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怕虐請放着結合下章一起食用=w=+

第76章 怕虐請放着結合下章一起食用=w=+

越陸王都陌阡。

湖心黛被燒得一顆不剩。

唐修璟帶着衆人急急趕了三日才終于趕到,聖心湖上卻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燒焦痕跡。唐修璟愣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始哇哇大哭。

他精心種了整整五年。好不容易才種好的,皇帝哥哥需要的……

他卻沒保護好它們。

可他一直讓好多人日夜守着的,那麽多年都沒有事,怎麽突然就沒有了?!

宴語涼:“休璟,先不要哭。”

他看着鎮定,心裏卻比唐修璟更空得厲害。

岚王磨蹭他的手,他連指尖都是冷的。但宴昭就是宴昭,他強打精神問:“查得如何?怎樣補救,快想辦法。”

越陸這邊的大臣從出事那日就詳查了,各種抓人,派出使臣去鄰國膠南問責。

“膠南咬死不肯承認,還反說是我們捏造陷害。”

“可王上您看!這些是繳獲的刀具分明就是膠南的彎刀!”

綠色寶石的彎刀上刻着古樸的花紋和異族文字。宴語涼看着那刀,頭腦突然細微地嗡了一聲。他皺眉拿過那刀,翻來覆去細看。

“不是。”

“這不是膠南的刀,這是……三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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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世上早已沒有三苗國。

在宴語涼還是二皇子的時候,在南疆曾有一個擅長用毒又擅長用蠱、古老而神秘三苗國。此國很小,共白、黑、赤三族老少,與世無争地生活在越陸與膠南交界一帶的深林中。

可後來三皇子和太子争搶皇位時誤信了一個謠言。

那謠言說,三苗族藏有一件可以“定天命”“改國運”的傳世秘寶,兩個皇子都自以為是天命所歸,都一心想要争搶。

彼時莊薪火大力扶植三皇子,與郁鳶貴妃一起查閱了種種古籍之後覺得寧可信其有。便借了個故率領大軍南下,到南疆将三苗國燒殺殆淨并翻了個底朝天。

秘寶沒找到,卻将三苗國滅,無數老幼婦孺無辜慘死。

那件事當年二皇子就反對過、勸過、阻攔過,但沒有人聽他的。

莊薪火理不屑理他,三皇子則冷冷一笑,說二哥你真是婦人之仁,根本不會出現在史書上的異族小民,滅就滅了誰會在乎,他們的賤命與我大夏百年基業孰輕孰重?

如今,距三苗國滅已過去十幾年。

當年一定有逃過一劫的遺民。他們也許依舊在越陸膠南一帶生活,至今深深恨着率大軍進犯害他們國破家亡的罪魁禍首。

可莊薪火早就不在了。

他們如今可以仇恨的對象,就只剩下莊氏一族唯一的少主……

所以,才要燒掉那一池的湖心黛?

……

外頭風雨交加、雷鳴電閃。

一行人來了越陸後,大雨就陰森連綿下個不停。

道路泥濘不堪、河流暴漲、處處難以通行,如此天氣讓追查三苗殘兵變得更為困難,唐修璟每天愁苦地一邊等着消息、一邊翻遍越陸古籍。

比湖心黛全部燒毀更糟糕的是,就連苗種也全部被毀。

湖心黛在越陸并不常見,之前種下的這一批,還是唐修璟五年前機緣巧合在野外發現的花種。

宴語涼同樣連着幾日心緒一塌糊塗。

他努力打起精神。

努力積極協助唐修璟查古籍、尋殘兵,待岚王繼續呵護備至,努力寵他,逗他開心,在床上跟他瞎鬧。

心卻一直是蒙塵的。

他不明白,他以前遇事總能支棱起來、想到辦法積極應對,這次卻不知道為何始終支棱不起來。

自從見過那把劍,宴語涼始終心神不寧。

隐隐總覺得還有什麽關于“三苗”的記憶他并未記起。那陰雲沉甸甸壓在心上,一如這些天昏天黑地的雨,一種特別不好的感覺。

已是快到月中,岚王早已習慣了每月受罪,反倒擔心他家阿昭。

阿昭很少這般心事重重。

連天下雨,處處陰冷潮濕,屋裏都不得不升起炭火。岚王手涼,在火邊烤過才去抱住皇帝:“阿昭別急,沒關系的。大不了讓唐修璟重新種,也就三五年。”

三五年。

可是岚王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上哪兒再撐三五年?

宴語涼只覺得轟隆隆的刺耳,他如今根本聽不得這樣的話——他已虧欠他那麽多,他如何還能眼睜睜看他再受罪三五年?

他受不了。

沒了湖心黛,等消息的每一刻都是折磨,鈍刀子磨人又只能忍着。他愧疚地看着身邊這個眼睛依舊清澄溫柔凝望自己的男人,想不通他為什麽會那麽傻。

錦裕帝哪裏好了,心裏放了江山就放不下別的。待他又從來不好,只會讓他痛苦、讓他傷心讓他絕望。

如何值得他無怨無悔為他付出那麽多、承受那麽多?

“阿昭,真的不急,”岚王聲音輕輕的,“本來另少的一味穆天冬也還沒有尋到……”

“……”

“你當年。”

他問他:“你當年,究竟為何要那麽傻?”

空氣靜了片刻,只有窗外風雨晦冥。岚王沉默了很久,略微有些僵硬:“阿昭,你……你連那個……也想起來了?”

“怪不得,怪不得阿昭這些時日,會對我如此的……”

莊青瞿沒有說完。

因為宴語涼臉上那一瞬的難過,是他從來沒見過的。他立刻就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

“不是。”他慌忙道,“阿昭,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沒有。阿昭待我好,我比什麽都高興。”

但他素來的,就是在他面前詞不達意、笨嘴拙舌。

“阿昭,過去的事情,早已過去了。”

“是我自己年輕時魯莽,做事沖動、執拗偏激。一時賭氣把藥喝了下去才弄成今日這般,不怪阿昭……”

“阿昭是天子,有許多苦衷,許多身不由己,是我愚鈍未能理解阿昭……”

苦衷。

苦衷,可高處不勝寒的帝王誰會沒有苦衷。憑什麽要讓一個單純赤誠地愛着他的人,來替他承受折磨和苦果。

宴語涼頭疼,身子晃了晃。

“阿昭!”

“阿昭,昭昭……”岚王抱住他,他以前從未這樣叫過他。

只是一時間心疼慌張不知道該怎麽說,就莫名其妙地這麽叫了他。

“阿昭,昭昭,都過去了,沒事的,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會有辦法的,不怕。”

他抱緊他,感覺他全身都冷,努力把溫度分給他:“阿昭以前你教我的,教了我很多次。走路不要回頭,要往前看、高高興興一直往前走。”

“阿昭以前都做得那麽好,阿昭這麽做,從來結果都是好的。”

“都會好的,會沒事的。不怕。”

……

雨繼續不停,烏衣衛指揮使蘇栩一直站在門外。

他聽着屋內他家主子和皇帝柔聲說着悄悄話。閉上眼睛,神色複雜又凝重。

自打見過那三苗彎刀之後,他也想起了一些事。可那些事卻叫他迷茫,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就不該來南疆。

原本這一次岚王就是不讓他來的,蘇栩的郡主老婆有了,預産期大概是明年開春,岚王讓他在家陪老婆。可他老婆卻嘤嘤嘤一定催着他跟岚王來越陸。

她的意思是郡主府邸有一大堆仆人伺候着。他知道他們主仆情深,蘇氏世代都是莊氏最忠心的家仆。岚王治病也是大事,去了再回也能趕上孩子出生,她不想他有任何遺憾。

屋內,岚王倦了,想睡。

皇帝陪他小聲說了些話、一只哄到他睡着,替他掖好被子後才走出來。錦裕帝神色倒是平靜,只是眼眶微紅沒看路,差點撞到蘇栩身上。蘇栩伸手扶住他。

宴語涼苦笑:“蘇指揮使一路上催了朕好幾次,讓朕快點趕路別只貪着帶岚王玩,朕應該聽你的話才對。”

“若是早幾日到越陸,也許就能趕在他們燒湖心黛之前,或許就有辦法保住湖心黛……”

蘇栩繼續沒說什麽。

宴語涼心裏發澀,也不說了。

事已至此,說那些沒用。不如做點實事。他拿了傘往外去。

“朕,去湖邊看看……”

這些天,越陸王派人冒雨四處尋找湖心黛花苗未果。古籍上都說此花可遇不可求,又說‘心誠則靈’,但究竟什麽是心誠則靈根本沒人知道。

他踏出門,外面又是一陣電閃雷鳴,一陣陣轟然如山傾。蘇栩攔住他。

他搖頭,想說沒事的,朕去去就回。

卻突然的,蘇栩直直給他跪下了。

一道道白光下,眼前桀骜的莊氏家仆臉上滿是深深的悲傷、複雜與無奈。他說了些什麽,聲音一半隐沒在隆隆雷聲中,宴語涼頭腦一片空白。

……

錦裕二年,莊氏一族覆滅。

蘇栩重傷撐着一己之力背莊薪火老将軍的屍體回家。之後養傷,昏昏醒醒了兩月有餘,很多當時的細節記不清了。

但多年來,他始終心存懷疑。

當年莊氏的大營位置十分隐蔽,若沒有十分熟悉的人帶路按說不可能輕易被北漠大軍找到。蘇栩當年被偷襲倒在血泊之中時,更是曾隐約聽見北漠兵裏有人聲音耳熟,并看見了一件眼熟的東西……

這麽多年,他始終想不起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麽。

直到前幾日看到那把三苗的彎刀。一時若五雷轟頂,記憶清晰浮現。

三苗滅國已是宣明朝的事了。随着一族族滅,三苗刀具也變得極為少見,可那時皇帝身邊有一名信任的近侍名叫緒辭,身上卻總挂着一把這種彎刀。

後來,緒辭無聲無息病死了。

蘇栩後來不曾再有機會再見過此人,自然也很難想起他的聲音、他彎刀。直到今日。

宴語涼:“緒辭……?”

窗外又有幾聲雷鳴電閃。

片段記憶閃過,宴語涼扶住身邊門框。

他失憶後盡數遺忘了很多人,也是在蘇栩提到此人時才終于想起,很久以前,他身邊曾經是有這麽一個三苗的侍衛。

侍衛最後不是病死的,而是自盡的。

他為什麽自盡宴語涼已想不起,卻記得自己是如何将此人招募至麾下。那時他還是二皇子,十六七歲,卻已有了有朝一日定要搬倒莊氏、澹臺氏之心。

既有此心,就要暗中收集兩族謀逆的證據。

可想要在兩大權臣眼皮子底下安插眼線又談何容易,好在荀長聰明,幫了他的大忙。

小狐貍沒有選擇安排新人去權臣府上,而是直接在兩家已存的仆役侍衛裏摸排了一圈。這個侍衛緒辭,就是荀長揪出來的莊府裏面鐵板釘釘的“底細不幹淨”。

緒辭是三苗人。

莊薪火當年屠戮三苗,把人全族幾乎殺絕,三苗遺民怎能你不恨毒了他。一個三苗族遺民竟混進莊府當侍衛,自然是在暗暗謀劃伺機報複,一旦被揭穿身份肯定馬上死無葬身之地。

荀長查完了以後便要挾緒辭,讓他充當二皇子的眼線、為二皇子所用。

緒辭沒有反抗。

第一他的身份确實曝光不得,第二反正兩邊都是一心要搬倒莊氏的人,本就不謀而合。

于是,緒辭就成了二皇子在莊府的眼線之一。二皇子也幫他出謀劃策、讓他屢屢脫穎而出入了莊薪火的眼。

莊薪火一直不知道緒辭本就是二皇子的人。後來二皇子繼位,莊薪火還特意想法子把緒辭弄成了皇帝身邊的侍衛,讓他處處盯着皇帝。

莊薪火這般信任緒辭,但蘇栩卻看他不順眼。

他總懷疑緒辭其實已經跟皇帝一條心,只是沒有證據。這麽猜疑着很快就到了錦裕二年。

他在屠戮莊氏的北漠軍中聽見了緒辭的聲音。

若真是他,是誰授意?

還能是誰授意?

……

蘇栩一路跟着皇帝。

錦裕帝握着傘的手指一直在抖,狂風暴雨太大,吹爛了他的傘。

他就幹脆丢了那傘。

道路泥濘,雨水斑駁打在的臉上一片斑駁。聖心湖就在陌阡城外不遠的一座深林崖邊,湖水齊腰深,連日大雨讓越陸的溫度驟降如冰天雪地,可皇帝還是咬牙下去。

他在湖中摸索。一片片殘荷,一朵朵枯枝爛花,他很快冷得瑟瑟發抖,卻還是彎着腰一點點地尋。

蘇栩看着他。

看他就那樣找了好久好久。

看着他捂住腦袋,佝偻着身子壓抑不住偷偷哭泣。

這若換做是一年前、半年前,蘇栩絕不可能原諒他。他定是第一時間将此事禀報岚王。他會哭着說終于抓到證據了,我們要殺了狗皇帝替老主人報仇。

可是如今。

如今,少主和皇帝那麽好。他親眼看見、親耳聽見他們在一起很甜蜜。他相信他們少主終于苦盡甘來。

而他,人生第一次,也不再單只是莊氏的家仆。

他也有了摯愛的妻子和将要出生孩子,也有了私心。

是不是這件事,其實少主可以永遠不知道……

只要狗皇帝能答應他一生一世珍惜少主,相信他厚待他,再也不背地裏算計、蒙騙他。他覺得他可以咬咬牙,幹脆當做什麽也沒有想起。

他走上前,輕輕喊了皇帝一聲。金口玉言不能作假,他想要錦裕帝給他一個保證。

只要他保證待少主好,只要他保證……

可他還沒來及開口,餘光裏就看見了一夥人。後面一些事情發生得很快,應接不暇。

莊青瞿是被雷鳴吵醒的。

身上有點痛,頭也昏昏沉沉的,他熟悉這種月中病發的前兆,按說他該乖乖躺着,但不知為何就是心煩意亂得很。

拂陵不在,蘇栩不在,宴語涼也不在。

只有嘈雜的雨聲,他步履有些虛浮走出門,樓下有聲音。

他看見蘇栩跪在地上,聽見他跟皇帝說了一些話。關于北疆,關于莊氏……

莊青瞿愣住,一時會不過神來。

待他清醒時,兩人已經出門不見了。越陸大雨導致處處泥濘,莊青瞿牽了馬,可這種天氣就連馬匹都泥足深陷根本走不快。

雨水打在身上黏膩又煩躁,莊青瞿身上難受腦子卻清醒,他往湖邊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

越陸王這些天其實是追到了三苗殘兵的大本營的,只可惜營寨早就人去樓空,唐修璟以為他們逃去膠南了,正在聯絡膠南幫忙繼續追。

但,以三苗人對莊氏的恨意熊熊,如何只會燒了湖心黛就逃了?這又算什麽報複?

燒了湖心黛,他未必就死。未必不能撐三年五年。

于是莊青瞿出城時,是已叫了正在巡防的唐修璟,更叫了越陸守軍。但還是遲了一步。

漫天大雨下的聖心湖,兩人正被圍攻,正與一夥黑衣人奮力拼殺。蘇栩武藝高強,努力一邊拼殺一邊護着皇帝,可皇帝這次卻不顧他保護,反倒脫缰的野狗一般沖上去比誰殺得都兇。

雨水糊住了眼睛。

宴語涼身上幾處細碎的傷,卻根本感覺不到疼。他的武藝在伴讀裏不算好,放在外面卻不算差,瘋狂亂砍一通也夠人喝一壺。

他是天子,也許不該沖在前面,可他還能怎麽做?不知道,人生中第一次看不到未來。

這群人燒了湖心黛,岚王要怎麽辦。莊氏的事岚王一直說不會是他,如今卻證明就是他,他要怎麽辦。

冰涼劍鋒當胸,宴語涼堪堪避過。

衣服勾破,一只小小的半成品香包掉在泥地裏。

他愣愣看去,那是非常醜的一個香包。

那是好久他之前跟櫻兒學繡籠絡的時候,繡了一半之就完全給忘記了。香包上面繡着一個“岚”字,還故意少繡了半拉個蟲字底。

是他以前耍小聰明是藏在身上的,想着哪天再惹岚王生氣了,拉拉扯扯是他就扭一扭,把香包扭出來。

他親手繡的。岚王看到一定很感動,就不會再生他氣了。

就不會再……

肩膀一陣劇痛,蘇栩扯了他一把。宴語涼回過神來,在大雨茫茫中看到了莊青瞿和唐修璟的隊伍。

他想過去,怎料殘兵卻比他們先動作。

殘兵的目标只有莊青瞿,并不在意他身後有多少越陸守軍。國破多年,三苗殘兵根本就不惜命。

“青瞿——!”

嘶鳴,混亂。泥濘,厮殺。宴語涼終于到了岚王身邊,與那雙清澄的眼睛四目相對,一瞬間相顧無言。岚王什麽都知道了。

宴語涼如同溺水之人,愧疚心痛,無法言說。

他轉身禦敵,與岚王并肩。厮殺半刻,岚王病中目眩有些搖搖欲墜,幾近墜馬之時宴語涼一把護住他,一杆長槍挑了偷襲過來的劍。

他還未來得及高興,手突然被人擰住。那手只狠狠捏住他的手腕,然後攀上他的手指。

輕輕一聲,就在那黑衣人的身子被唐修璟從後洞穿之際,一聲小小的玉碎聲。

宴語涼手指上的紅色戒指,被那人捏斷了。

“啊……”

他睜大眼睛,在那一刻發出了一絲細微、無助、痛徹骨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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