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美人親朕,花朝鼓樓
宴語涼與岚王貼在一起足足合計了一個時辰。
明明是天子與攝政王為國計民生殚精竭慮。但合計完了相視而笑,宴語涼腦子裏只有一個詞兒叫做“狼狽為奸”。
他也就罷了。
岚王那麽高貴風雅、一本正經的人,被他拖下水實屬不該!
花朝節前要做幾件小事。
第一件,京城官吏全員加俸——朝廷各部皆加兩成,岚王所轄禦林軍、綠柳營與烏衣衛各加兩成半。
此舉意圖很多。
首先是安撫岚王各部。既然君臣和睦,一些抱有“謀反”之圖的岚黨勢必野心落空、難免失落。
但既然從今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自然要給多點俸祿召撫人心,順便體現一下皇恩浩蕩。
至于給岚黨加俸比京官多一點,也是有意為之。
官員只加俸、不加活。但禦林軍、綠柳營與烏衣衛卻是加俸加活。如此一來不但官員無話可說,岚黨也須紛紛着手應對新工作沒空逼逼賴賴。
朝廷給禦林軍、綠柳營安排的新活,是帶物資出京去給周邊各地的窮人孤幼們送衣送糧送溫暖。
烏衣衛則負責京城城內的孤幼幫扶。
這并不是是個輕松工作,往年例行秋冬一次、開春一次,六部協調着一起幫助禮部做。但今年朝廷一句話花朝節禮部“忙不過來”,就麻煩軍隊和烏衣衛了。
“真是晦氣,竟要我們做這種跑腿的雜事!”
聽聞此事,烏衣衛鎮撫司衙門裏不免怨聲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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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抱怨又如何?畢竟是漲了俸銀的,拿了朝廷的錢眼見着任務差了下來難道還好意思屍位素餐?
一大早上,烏衣衛醋鋪闊少卓子昂的部分同僚們雖罵罵咧咧,但還是紛紛幹活去了。
剩卓子昂在衙門埋頭做文書。
做着做着,默默兩行淚。
岚王實在糊塗。
戰功卓着、殺伐果決又絕代風華、高不可攀的一代枭雄,在戰場上神擋殺神,卻為何最後在狗皇帝這邊服了軟。
還是說,岚王內裏真就是個沒可救藥的多情種???
可那狗皇帝哪裏有這麽好,好到一個權臣為了他連江山都不要!
可岚王自己愛皇帝不愛江山,好多下屬本以為跟着岚王可以建功立業、升官發財、開國元勳夢也就這麽斷了啊……
卓子昂失落地感慨自己年紀輕輕、真心錯付。
很快到了中午。
烏衣衛鎮撫司有公廚,許多同僚回來吃飯。
很奇怪,早上才罵咧着跑腿麻煩、極不情願的同僚,中午回來時個個神情都與早上截然不同,身上的氣焰也都沒有了!!!
“趕快吃,吃完再去送。下午還有三十幾戶不知送不送的完。”
“一定要早點送到,你不知道那些老人多可憐。我早上碰到個老婆婆,生養了四個兒子,可輪到侍奉她時竟互相推诿。如此不孝聞所未聞,聽說她大兒子販布還挺富,哪天我非得去走一趟敲打敲打此人!”
“唉,幸好兒孫不孝也有朝廷幫她。從錦裕三年起各地廣設‘慈幼園’,孤兒寡老都有郡縣官府贍給衣食。”
“很多可憐人,朝廷也定期幫扶照顧。”
“以前成天聽人說西海落雲國如何如何歌舞升平、美女如雲。但仔細想想大夏也挺好,前幾朝是不怎麽樣,但錦裕帝在位這幾年,确實世道安穩、井然有序,幼有所育、老有所依……”
卓子昂聽着,心裏不以為然。
小恩小惠而已!這些同僚平日裏都挺人精的,怎麽只因着朝廷的這一點恩惠就開始念着朝廷好了?
給那些孤寡幼兒的銀子哪裏來的?還不是搶他家的這種富戶劫富濟貧的!
還要他親自去給窮人送糧。
簡直殺人誅心了。
下午卓子昂出車時已然想好——被迫跑腿我忍,面無表情送完我就走!
結果。
“來來,少年郎你辛苦了,趕快坐下歇歇。東西那麽重,扛着很累吧?”
“大娘也沒什麽好東西,這是自己編的竹籃,一人一個,你買菜肯定用得上。多謝你們經常來看我們還總送那麽多東西過來,你們都是好孩子。拿着拿着!”
“這……阿婆不用!我們是替朝廷來辦公差,不能收您東西。草編的也不行!”
“拿着拿着,不要客氣。”
“真的不用!別這樣!剛蒸出來的芝麻餅也不用!”
“收下收下!好孩子!”
“這位阿公,真的不用送我吃的!這些東西都是朝廷……”
啊啊啊,不對。他怎麽開口替朝廷說話了?!
幾戶人家送下來,老人們善良熱情已經快要讓富商少爺頂不住,萬萬沒想到,他又在慈幼園門口被一個抹得貓猴一樣的小孩奶聲奶氣抱住了大腿。
卓子昂出來前,本來想的是老子今天可是雲錦絲的新衣服,千萬別被髒兮兮的髒小鬼給摸了!
“大哥哥又給我們送吃的了,大哥哥真好。”
卓子昂:怎麽辦啊,動不了了!!
為什麽髒兮兮的小孩會有小花貓一樣的可愛笑容啊?
跟他一起來的同僚從口袋裏掏出饴糖投喂。
卓子昂:快快分我點!分我點就還是好兄弟!我也想喂小花貓!
……
後續幾天,卓子昂東西送完了,可下了卯後總時不時往慈幼園去溜達。
“多謝卓公子代城西卓氏醋鋪捐贈的新鋪蓋、新衣服。”
“多謝卓公子捐銀兩修葺屋頂。”
“多謝卓公子以烏衣衛之名捐書。”
卓子昂真不是人有多好多閑。
他就是看不過小花貓們衣服都舊了,住的茅草屋又禿禿的。
這狗皇帝鬼精鬼精,收有錢人那麽多稅也不多撥點錢……唉,不過前幾年南征北戰,也确實國庫空虛。
那他自掏腰包給小花貓添點新衣買點吃的吧,反正他家在京城開了二十八間醋鋪又不差錢!
慈幼園乃是戶部直接管轄。
卓子昂也沒想到他這“善舉”竟很快便在朝中官員那邊傳開了。
朝廷官員:咦,沒想到那群烏衣衛成天又是刺探又是抓人不做人事,偶爾還挺有人情味。看來也并非全然無可救藥嘛。
于是乎,花朝節前三日。
京城最為物美價廉的酒樓“杏花樓”裏,一邊是黑壓壓的烏衣衛,一邊是白衣紅帶的吏部官員,狹路相逢。
只剩一間包間。
店裏新小二是剛從外地過來投奔親戚的,并搞不清狀況,上來笑着問:“包間那麽大,各位爺看着也都相熟,不如一起?本店贈送一瓶上好的梨花白!”
周遭吃飯群衆:“…………”
這豈不是要作大死。
全天下都聽過岚王與皇帝不睦,小二也知道。他若能知眼前其實是烏衣衛和朝廷官員,必不敢如此造次。
然而誰讓他初來乍到,以為“穿制服”的都是朝廷命官,還在想這兩邊的衣服都挺好看,不知都是什麽官。
酒樓內,氣氛一觸即發。
一觸即發。
即發。
最後兩邊還真的在包間拼桌坐下了!
“……”
“……”
雖然略尴尬,但倒是也能聊。
畢竟近來無論哪邊都聽聞了“君明臣賢”,再加上禮部、湯泉宮又不斷傳出的各種皇帝與岚王和和美美的消息,以及馬上臨近的花朝節,哪件不能聊?
“說起來,還要多謝各位烏衣衛兄臺配合,近來朝廷打了北漠又治了水患,今年的花朝節慶典自然要隆重一些。各部忙不過來,多謝各位鼎力支持。”
“哪裏哪裏,孤寡幼兒确實可憐,應該應該。”
“聽聞烏衣衛中還出了個大善人,在慈幼園捐贈了許多銀兩,如此高風亮節實在是令人敬佩。”
“哈哈哈哎正好人就在這呢,小卓出來。別看他年輕啊,這位可是卓氏醋鋪的公子,來小卓趕快敬各位大人一杯,回頭都去你家光顧生意!”
卓子昂:“……”
酒過三巡,包間裏更加熱絡。
“以前的事都是職責所在,互相理解。”
“理解理解。只是這以後萬一兄弟犯了事,烏衣衛大哥可要念在一起喝過梨花白的情分啊。”
“哪裏哪裏,這如今世道安穩,烏衣衛指不定哪天就裁撤了,到時還指望朝中的兄弟們伸伸手給個跑腿的活兒幹。咱們個個兢兢業業,保證在哪都好用!”
卓子昂:“?!?!”
他那日喝多了,又憂郁,回家花式鹹魚癱。
親娘:“哈哈哈哈哈,又被磋磨了。”
親爹:“聽聞昂兒最近還是做了些善事。可見哪怕是膏梁纨袴,能遇上百年明主賢臣上行下效,也還是有望走上正途。”
……
京城之內,無論是官員、烏衣衛還是賣醋富商家都有新氣象。
宮中,宴語涼卻捧着臉嘆氣。
為何他的釣魚大計,後續落餌卻無人咬,釣了個寂寞?
失落得不行。
日前,君臣和睦之事已傳遍京城,又加之漲了俸,京畿官場一片和睦。宴語涼卻命人偷偷排查,看是否還有亂臣賊子不知死活、又蠢又壞,繼續想要煽動做亂謀反。
結果是京中沒發現任何異常。
倒也不是沒查到有人滿腹牢騷,又或者揪出有人曾大肆結交烏衣衛、意圖投機鋪路。
但只要他們識相、迷途知返,宴語涼都給與了極大的理解,并沒打算秋後算賬。
畢竟,泱泱大夏飄搖百年,大家都不容易。
很多百姓不過是想要好好生活,不管是加入禦林軍、烏衣衛還是科舉做官做生意,都只是混口飯吃。
哪有高瞻遠矚,誰能知道帝黨岚黨最後誰會得勢。
至于一些投機的“生意人”和搖擺不定的官員,宴語涼也能理解。見風使舵也算是一種選擇,為了生存有時也無可厚非。
他是真心不想追究,再自己人鬥自己人。
大夏山河破敗,很大程度是朝中門閥世家數百年內鬥的惡果。多少疆域被外族趁機鯨吞。
時至今日,周遭各國依舊日日環伺。宴語涼真正想釣的從來不是本國的魚,而是混跡在大夏之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外邦。
于是乎,故意又讓情報機關針對性放出些“其實不然,皇帝已被囚禁于上元宮”的假風聲,看有沒有胖頭魚傻傻上當。
結果好幾天過去了,沒有一條魚。
這豈不是讓人失落?
“但不該啊,難道朕躺了這四個月,異族細作們突然都學得精明了?”
“有精明的魚,也該有笨魚才是。”
那日岚王下朝回來,一本折子放在宴語涼面前。
“阿昭要的大笨魚。”
魚來了!
……
然而翻開折子後,宴語涼還是一時無語。
這就好比在河邊垂釣一心釣金王八,結果卻釣上來一群飛天賴蛤蟆。
還孤寡孤寡的,讓人費解。
南邊江夏有人起兵謀反。
但謀反的這幾個人名字未免也太熟了。并不是什麽手握重兵的将領也不是什麽亂民豪強,而正是前陣子被奚行檢回信痛罵,臉上無光、憤憤不平幾個家世顯赫的“文人雅士”!
他們打出的旗號是“清君側”。
言之鑿鑿岚王謀反,幽禁皇帝于上元宮,他們要除去奸臣、迎回聖駕!
京城根本沒有所謂“上元宮”,上元宮的假消息是專門放給異族細作的。
這群文人居然,通敵他國。
确實宴語涼早就知道異族細作除刺探情報之外,非常愛做的一件事就是散布謠言煽動無知百姓,以及四處結交一些自诩風雅,能言會畫,吃着皇糧卻兩面三刀文人腐蠹,聯合他們一起煽動無知百姓。
但,這幫文人成天發牢騷寫反詩煽動別人也就罷了。
自己……居然也被煽動了?
這性質可就嚴重了。你站隊岚黨或帝黨都沒關系,屁股歪到國外就是另一回事了啊!
但,宴語涼又從頭看了那折子幾遍。竟真的起兵了,認真的嗎?
纨绔腐儒只會紙上談兵,居然還真敢起兵,哈哈哈哈哈哈這不是找死嗎。
“而且距離花朝節有兩日,這豈不是……”
這豈不是,待朕與岚王攜手登上城樓,就連“清君側”的遮羞布都掉一地,根本無法收場?
太慘了太慘了,就沒見過那麽慘的反賊。
即便如此宴語涼還是裝模作樣問了一句:“岚岚覺得,這叛亂大約多久可以平定?”
岚王:“江夏路途遙遠,從華都行軍過去少說也要走上七八日。”
“……因此,消滅叛軍,多裏算來十日吧。”
十日平叛,哈哈哈哈哈。
岚王這話說得還相當平靜,仿佛讨論今日吃什麽一般漫不經心。這話時人在窗邊,一雙淺色瞳看似波瀾不興,卻仍被日光照得熠熠生輝。
宴語涼:心動。
有這般不世将才在身邊,叛亂朕也不怕,甚是安心!
不過一想到要和大美人分開那麽多天,又很是舍不得。
雖然這次敵人是菜,但要是岚岚不小心受傷了怎麽辦啊,朕會心疼死的。
岚王:“又不是我去。”
“啊?”
“區區烏合之衆,交于屬下輕易平定,又何必我親自過去?!”
宴語涼覺得新奇極了。
那麽久以來,岚王一直穩重持禮,除去偶爾情緒難以控制之外多半都收着性子。
他還是第一次在他眼裏看到“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厲害”的驕傲自負。
不過想想也是,莊氏本就是将門世家,莊青瞿又是單傳獨子,怎麽會不厲害。
世家列傳裏只說了岚王曾南征北戰,說得太籠統了。宴語涼覺得他回去應該好好再認真研究一下岚王的戰績。
岚岚說不定比他想得還要厲害呢?
……
花朝節前的兩日,綠柳營開拔江夏。
一些官員随行,其中就有徐子真。軍隊此去平叛,他則是跟去順藤摸瓜調查此次叛亂背後煽動者,準備捕大魚。
徐子真倒是不介意路遠辛苦,唯一的惋惜就是沒法親眼觀看此次花朝勝景,也不知陛下究竟會如何風光登上城樓。
說起來,陛下實在高深莫測。
成日裏貌似不動如山,卻又屢屢一轉眼,便應有盡有了。
這次也是,真不知他是何種法子折服了岚王,竟能讓那種權臣大權在握後甘心還政!
手段不凡,讓人敬仰嘆服。
花朝節當日,京城鼓樓城樓下。
宴語涼:“哎等一下,說好的紅衣呢?!”
結果他的禮服成衣依舊是很沒新意的帝王金燦燦。倒也不是說不華麗不美,只是每次都這樣。
他就只配天天穿得跟個黃雞似的?
司衣坊:“陛下聖明,按照大夏禮制陛下花朝祭典還是得穿戴明黃才合規矩。不過司衣坊已謹遵陛下吩咐給岚王做了身紅衣。”
宴語涼又精神了。
岚王一身紅衣,臉色是五彩斑斓的黑。
他畢生從未穿過紅色,一次也沒有。倒是很不待見的某人經常穿紅。
“岚岚,你穿這個真好看!”
宴語涼拉着岚王的袖子,目光明亮,贊不絕口。
真的絕了。岚王本就生得風華絕代,可惜一直疲倦憔悴氣色不佳,而這一身紅生生把那不夠的氣色提上了,一時間容姿絕倫。
看得他既歡喜、又滿意,卻又不免微微心疼。
“小莊,真的好看。”
“要是一直能這樣就好了,朕以後,一定把你喂胖一點,努力喂胖,天天這樣!”
他語無倫次,且那一瞬間只想叫他“小莊”。
……
鼓樓城樓很高,樓內磚梯很高很長。
兩人一級一級往上登。陽光透過小天井一束一束地打下來,登到轉角處,宴語涼停下來扯了扯岚王。
他想抱抱他。
一些沒有記憶的情緒浮上來,有苦有甜他也說不清。他只是真的突然想抱他。
鼓樓內的磚牆因為常年見不到太陽,很濕潤很涼。
岚王被皇帝暖暖貼着,脊背微微發僵:“阿昭你就,這麽喜歡紅色。”
宴語涼:“青卿穿紅的才好看,旁人穿上朕都不看的。”
岚王喉嚨動了動,終是什麽都沒說。
“阿昭。吉時到了,走吧。”
宴語涼卻搖頭不肯放,他似乎又觸碰到了什麽不該觸碰的東西。
會是什麽?那句“你就這麽喜歡紅色”着實奇怪,所以誰還喜歡穿紅。
他努力猜,下一刻直接被岚王給抱了起來。
俊美的男人一身織金的蛟龍紋明紅,緊緊抱着他登上階梯,一直把人抱到了最高處朱紅的門前才放下。
他要去推開那門,宴語涼勾住他的袖口。
修長的手指戴着紅戒指,從指尖爬上去與他十指緊扣。
“阿昭。”岚王無奈。
“朕想牽着小莊!”
“前朝就有隆慶帝與丞相高卿經常牽手,君臣和睦,百姓只會心喜。”
“阿昭……”
“高卿所作家書,原話——‘上見臣至,以手執臣衽甚固’,‘一語一頓足一握臣手’,‘上曰有人欺負我。臣對曰是何人無禮,祖宗自有重法,皇上說與臣’。”
“前朝隆慶帝都有高卿護着,以後若有人欺負朕,朕要岚岚也護着朕。朕要牽手出去,讓臣民百姓都看,這樣以後他們想要欺負朕,也要掂量掂量岚岚同不同意。”
”……”
此人一向引經據典、又過目不忘。莊青瞿垂眸:“又有誰敢欺負……”
他的話沒有能說完。
溫暖的唇貼了上來。皇帝身上盡是司衣坊禮服月桂的熏香。甜甜的,帶着一絲微醺的醉意。
片刻的僵硬後,莊青瞿瘋了一樣抱住他。祭典繁忙,兩人早上都沒有吃什麽。宴語涼的唇沾染着青梅茶香,岚王眼尾微紅,第一次知道梅子味道真有那麽的香甜可口。
宴語涼努力回應,抵着朱紅色的鼓樓門。
這就對了。
這才對。
人人都說岚王殺伐果決、不留情面,但那只是戰場。
這人對着他時從來都是克己內斂至極。不止言行、很多心思都一樣壓着。
莊青瞿是攝政王、是權臣,卻更是一位沿襲三百年的名門望族嚴格教養出來的世家公子。
大夏名門的公子閨秀,不知什麽毛病,許多都被教養成一副壓抑天性、沒點煙火氣的樣子。
氣質卓絕、方雅端正,知書達理、溫潤如玉。喜怒不形于色、悲歡不言于表。
無欲無求一般……想抱抱不說,想親親不說,委屈了不說,難受了不說。
宴語涼深覺心疼。
好在他家岚岚并不是塊淹了的木頭,被他點一點馬上着了。此刻一身紅衣懷抱滾燙,将他死死抵在城門上。
一次不夠,兩次不夠,宴語涼眼前已經變成是一片炫目的光,滿腦子都是當當當吉時的鐘聲,岚王還不放開他。
偶爾喘口氣,那淺淺的目光種着深深欲念,下一刻又是反複浮沉。
“阿昭。”
宴語涼被親傻了,岚王依舊緊緊埋在他的肩窩。
曾有多少次幻想着。或許,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他能牽着這人的手,抱着他,真正占有他。
鼓樓大門緩緩而開,一片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