,人還是呆呆的。她之前就知道肖氏葡萄酒歷史悠久,生意做的很是不小,但她對于肖氏的主觀印象,就是一個賣酒的公司,随便哪家超市裏都擺着肖氏的各色葡萄酒,有便宜的,有貴的,有很貴的。如此而已。從未将一個公司跟這神仙境界般的酒莊聯系起來。

正呆怔間,忽聽到不遠處傳來不耐的召喚:“要傻站到什麽時候?”

她回過神來,看到肖甲梓已走上城堡門前的石階,側轉了身子,微蹙着眉看着她。她慌忙把背包往肩膀上聳了一聳,快步跟了上去,問道:“肖甲梓,你帶我來這裏幹嘛?”

他轉頭就往城堡內走去,平平的聲音隔着寬寬的肩頭丢過來:“什麽叫我帶你來?這是我的家,我不過是回家而已。明明是你自己跟着我來的。”

……無可反駁。她很慫地低着頭,追随着他的腳步,心裏翻滾着此行的任務目标,正想百折不撓再接再勵地跟他商量下去,一位看上去五十多歲的管家先生,迎出來噓寒問暖,她喏喏地插不上話了。忽聽前方傳來一陣仿佛來自遠古荒蠻的呼喝:“嗚——嗷嗷嗷嗷~~~”

只見寬大的落地窗的窗簾一端,挂了一團五彩斑斓的東西,一面發出怪叫,一面扯着窗簾迅速地滑動過來,眼看要滑到眼前了,只聽卡啦啦一陣撕裂聲,窗簾吊環紛紛斷裂,半幅窗簾被扯了下來,裹住了那團五彩的小東西,在地板上糾結成一團,原本神氣巴拉的怪叫也變成了慌亂的“嗚嗚”聲。

肖甲梓蹙了下眉頭,三下兩下剝開,撲嚕一下,滾出一個小家夥,衣服左一片右一片地挂在身上,頭上綁着羽毛,一張小臉用油彩塗得五顏六色亂七八糟,只一對烏亮的眸子看得分明。驚訝萬分的何桃,這才看清這團東西原來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男孩慌慌張張地擡頭,看到肖甲梓,小嘴巴一咧,露出一排小白牙,讨好地笑:“哥哥~你回來了~”

肖甲梓繃着臉問道:“今天扮演的是人猿泰山?”

“哥哥好聰明。”

肖甲梓順手抱起娃娃托在臂上,任娃娃親昵地摟着他的脖子,在他玉白的面頰上印上一個濕漉漉的五色吻印,一向清冷的面上露出溫潤的笑容。站在他身後的何桃很是訝異,有點小驚喜。她原本已經覺得肖甲梓越長大越不可愛、性情冷漠得難以溝通了,但從他對小娃娃的态度看來,此人還是很好接近、可以欺壓的嘛……

娃娃跟肖甲梓膩歪夠了,轉過臉來,小腦袋趴在肖甲梓的肩頭,撲閃着一對黑葡萄般的眼睛,感興趣地望着何桃:“你好。你是誰?”

何桃壓抑的心境被娃娃笑容明亮的小臉照耀到,笑着回答:“我叫何桃。”

“我叫肖堯乖。”娃娃響亮地自我介紹。

肖甲梓補充了一句:“我弟弟。”算是給她介紹。

“噗……”何桃噴。肖堯乖……小妖怪!

作者有話要說:

近期争取日更。話說讀者中有會畫漫畫的嗎?我有一組《寵愛有加》(網版原名《買回龍王三太子》)的同人四格漫畫腳本,希望找畫手合作。因為只是發布在網上,所以稿費是沒有的,但謝禮總得預備一份:《引郎入室(上下冊)》(原名《童養夫》)一套吧。

例:《寵愛有加》四格漫畫腳本

人物:

橙子:女生。及肩直發。外表清純可愛。

梨子:真身龍子,黑發,墨藍眼睛,發間露出兩個小龍角。

小休:真身貔貅,打扮前衛奢華,戴了很多金首飾。黑色短發,黑眸,眼角有個魔幻的紋身。

标題:供奉貔貅

第一格:

場景:橙子的家。

人物:橙子,梨子,小休

橙子眼冒紅心,激動握拳:“你真的是招財神獸貔貅?”

梨子滿臉不爽的站在旁邊。

第二格:

小休高傲酷酷的笑:“正是本尊。”

第三格:

橙子激動高呼:“我要把你供起來招財運!”滿天紅心……

第四格:

橙子和梨子親密密的吃燭光晚餐,小休表情郁悶的坐在地板上,面前香爐裏插了三支香。

(作者有話說好大一片字)

7小冤家

“噗……”何桃噴。肖堯乖……小妖怪!

肖堯乖對何桃的反應見多不怪,淡定地加以注釋:“媽媽給我起這個名字,是希望我‘要乖’,做個乖孩子。不是說我是故事書裏的小妖怪。”

何桃趕緊點頭:“了解,了解。阿姨有才,有才。”

肖甲梓用寵愛的玩笑口吻對堯乖說:“那麽,堯乖真的乖了嗎?”

“我有時候乖。” 堯乖給出了一個片面的自我評價。

“很好。”

“哥哥,她是來渡假的嗎?”胖胖的小手指了指何桃。酒莊部分對外開放,時常會有游客來參觀或渡假,享受美好的風景,體會葡萄酒文化。

肖甲梓瞥了一眼何桃,半覆的睫打下的陰影,遮不住目光中的疏離。“不,她是不速之客。”

“這個成語什麽意思?是指來的很慢的客人嗎?”肖堯乖象所有小孩子一樣刨根問底。

……或許是的。有些潛意識中的漫長等待,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但他不能因為自己心底的某些情緒,亂解釋誤了子弟不是?于是嚴格地按照《成語詞典》的注釋給出了解答:“不,正相反。是沒有受到邀請而自己來的客人。”那根惱火的弦又被觸動,又擅自延伸了成語的含義,加了一句——“尤其是指那種來了還遲遲不走的客人。”

這話的針對意味也未免太強了。神經大條如何桃者,臉蛋兒也漲的通紅。跟到人家家裏來,人家主人都把“嫌棄”二字寫在臉上了,她居然還好意思杵在這裏!她也是恨不能立馬圓潤而去,可是……任務還沒完成哪!空着手回三分教,她可怎麽跟掌門、掌門夫人、和師父交待……

肖甲梓抱着肖堯乖走出老遠,回頭看了看,見何桃還站在原地,低着頭,手指尴尬地絞扭着,一付不知何去何從的模樣。暗罵一句“豬頭”,把肖堯乖放在地上,小聲叮囑了句什麽。

肖堯乖拔腿向何桃跑來,拉住了她的手,仰着臉兒,甜兮兮說道:“桃姐姐跟我來,我領你去餐廳。”

“餐廳?……”

“是呀,快開飯了,一起來吃呀。”

何桃猶疑的目光朝站在大廳盡頭的肖甲梓望去,肖甲梓盯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轉身,向餐廳走去。雖然沒什麽表示,但這樣的姿态大概是在說“滾過來”。何桃心中沮喪,還是決定過去再說。

肖堯乖軟嫩的小手攀住她的兩根手指,領着她向前走去。一面走着,忽然擡頭看一眼何桃,細聲道:“姐姐不要難過,哥哥不是真的讨厭你。”

何桃愣了一下,笑道:“我沒有難過呀。”

“有的,我感覺的到。”小小的娃兒,認真的神情,篤定的語氣。

“……”這小孩兒,直覺怎麽會敏銳至此?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那分難過的情緒,竟被他準确無誤地揪了出來,擺在她的面前秀了個清清楚楚,讓她有無地自容之感——聰明到這種程度,何必呢?何苦呢?!

一頓菜色精美的晚餐,因為用餐者的各懷心事,氣氛詭異。何桃把盤子裏的食物翻一下,戳一下,似乎是調戲為主,食用為次。肖甲梓則象是把食物當成了仇人,惡狠狠地刀來叉去,痛加宰割,卻也沒吃進嘴巴裏幾塊。肖堯乖也感覺到了風頭不對,乖乖地把飯吃完就迅速開溜了。餐桌上只剩下了那一男一女。

何桃隔着橙汁杯子,偷偷瞄一眼對面的人,鼓了鼓勇氣,想開口說話——

肖甲梓雖沒有看她,眼角餘光卻早将她的一舉一動監視住了,搶先截住了她的話頭:“把盤子裏的東西吃幹淨,否則不要說話。”

何桃只好就着食物,把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一邊腹诽不已:這位爺怎麽這麽多事兒啊!

見她總算是正兒八經吃飯了,肖甲梓略略舒心了些。這家夥為了找他,大概是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不過是為了點財物,還真是廢寝忘食。

而何桃心不在焉地吃到一半的時候,才意識到盤中看似簡單的西餐其實非常可口!風卷殘雲般吃了個精光,盯着盤子裏剩下的一點渣渣,猶豫着要不要舔一舔。

肖甲梓的嘴角撇了撇,喚過仆人來,吩咐再弄一份給她。她急忙道:“不用了,我已經飽了,真的。”

他也沒有堅持,站起來就走,丢給仆人一句:“帶她去3號客房休息。”

休息?她不要休息,事情還沒有解決呢。嘩啦一下站起來跟上去:“喂,我們先談談……”

“有什麽事明天再談。”奔波了一天,她都不累嗎?即使是練武的人,也未必有耗不盡的精力吧。于是補了一句:“你不累我累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她只好住了腳。他卻又略停了一下腳步,側過半個臉來,用低到陰森的嗓音道:“這座城堡有一百多年歷史了。晚上,最好不要出來亂走。”丢給她這句不明不白的話,就轉身消失在走廊轉折處。

她的脊背上機伶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仆從彬彬有禮地帶她前往客房。她跟在後面,雙手抱着膀子,忐忑不安地左右觀望。自從走進這座城堡,她的目光基本就粘在肖甲梓身上沒挪開——除了吃飯的時候曾轉移到盤子上。這時才真正留意起四周的情形。這座古老建築的內部,一樓有一個寬敞的大廳,其他樓層房間衆多,走廊曲折。裝修和家具以白色、米色、咖啡色幾種協調的色彩為基調,桔色燈光溫暖通透地照着,有一種寧靜神秘的美。不奢華的雅致,不張揚的高貴,帶着歷史沉甸甸的色彩,展現在每一個角落。

多漂亮的地方啊,肖甲梓剛剛那句話,分明是吓唬她的。

沿着弧形木樓梯走上二樓,進到3號客房裏,仆從殷勤地問她是否還有什麽吩咐,她急忙說沒有,仆從随後退下。何桃打量了一下屋內的布置。寬大軟柔的床鋪,原木觸感的地板,溫暖的燈光。闊綽又舒适的房間。她放下背包,煩惱地在屋子裏轉來轉去。

忽然想起了什麽,把背包的拉鏈“哧”地拉開。撲地一聲,一團雪白躍了出來,在地上打個轉兒,伸個懶腰,又抖了抖毛兒。腿兒一蹬,躍上何桃的肩頭,蓬松大尾繞住她的頸子,親熱地蹭蹭她的臉。

“圍脖……”何桃無奈地拍拍它的腦袋,“誰讓你偷偷鑽進我包裏的,憋了一路,難受吧?”

圍脖眯眼蹭她,似乎在說: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難受也願意。

她是在火車上才發現圍脖藏在包裏的。圍脖已經快十歲了,已是只老狐貍,但身材嬌小,只有半大小狗那麽大,鑽進她的背包裏再窩一窩,她居然就沒有發現。話說這一招,大概還是跟她學的……

“可是圍脖……吃飯的時候我心不在焉的,忘記偷偷給你帶一點了哎。”

圍脖把腦袋撤開一點,眯眯眼忽地睜大盯着她,滿臉的不可思議,那小表情分明在說:我開始後悔跟你出來了。

何桃內疚地說:“呃,要不,我再溜到廚房替你偷一點。”

圍脖眼一眯,鼻中噴出冷氣一股。

“什麽?我偷不如你偷?圍脖,你總是歧視我。……呃,好吧,我輕功再好,也沒你爪子上的肉墊管用。但是你要小心,不要讓人發現。你知道肖甲梓跟你……八字不合的。”

當年肖甲梓被她點住,而她又不會解穴。在他等候穴道自解的過程中,圍脖大概對他做了點啥,反正他穴道自解後,提着刀滿山找狐貍,揚言要把圍脖做成一條真正的圍脖……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将窗戶推開一條縫隙。微風帶着海的味道迎面撲來。她舉目望去,只見遠處海上明月高懸,月影碎落海面。一時間被這美景迷醉。圍脖躍出窗外時在她肩頭的輕踏驚醒了她,她用手招着嘴,小小聲喊道:“吃飽了就快回來……”

圍脖踩着牆壁上的浮雕,雪白的小身影躍了幾躍,就消失在黑暗中。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文件在桌子上堆出一個尖來~各種表格,各種恨……眼快瞎了……請允許小的雙休~周一更~

求理解,求疼愛~

8小萌物

圍脖踩着牆壁上的浮雕,雪白的小身影躍了幾躍,就消失在黑暗中。

何桃不放心地張望了一陣,還是決定相信圍脖的實力。這家夥精明得都快成精了,不會有事的。她進浴室洗了個澡,換上洗手臺的潔白竹籃中盛着的嶄新白色浴袍。用毛巾擦着頭發走出浴室,坐到床沿上,等着頭發晾幹。她一向不喜歡用電吹風,洗了頭之後只願意讓頭發自然晾幹。

這當空發了一陣呆,方才讓溫熱的洗澡水暫時潤伏的煩惱,又毛毛躁躁地生長起來。

肖甲梓不肯把銀墜還她,怎麽辦?怎麽辦?只能等天亮後再去找他商量了。愁死了啊。準要愁得失眠了。這漫漫長夜,什麽時候天才能亮啊。

這樣坐在屋子裏,頭發幹的很慢。心情煩躁,也讓她坐立不安。幹脆出去走走,把頭發晾幹再回來。趿着拖鞋,打開門走出去。夜已深了,城堡內的燈關了一半,燈光略嫌昏暗。四周很安靜。怕自己的腳步聲吵到別人睡覺,幹脆把拖鞋留在門邊,赤着腳踩着光潔的地板,沿走廊走去,想找個窗戶邊吹吹風。

轉了幾個彎兒,總算是找到一扇打開的窗。她靠在窗邊,迎面吹來的夜風帶着青草和海的味道,涼爽宜人,煩惱的心緒頓時被吹散了不少。從窗口望下去,樓下是片花園,草坪上點綴了幾點螢燈。正欣賞着,忽然有一個移動的白影進入視線。

是誰深夜不睡,徘徊在古堡下的花園?燈光太弱,她凝聚目力望去,似乎是個白衣女子,長發垂垂,衣裙飄飄……飄?!

何桃打了個哆嗦。這個女人,似乎……是飄着的!正驚疑間,那女人突然不動了,擡臉向上看來。何桃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得對方臉色雪白,直直站着一動不動,在暗夜裏散發着陰森的氣息。

肖甲梓的那句提示響起在耳邊:“這座城堡有一百多年歷史了……晚上,最好不要出來亂走……”何桃額上冒出冷汗。猛地轉身往回跑去,赤腳在地板上踏得咚咚響。跑了半天沒看到一個人,倒是在曲折的走廊裏迷路了,死活找不到自己的房間,隐約總覺得身後有飄忽的影子追了上來。驚怕之下,帶着哭腔叫道:“有人嗎?有人嗎?嗚嗚……”

前方拐角突然沖出一個人來,重重地跟她撞到一起,她練武之人力氣大,倒退了幾步就紮穩了底盤兒,對方卻被她狠狠撞到了牆上,捂着胸口差點吐血。

待她看清了對方是穿着睡衣的肖甲梓,“噌”地撲了上去,死死抱住了他,尖叫道:“有鬼!有鬼!有鬼呀!……”

肖甲梓好不容易一口氣緩上來,又被魔音穿耳吵得頭昏腦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安撫這個發瘋的女人。

忽然踢踢踏踏走來一萌物,頭發毛亂亂的,睡眼惺忪,小嘴兒嘟嘟:“你們在幹什麽呀。”——正是被吵醒的肖堯乖。軟軟綿綿的童音讓何桃止了尖叫,低頭看看娃娃,再擡頭看看肖甲梓的臉,驚魂未定,說不出話來。

肖堯乖于是又更加具體地追問了一句:“你們抱在一起幹什麽呀。”

呃?!……何桃這才意識到自己緊緊攬着肖甲梓勁瘦的腰,整個人幾乎猴到了人家的身上。慌忙松手,後退幾步,把脊背抵到走廊另一側的牆壁上,剛剛吓到蒼白的臉兒浮出紅暈,指了一下逃來的方向,忙忙地解釋道:“我剛在那邊,看到一只……”話說到這裏,又覺得寒意上頭,瑟縮着湊到肖甲梓身邊,再把話說完:“……女鬼。”

肖甲梓神情訝異,尚未說話,肖堯乖已發出一聲鄙視的嗤笑:“切,騙人。我哥哥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不過有的人心裏有鬼。”

咦?!這小子人不大,學會含諷帶刺了?何桃惱火地看向娃娃,卻見他一臉純真,看來根本沒有諷刺她的意思,只是在複述哥哥的話 = = 何桃顯然是多心了——這是不是就叫心中有鬼?

小子打了個哈欠:“好困。我要去睡了。哥哥,你是跟我睡,還是跟姐姐睡?”

此言一出,何桃一口氣走岔,咳得死去活來。肖甲梓淡定地掃她一眼,對小弟微笑道:“你先去睡吧。”

“哦。”肖堯乖轉身走開。

何桃嗆得說不出話來,急忙地比劃着,示意肖甲梓快跟娃娃說清楚他不是要跟她睡,以免産生不必要的誤會污染兒童純潔的心靈。

肖甲梓挑了眉,看着她自己一通忙而毫無反應。眼看着肖堯乖的小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潰敗地将臉貼在了牆上。肖甲梓側身,附在她耳邊,道:“是心中有鬼嗎?”譏诮的語氣。

何桃忽地偏過臉來,像一只大壁虎一樣貼在牆上,眼中驚恐未消:“沒有!我真的看到一個白衣女鬼!”

他的嘴角勾出一絲冷笑:“你大半夜的,出來亂跑什麽?該不會是……想趁我睡着,把墜子……”

“啊呸!”怒了,“咱們武林中人行的端坐的正,欲取之須有道,豈能幹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我要想偷,還不如搶。直接點住你搶了就跑,你能拿我怎樣?”說到這裏,目光不由地轉向他寬寬敞開的睡袍領口,貪饞饞地看着那枚墜子,忽然有靈光乍現的感覺。搶了就走?……怎麽之前沒動這個念頭呢?要不,搶一次試試……

肖甲梓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閃過的不軌之意。為了警告她,果斷給出了答案:“我會報警。”同時雙手護着墜子,警惕地瞅着她,那倆手抱胸的模樣,仿佛她要把他怎麽樣似的。

何桃頭頂剛剛蹿起的一股嚣張小火苗,萎靡地熄了下去。是啊,報警的話,搶劫罪啊,得重判啊,說不定小命都得丢。

要,要不出。搶,不敢搶。沒別的辦法了。咬咬牙,狠狠地說:“那麽,把它賣給我吧。”明明是自己免費送的東西,這時候反而要花錢買回來,冤啊。可是她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

賣?肖甲梓可不想賣。為了讓她死心,順口胡謅了一個天價出來:“好吧。五十萬。”話一出口,又忽然想到三分教的家底也不薄,有些後悔開低了價格,萬一他們一定要買……于是飛快地補充了兩個字:“美元。”

“神馬?!”何桃的下巴差點砸腳面子上。

得瑟地揚了揚眉:“沒錯。五十萬美元。我特意找專家鑒定估過價的。”

“這麽塊銀子,有這麽值錢?!”

“你不是也說它很貴重嗎?”

“我說的是它的意義,意義!可不知道它真這麽貴!”

肖甲梓默默地腹诽:它對于他的意義,也不是錢能衡量的。

何桃卻徹底萎靡了志氣。雙手按在牆上,墊着額頭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別說五十萬……美元,她連五千塊也拿不出來。

師父的話陰森森在耳邊響起。——“大膽孽徒,你竟敢把月影墜送給別人?!那可是何家的傳家寶!”——“不找回來,不準滾回來。”……

她擅自把寶物贈人,這時候哪有臉回教中要錢贖回?更何況是那麽大的數目。——師父對不起,我真沒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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