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在小鎮沒玩盡興, 回來過了兩天，池書又約她們出去爬山，之後又去水上樂園玩了一天。

一個暑假就這麽在玩樂中過去。

開學就是高二, 柳然她們搬到了後面的小紅樓裏，開啓焦灼的高三生活，而南嘉她們這些高二生也搬到了一樓。

原本在樓上，她與餘惜楠即便在不同的班，教室卻離的很近。搬了新教室後, 因着樓層的特殊分布，一班和四班的教室中間隔了一道長長的走廊, 再沒有以前那麽方便。

不過即便這樣，兩人都十分堅定, 距離雖原來越遠，但她們的感情不會淡。不僅沒淡，私下裏仿佛是用來彌補分開的那一點時間, 反而比以前更加黏糊。

尤其在發現同桌也談了戀愛，并且戀愛對象還是同班的同學。有時上課進行讨論時，看見的永遠只有一個後腦勺時，南嘉就格外想念餘惜楠。

每次吃完狗糧, 南嘉都很受傷, 轉頭抱着餘惜楠開始撒嬌。

餘惜楠也很習慣她受了委屈在自己這裏求安慰的行為，可這回她等了許久, 也沒聽見對方說話。

她直覺對方是出了什麽事，“南嘉，你怎麽了？”

南嘉在她懷裏蹭了蹭, 聲音甕甕地說, “沈悠生了, 是個男孩。”

這一年裏她并沒有與南永望完全斷絕聯系，短信還是發的，也見過幾次面，但幾乎不提其他人。今天突然看到對方發過來的消息，說她有弟弟了，南嘉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過了這麽久，無論是對于沈悠還是南永望，她其實都沒有太大的抵觸，也不會有更多的動容。

但留在意識裏的那一點關于父親的印象，仍舊讓她心底忍不住多了一點難過。

短短的幾行字裏已然能觑見南永望對這個孩子的關心。

這兩年她其實可以看見南永望的改變，他的脾氣開始緩和，開始抽出一部分注意力回歸到家庭之中。

這個孩子從一出生開始就擁有許多她曾經渴望而沒有得到的東西，南嘉不想在意，卻忍不住嫉妒。

“小魚，我難受。”南嘉道。

這回不同于以往的玩笑，餘惜楠确切地從她嘴裏聽出了難過，她眼裏盡是心疼，竭力用自己的身軀包裹對方。

“嗯，我知道。”餘惜楠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背。

南嘉喜歡她抱着她，喜歡她親一親她，餘惜楠便用無聲的身體語言默默安慰與支持對方。

她以往不會這樣放肆的，至少在學校會多注意一些，可今天她實在她太擔心南嘉了，對于環境的注意也變少了。

因着這份疏忽，兩人誰都沒發現躲在暗處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她們所有的互動都被人拍了下來。

短暫的傷心了一回過後，南嘉就把其他人忘在了腦後，繼續緊張中伴着甜蜜的學習生活。

——

又到月末，周五上午的課結束，南嘉收拾書正準備去找餘惜楠，戴川卻突然叫住她，把她帶到小辦公室。

被叫住的時候，南嘉有些懵。

她默默想了一下貌似最近的考試她的成績還算穩定，課上也很認真，應該也沒犯什麽錯。也沒聽說最近有什麽比賽……

正當南嘉暗自猜測不停的時候，戴川卻是很客氣地招呼她道，“先坐下吧。”

他的語氣很溫和，與在課堂上罵人時的模樣極為不同。

可越是這樣，南嘉心裏越是不安。

她在戴川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表情忐忑道，“老師，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戴川點點頭道，“你先看看這個。”

南嘉疑惑地看他拿出手機，打開相冊，然後遞給南嘉。

她一張一張地翻過去，照片上的主角全是她和餘惜楠。

照片上有她親餘惜楠的，也有餘惜楠親她的，還有餘惜楠坐她腿上的。大部分是親臉，也有幾張是親的嘴。

後面還有幾段視頻，看着動作格外親密。

南嘉在看到照片的第一時間，大腦便開始飛速運轉起來。

是誰告訴老師的，目的是什麽？

更重要的是，對方拿出了什麽證據，老師相信了多少？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思考的同時，南嘉也沒忘記聽對方說話。

“南嘉，前段時間我收到匿名舉報，說你與一班餘惜楠同學的關系過分親密，友情超出正當同學範疇。而無論是從這些照片，還是通過我和劉老師這幾天的觀察，都發現你們倆某些行為确實有些越界。”

“當然，我知道，你這段時間的表現都很好。我也能理解女同學之間關系好，偶爾開個玩笑也正常，但即便關系再好也得注意一點分寸，不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身為學生，在學校總得注意影響。你覺得呢？”

戴川一個四十好幾的人了，平時一心鋪在學生身上，對于某些新信息的接收相對緩慢。即使有人跟他說兩個女同學在早戀，從內心來講，他還是不大願意接受的。

南嘉聽出這一點，心裏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她沒有桀骜的脾氣，也沒有抵死不認的傲氣，心念微微一轉便順着對方的話說下去。

“戴老師，對不起。這些照片确實是我們在開玩笑，還有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拍的，我當時真的沒想那麽多，也不知道有人會拿這些照片給您，還說，說我們是在……”

南嘉吸了吸氣，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回憶着餘惜楠的模樣，慢慢紅了眼圈，“我和小魚關系好這點也是真的。之前我家裏發生了一些事，這段時間都是住在她家。叔叔阿姨對我也很好，幾乎拿我當親女兒對待，我心裏感激她們，平時在學校我也會多照顧小魚一點。我不知道，有人會誤會。”

她的語氣很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戴川見慣了她肆意灑脫的模樣，突然見到這麽嬌滴滴的一面，還不大适應，一時竟真有些被唬住了。不過也只是幾秒，很快，他找回自己要說的話。

“南……你先別哭，我今天找你沒有其他意思，主要是了解一下情況。既然事情是假的，我和劉老師也不會鬧大，就只是私下提醒你們倆注意一下。”

南嘉：“謝謝老師……”

“不過，這件事畢竟造成了一定影響，所以我也會通知你的家長，跟他說明情況。我已經通知了你的母親……”

南嘉的腦子铛地一下，差點關機。

她那麽費力地演出不就是怕被南永望知道，結果下一秒對方就說告知家長，好在對方說的是‘她的母親。’

南嘉這會沒空反駁她的母親已經死了，對方說的應當是沈悠。

即便不喜歡，這會南嘉也只能默認下，同時思量着如何能阻攔沈悠把這件事告訴南永望。

好不容易從戴川那裏脫身，南嘉身上已經浸出一身汗。

走廊裏的穿堂風夾着初冬的寒意刮過她的身體，冷氣澆透身上的濕汗，她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斜對角的辦公室打開，餘惜楠從裏面走出來。

一班班主任跟在她身後，看到南嘉還點了點頭。

對方是個很和藹的女教師，平時說話上課時聲音總是不急不緩。抑揚頓挫的起伏聲，溫柔時如春風入耳，生氣時即使不帶一個髒字也能罵得人心頭抖個不停。

從前還沒分班前對面給她們上語文課，南嘉就深深體會過什麽叫軟刀子紮人，比戴川的之言更讓人懼怕。

她看着餘惜楠，從對方的鎮靜的眼神下發現了被隐藏起來的慌張。

對方本就膽小，陡然面對這份巨大的壓力，心裏怕是早就慌了神，偏偏還得盡力裝作平靜。

南嘉有些心疼，還有些愧疚。

她不該如此張揚的，她以為只要在老師和家長面前掩飾好就夠了，卻不曾料到還有人這般無聊。

那些照片，從時間上看應該是觀察她們許久，當真是耐心。

南嘉一面惱怒告狀的人，一面怨憤自己。

礙于特殊時期，南嘉不敢做太多引人懷疑的動作，只能站在原地。直到老師提醒她，她和餘惜楠的家長已經到了，她方才回神。

餘惜楠那邊來的是她爸，她這邊果然是沈悠。

從上回直到她生了小孩已經過了差不多快兩個月，從她臉上仍能看出一點産後的豐腴，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溫和，或許是為人母的後遺症？

“小嘉。”她像看着一個真正的小輩那樣，言語裏充滿慈祥。

慈祥？

南嘉連忙搖了搖頭，甩掉這個詭異的想法。她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對方，只能含糊道，“嗯。”

接下來的過程就變得簡單且順利。

無論是沈悠還是餘爸爸，至少在維護孩子這件事上兩人都和諧地保持了一致。

最終這場小風波被定性為誤會，并保證會管好自己的孩子，同時南嘉和餘惜楠也表示會注意分寸。

從被戴川叫出去，到整個談話完畢，南嘉的情緒都還算鎮定。

她冷靜地思考有利的解決方式，平靜應對其他人的問答。

但所有的鎮靜在面臨分別時，終究是抑制不住地散了。

“餘叔叔……”

南嘉喊了一聲便低下頭不敢看對方的眼神，她害怕從中看到任何不喜的情緒。

“沒事的，小南，回家休息兩天，別想太多。”

對方的語氣依然溫和，可終究同以往有了一點不同。

“餘叔叔，我……”

面對這樣一個給過她溫暖的叔叔，南嘉心裏天然有種愧疚感。

她也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的做法應當是各自回家冷靜，等待事件的熱度降下。可是，她看了一眼同樣弱小無助的餘惜楠，她還是忍不住開口，“餘叔叔，我和小魚……”

才開口便被對方打斷，“小南。”

南嘉有些無措，随後她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

她的手很冰，握住她的那只手同樣冰涼，卻極有力度，“爸爸，南嘉沒有錯，你不能怪她。”

她一向是乖順聽話的，大概還是第一次與自己父親對抗。

南嘉看着餘父變色的臉，腦中立即清醒下來，她按住餘惜楠的手，小聲囑咐對方道，“小魚，你先跟叔叔回家，等我去找你。”

“姐姐……”餘惜楠轉頭看她，眼裏溢滿擔憂。

“相信我，等我明天去找你。”南嘉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沒事的。”

她說完輕輕把人往餘父那邊推了推，禮貌的說了句再見。

安撫好餘惜楠後，南嘉才有時間理會旁邊的沈悠。

對着沈悠，南嘉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語氣和表情都分外疏離，“走吧。”

她很清楚如今的自己還是弱小的，因此，她必須跟對方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