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量體裁衣,大紅喜慶
大夏京城華都,這個冬天可沒消停過。
傳言一陣接一陣。
一會兒說皇帝死啦,一會兒說岚王反啦,一會兒說皇帝的親弟弟英王秘密回京啦。
又由此衍生出各種奇異的小話本,如皇帝與京城名妓私生有子、皇帝與異族公主一夜風流,皇帝與越陸王斷袖情深。
有鼻子有眼,老百姓們茶餘飯後每天都有新話題。
最近開春,終于又傳來了不一樣的消息!
之前那些都是謠言。
皇帝好端端的,且同岚王君臣和睦!
消息首先是從吏部傳開,火速在各部官員之中傳開不胫而走,很快在民間也口口相傳。
錦裕帝一代明君,岚王又能征善戰,本就雙雙威望頗高、受人敬愛。百姓都很是惋惜如此明君良将卻素來不合。如今突然聽說這般,自然是人人喜聞樂見、大喜過望。
只是故事太好了,就未必像真的。
那日奚行檢難得休息,去西市買芙蓉櫻草糕時就一把被櫻草西施的爹一把扯住:“奚大人您來得正好!”
“大老爺您來評評理。”
“我與此人打賭,我說天子萬歲福澤百世,他卻不以為然,結果哭陵那次我輸給他了二十五個銅錢。如今證明卻是我贏了,他該一把還我五十個卻賴賬,該如何治罪?”
另一人馬上抵賴:“還不确定呢。我瞧這所謂君臣和睦多半是岚王放出來的假消息。這事前朝又不是沒有,那褚酣劉墜把持朝政時……”
奚行檢:“大膽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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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王與陛下君賢臣明、親厚和睦,天家之事何容編排臆測。再敢造謠生事,回頭大理寺直接派人來抓你。又及,京城賭博重則入刑,趕緊還人家錢!”
“是是是!青天大老爺饒命,草民再也不敢了!”
奚行檢走後,圍觀群衆:“哇,好久沒見奚大人發火了。”
“是啊。奚大人雖斷案嚴名在外,本人卻是平易近人,這般義正辭嚴實屬很少見。”
“奚大人他,适才是不是替岚王說話了?”
“今日真是太稀奇!衆所周知奚大人雖與岚王沾親帶故,卻從來是站在陛下一邊,去年還在茶樓跟烏衣衛頭子蘇栩吵架……”
“連青天奚大人都親證了君臣和睦,還能有假?”
不出一個時辰,此事便傳得人盡皆知。
随即又有各種版本。
“奚卿拳打造謠者”、“大理寺緝拿造謠人”、“造謠者西市處斬”、“青天大老爺為證君臣和睦親自西市賣糕”……
奚行檢因為生得俊朗,又沒有官員架子還經常親自去西市買菜,一直在京城人望頗高。
他都證實的事情,百姓是個頂個的放心。
一時京內歡欣鼓舞,過節一般。為慶祝君臣和睦,西市的卓氏醋攤、廖氏酒鋪還半價促銷一日,快排隊囤貨之人很快聚成長龍。
醋酒攤子各自興隆,酒商家的廖小公子與隔壁醋鋪的少爺卓子昂卻在鬥嘴。
今日兩人皆放假休息。
卓子昂是烏衣衛,廖小公子考上科舉後則在吏部做了驗封司司長徐子真的小跟班,自然而然成為了堅定的帝黨。
帝黨與烏衣衛那可是見面不死不休。
廖小公子:“除非親眼所見,誰信君臣和睦?”
卓子昂:親眼見過睡一張床了也不信啊。岚王只怕是心太軟,被狗皇帝給騙了!
廖小公子:“權臣把持朝政、只手遮天!”
卓子昂:“狗皇帝以色侍人、賣身求榮!”
廖小公子:“呵,你好不好笑?我陛下再怎麽英俊潇灑,也比不過你岚王去打個仗都得拿半塊面具遮臉,打完以後全北漠都知道他好看!若真有以色侍人賣身求榮,也定是你岚主以色侍君!”
卓子昂:“你——”
但是,等等,等一下。糟糕了。
對啊,說起來那日岚王雖與陛下睡在一起,但到底是誰以色侍誰?
陛下确實沒有多絕色,他還疑惑呢。可岚王倒是真絕色啊!?
該不會……不會不會不會!啊啊啊啊啊!
卓子昂感覺自己要一口老血了。
廖小公子:“呵,與我大吏部官員鬥!可笑至極!”
……
日子已經入了春,宴語涼本以為不會再下雪。
誰知道竟然又下了一場大的。
春雪很美,日下晶瑩,比冬雪更有一番風情。
可惜忙,沒空賞。
每年年底和開春是朝廷最忙的時候。年底是舊年陳結、諸事堆積。如今年初則是萬象更新、統籌謀劃。還有馬上就要來的花朝節、各地官員入京述職,等等等等……
奏折量幾乎翻了一番。
宴語涼這幾日最多的感嘆就是,果然史書裏、話本裏荒淫無道的昏君十分的令人羨慕!
明君卻遭罪死了,批奏章批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岚王:“阿昭歇一下,起來動動。”
宴語涼乖乖動,仰着一張帥臉在岚王面前各種動。岚王嫌他煩把他趕去小院,宴語涼又很能自得其樂曬了曬太陽,逗了逗鹦鹉和文鳥,琉璃磚拿起了舉了幾下。
一通溜達完了,岚王:“阿昭過來。”
他颠颠過去了。岚王俊臉上表情十分古怪,冰涼的手詭異地握了握他手腕,似是丈量一般,淺色的瞳打量他一番,又掐了一把他的腰。
宴語涼:“????”
他家岚岚平日裏克己複禮有雅度,今日倒是光天化日的異常主動。
不過無所謂。朕都行,朕都可,朕給你摸!
……似乎又不是單純在摸。
拂陵:“岚主這,其實是在量。”
“丈量陛下身長多高、腰圍尺寸,給陛下做花朝節時在城樓上要穿的禮服。”
岚王:“拂陵,你不多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拂陵:“岚主,奴才既然多嘴了就不怕再多說一句。咱想做衣服始終還是得司衣坊來,得人家拿像樣的軟尺量才行。岚主手丈哪怕再精準,只怕也……”
岚王黑了臉。
狗皇帝則果斷裝什麽都不知道、一副天降意外驚喜的樣子,各種亮閃閃看岚王,龍爪去扒拉人家的手:“岚岚你真好!”
岚王:“好什麽好?還不是你那日吵着說說什麽想去城樓撒鮮花、撒銅錢紅包,與民同樂?!我又還能如何?總不能一直不讓你見人,讓人傳你被草草扔在皇貴妃墓中,墳頭樹三丈高!”
宴語涼:“哈哈哈哈哈哈青卿竟也聽見這個說法了?”
岚王:“你還笑得出?!”
……
鬧了一早上。午睡起來,內務府司衣坊的人果然來量體裁衣了。
禮部也送來花朝節紅包與禮品的樣子供皇帝挑選。
宴語涼出門見人在即,自是美滋滋:“哎,跟朕說說。此次打算給朕和岚王做什麽樣式、什麽顏色的禮服呀?”
“什麽?又是玄黑織金?朕不是說不好,岚王穿玄色确實英姿飒爽、肅穆風流,但成天黑壓壓的看不膩嗎?你們倒是也想法子給他換換樣子。花朝節那麽喜慶的日子,給岚王來一身紅,給朕也來一身紅的!”
拂陵:“……”
岚王:“…………”
這是準備鬧哪樣,花朝節上城門拜堂成親啊?
司衣坊的人也是前兩日才聽聞滿大街小巷的“君臣和睦”一說,本來尚還在将信将疑,此刻全然不疑了。
眼前皇帝對岚王關心體恤,這不是君唱臣和、龍興雲屬又是什麽?
随後幾日,倒是平平和和的過去。
禮部的各個司都有人過來,這種一年一度的大節日慶典禮數自是要特別上心,樣樣需要皇帝或岚王過目首肯。
溫馨又充滿期待的日子,宴語涼心裏卻清楚得很。
岚王允許皇帝出席花朝節與民同樂,絕不是一件小事。
此事意義重大,無以複加。
如此在花朝節後,天子真就再不是“被囚的傀儡皇帝”,亦再也不好突然暴斃、突然受傷、突然消失了。
朝中那些憂心忡忡的帝黨從此便有了着落,岚黨和尚在搖擺不定的官員也能從此看清形勢,不再心存幻想。
此事對皇帝有百利而無一害。
對岚王,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一個原本大權在握的攝政王,卻心甘情願把權力交回帝王手中,就問這種事在史書裏能找到幾例?
也幸好遇着的是他。
否則,萬一信錯了人,被秋後算賬後果不堪設想。
前朝又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
還不是權臣囚禁帝王,而是北漠大軍進犯,慫皇帝竟想要放棄京師南遷躲避,結果被手握兵權的大将軍扣押死谏。
大将軍一心為國,怒斥一國之君怎可不戰而逃。最後皇帝無法,被迫同意出兵迎戰,那場仗最後也打贏了,保住了大夏國土不至淪落異族之手。
可雖贏了,皇帝就此記恨上了大将軍。
後來随便找了個理由,把人殺了。
此事公道自在人心,史官如實記載,皇帝又不好讓他改,只能逼迫史官添上他的辯駁——
此人囚禁天子、飛揚跋扈,有損天家威嚴怎可不除!
有此前車之鑒,權力巅峰你死我活,便是父子兄弟反目也屢見不鮮。
而岚王又不傻,究竟得如何地相信他,才能頂着萬劫不複做出此“愚蠢”的抉擇。
根本就是縱身一躍。
冒着粉身碎骨的風險,将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給了他。
……
此中情真意切宴語涼記下了。
可雖明白,卻不曾提。繼續每天嘻嘻哈哈、潤物無聲待岚王好。
他想攢一發。
岚王容易想得多,不能天天哄。須知過猶不及。
但等花朝節完畢了他一定一定要哄個大的。
像那日岚王抱着他“阿昭最好”般那麽大,讓岚王那邊徹底相信他的心意。
岚王給了他最高的誠意,他一定要想到法子給回去。
讓大美人從此徹底安心。
……
當然,真心歸真心,感動歸感動。
狗皇帝的腦子還是無法控制地喜歡往一些鬼點子上飄。
這不?今日禮部的人又來了,送了吉祥彩的紙樣子。距離花朝節還剩半個月,準備幾近妥當。宴語涼拿着一片精巧的彩紙在看,岚王亦拿了一片看,彼此若有所思。
櫻兒過去倒茶,聽見皇帝開口:“青卿與朕……是在想同一件事麽?”
“阿昭在想什麽?”
“嘿,你先說。”
“……”
“……”
“青卿是同朕一樣想釣魚了吧?果然!朕也覺得難得機會,不釣個魚太可惜。”
櫻兒:“???”
這剛開春的釣什麽魚啊?京城可又不是南方,天還冷得很呢,湖面的冰都沒有化!
也不曾聽說過陛下有冬釣的喜好啊?
這,實在不行,把小院裏的池子兌些熱水,再放進去兩條笨錦鯉……
她出去一臉迷惑地跟拂陵說了,拂陵笑個不停:“不必。陛下和岚主想釣的不是魚,而是金王八。”
櫻兒:“啊?”可這大冬天的又上哪兒去弄金王八啊?
宮中自是沒有金王八。
外面卻有比金王八更值得釣一釣的存在。
宴語涼眼裏亮閃閃的看岚王,岚王亦微微眯起狹長鳳目看他。兩人從彼此眼裏看到了心照不宣。
眼下距離花朝節還有半個月,就這麽等着未免浪費。
不如放長線,挂個鈎,看看能不能引一些亂臣賊子出洞。
瞧一瞧有沒有奸詐小人趁着君臣不睦渾水摸魚。又或者世族門閥野心蠢蠢欲動。再或者別國勢力亡我大夏之心不死。
皇帝一得意,笑得就壞兮兮。
絕了。狗皇帝與狼子野心攝政王兩個聰明人不相互禍害,其他禍害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來,岚岚,咱們來謀劃謀劃。”
他貼過去,可能是表情太狗,岚王不免有一絲絲的嫌棄。但宴語涼依舊能感覺出來他的抗拒下面又藏了一點點柔軟。
岚王最喜歡聰明又壞兮兮的狗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