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軍訓（二）
為期一周的軍訓進行到第五天的時候，蘇晗所在的護理系被牽至足球場，最後三天的時間，兩天用來訓練走隊形，最後一天每個系的學生都要排成一個方正作為開學典禮的入場式隊列，如是，即便年輕的教官站在舞臺上扯着嗓子喊出命令的時候，下面一片哀嚎卻依然無法阻止學校領導要看新生風采的決定。
足球場再也沒有頂棚，上面領導決定下的突然，蘇晗一早并沒有做任何防曬措施，中午解散回寝室的時候，全身能被太陽曬到的地方俱是一片火紅，沾涼水時感覺很舒服，可是稍微一動出點汗就火辣辣的痛。
蘇晗吃過午飯困的不行，卻無法入睡，趴在陽臺的水池邊，水池裏蓄滿了水，她把短袖往上挽起，兩只胳膊深深的浸入涼水中才覺得舒服，即便這樣，臉上也是一陣陣才刺痛。
杜娟從廁所出來，同情的看了看她，搖着頭說“你們這些女娃兒就是這樣，平時看着嬌滴滴的無所謂，這時候這麽不經折騰也是夠弱了。”
韓佳佳拿了自己的清涼油遞給蘇晗讓她抹抹，清涼的感覺傳遍身體每一根神經，蘇晗覺得通體都舒暢了才勉強睡了半個小時。
下午集訓前蘇晗苦着臉對着楊陽的防曬霜哀嚎“怎麽辦？我對很多護膚品都過敏！我以為我們一直不用曬太陽都沒買我經常用的那一款防曬霜！”
楊陽一邊往身上抹防曬霜一邊問“你怎麽事兒那麽多？也太嬌嫩了吧你？到底抹不抹？不抹拉到。”
“你就試試吧，要不你看看我們這邊這些有沒有你用的那一個牌子的，拿點去塗上，你瞧你那張猴子屁股臉，看着我都覺得疼。”李瑤站在床邊，對着鏡子梳頭發，抽空回頭瞥了蘇晗一眼，對她事兒媽的樣子很是無語。
“對呀，你看是我這種不？”杜娟和韓佳佳拿着各自的防曬霜給蘇晗看。
蘇晗偏過頭看了一眼依次否決。深吸了一口氣，眯着眼糾結到底是繼續曬還是冒險塗上這些防曬霜然後接受百分之九十的過敏的可能。
“看看。”
“什麽？”
蘇晗睜開眼，看着遞在自己眼前的防曬霜和那只拿着防曬霜的白皙纖長的手瞳孔放大，不只是蘇晗，寝室其他人也都驚呆了。
她們沒看錯，遞給蘇晗防曬霜的是那個已經接近十天沒有和誰說過一句話視所有人為空氣的那個從開學就獨來獨往不和誰結伴的佐珺！
“愣着幹嘛？”佐珺對寝室裏所有人探究的眼神顯得很不耐煩，遞出去的手又往蘇晗面前伸了伸冷冷的說了句“看看是不是你用的牌子？”
蘇晗機械的低下頭看了一眼，不是自己用的那一種，卻還是沒有半分猶豫的接了過來，擡頭時臉上早已笑眯了眼，朝着佐珺連連點頭稱是“恩，就是，我就是用這種，謝謝你。”
對于佐珺忽然的友好，蘇晗幾乎感動的要痛哭流涕的抱着她說謝謝，佐珺看出她動作勢頭不對，一臉嫌棄的往後退了幾步。淡淡的說了句“抹了放在我書桌上。”便繞開所有人先走了。
蘇晗捧着手裏那瓶神聖的防曬霜，毫不猶豫的擰開瓶蓋，擠了一大團均勻的抹在了自己臉上和胳膊上，随後便跟着室友離開了寝室。邊走還邊默念着“阿彌陀佛，不會過敏的，不會過敏的。媽媽保佑。”
李瑤走在蘇晗旁邊，聽着她一個人自言自語的低嘀咕以為她被佐珺忽然的友好刺激傻了“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人家不理你的時候當你是空氣的時候你都忘了？給你點恩賜你就激動的話都說不清了麽？”
蘇晗轉頭嘻嘻的對着李瑤笑，也沒回答，她就是覺得現在心情涼涼爽爽的很是舒服。
下午兩三點，太陽更是火辣，所有學生被命令在烈日下站軍姿。教官有明文命令，所有學生，可以因為身體原因倒下，但是絕不能因為怕而裝病離場。
最後這兩天，所有教官都如同換了人一般，面對着護理系的一大波女孩子都不在手軟，該收拾的沒有一個落掉。
蘇晗眯着眼擠開眼角的澀澀的汗滴，癟着嘴往上吹氣，眼裏被鹹濕的汗侵蝕讓她很不舒服，卻又不敢伸手去抹。
汗珠滑過她紅的有些浮腫的臉，留下一道道淡黑色的汗漬。
三十分鐘的站軍姿時間好賴被她熬了過去，教官口中的哨子剛一吹響，所有人都像烤熟了的番薯一般軟趴趴的坐了下去，霎時間整個足球場都是一片哀鴻遍野的模樣。
蘇晗坐在佐珺身邊，微微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佐珺閉着眼，盤着雙腿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休息。尖尖的下巴下挂着一滴清亮的汗滴，烈日下一陣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微風拂過，貼着她臉頰的一根發絲尾部在空中左右晃動。
蘇晗看着佐珺的側臉，如此近距離大膽的去盯着佐珺看，這還是第一次。
佐珺閉上眼的時候，眼睛裏萬般的刻薄、嘲諷、冷淡、不屑都消失不見，這個女生瞬間就柔和了好多，她微微垂着頭，T恤前胸處被汗濕了拳頭大小的一塊。蘇晗視線慢慢下移，完全忘了自己臉上和兩只胳膊上如同火烤般的疼痛，驕陽似火，她擡起頭，眯着眼向着陽，想起佐珺，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尴尬的場景和她胸前那一顆比眉心稍大些的紅痣，想起她捉弄質問自己時偶爾會露出的帶着些不屑和嘲諷的笑，想起她那天笑着笑着就紅了眼，想起她冷淡的對待所有人卻依然在被紀炜那樣疾言厲色的攻擊後還遞給自己她的防曬霜。蘇晗想着想着，就覺得心變的好軟好軟，那一種感覺，輕飄飄的，好似一根柔軟的羽毛，若有似無的在自己心尖上劃了一下，癢的她全身每個細胞都忍不住都一陣哆嗦。
休息了五分鐘，所有人被迫站起來整好隊形，繼續訓練。
蘇晗跟在佐珺身後走正步，從足球場這邊走到那邊，又掉頭走到佐珺前面帶頭，想着佐珺在身後看着自己，不知道自己走正步的樣子會不會又惹得她一陣嫌棄，蘇晗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越走越不會走。
蘇晗的動作變得不協調，左右左變成了右左右，每一步都踏錯，終于招來了此刻眼裏只剩嚴厲沒有玩笑的教官，蘇晗被暴怒的教官帶着走到一旁的空地上，所有學生被命令原地坐下看蘇晗走正步。
蘇晗從沒受過這種委屈，更沒有在這麽多人面前丢過臉，況且佐珺現在也在看着，一時竟覺得羞的無地自容，身上的疼痛被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被擴大了無數倍，蘇晗覺得自己全身都好像被蟲子挨着挨着叮咬一般疼痛。
向來在部隊生活沒多少時間和女孩子相處更對護膚品過敏這事聞所未聞的教官自然不知道蘇晗的難受，只一遍一遍的喊着口號，指揮着蘇晗往左往右向前向後。
紀炜所在的方正原地休息，遠遠的看着蘇晗挨訓，捏着拳連續深吸了幾口氣才忍住上去看看她的心情，只站在原地遠遠的望着。
所有一開始還因為蘇晗犯錯得到片刻休憩時間的同學看着蘇晗從一開始大踏步走的規規矩矩像模像樣的變成不住的發抖握拳的時候都為她捏了一把汗，心裏抱怨教官是不是沒長眼看不出來她真的很不舒服。
佐珺眯着眼，眼神定在蘇晗身上，跟着她的身體移動。
“立正！向後轉！”
教官嘴裏的命令下達，蘇晗機械的轉身，擡腳往前，右腿懸在半空還未落地，整個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蘇晗！”
“蘇晗！！”
同學們奮力而起，急火火的沖上去圍城一團。神色焦急的看着處在中心的兩個人。
佐珺從後面摟着蘇晗，蘇晗倒下去的那一瞬間，她如同瞬間脫離彈堂的子彈彈了出去，蘇晗落進她懷裏，她用盡全力去将她接住，卻依然被休克過去的人沉得吓人的力量壓的跌坐在地。
“都散開些，別擠成一團礙着空氣流通。”佐珺低頭看着蘇晗皮膚過敏後紅腫脹起來卻在此刻變得慘白的臉沉着聲音冷冷的說。
一群新生，面對着這樣突發的情況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應。只能圍城一團，卻不想這樣卻對病人不利。
“蘇晗！？”紀炜一路狂奔過來，喘着粗氣撥開人群，看着癱倒在佐珺懷裏的蘇晗急的眼前一陣黑，好不容易穩住了，一把抱起早已失去意識的人往校醫院沖去。
人群随着兩人離去逐漸散開，各種議論聲音不絕于耳。佐珺呼了一口氣，雙手撐着地想站起來，腳踝卻傳來一陣刺痛。
“你怎麽樣？”杜娟從她沖出去接着蘇晗那一刻便發現她身體有異樣，把手遞過去，示意她站起來。
佐珺猶豫了片刻，伸出手借着她的力量站起來。轉身看向紀炜奔跑而去的方向，垂了垂眼，一句話也沒講便請了假回了寝室。
杜娟和韓佳佳站在足球場，看着她即使硬撐着走路也依然有些跛的背影，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