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大早進辦公室,陳飛聽付立新說,周禮傑的家地處偏遠地區,家屬暫時聯系不上,戶口所在地的派出所承諾盡快做工作,驗DNA的事還是得等等。然而眼下即便是沒有确切的證據證明死者就是周禮傑,羅明哲聽完陳飛的想法後,依然決定按着這條線往下追。時間不等人啊,無論是張鬥金還是周禮傑都是持有申根簽證的遠洋貨輪海員,一旦上了船,極有可能消失在地球的另一端。
羅明哲當即指示,兵分兩路,一路去河北廊坊走訪李碧珠的下落,另一路則協調各兄弟單位,不管活着的是周禮傑還是張鬥金,都要盡快找到。
往外跑的事兒通常都歸陳飛和趙平生,反正倆光棍兒,不用接孩子上下學和看媳婦臉色。去河北廊坊沒有直達火車,只能坐到天津、石家莊或者北京再轉。陳飛點名要最近一班發車的,曹翰群給在鐵路公安的同學打了個電話,幫忙找了兩張下午五點二十發車、直達北京的卧鋪票。
挂上電話,曹翰群知會陳飛:“你到車站去值班室找馮真帶你們上車,Z307啊,別弄錯了。”
——Z307?
陳飛聽了一愣,反應了兩秒立刻從桌上的一摞文件中翻出張鬥金那個筆記本。沒記錯,留有隔頁透寫字跡的紙面上,角落正是明晃晃的“307”。
“天啊……”
他的喃喃自語引得一旁的趙平生側目相視:“出什麽事了?”
就看陳飛搓了把下巴,神情異常凝重:“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張鬥金不是因争執而錯手殺死周禮傑,而是計劃好了的,不但如此,他還要連李碧珠一起殺了。”
“——”
趙平生立刻警覺了起來,抄過陳飛手裏的本子,上下來回看了幾遍上面的地名和數字,贊同道:“沒錯,就像昨天我提出來的,為什麽兇手不在公海上動手而是等到船進港……目的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認為死的是‘張鬥金’,那麽李碧珠的死絕不會牽連到自己頭上。”
“對,所以張鬥金殺死周禮傑之後,把自己的衣服換到對方身上,制造死亡的假象,同時他也知道警方會進行親屬關系鑒定,而張佩是周禮傑的親生兒子,鑒定結果一定不會引人懷疑……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法醫連他哥哥的DNA也一塊驗了。”
說完陳飛站起身,走到羅明哲的辦公間外敲門進去,沒多會就出來了,敲敲曹翰群的桌子:“師父交待,給鐵路系統發找尋張鬥金的協查通告,還有,你記着跟馮真說一聲,我們不坐火車改訂機票了,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李碧珠。”
曹翰群眉梢一挑:“坐飛機啊?那祝你倆一路順風。”
“你大爺!順風就特麽掉下來了!”
陳飛抄起保溫杯就要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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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到處跑辦案子,陳飛沒少坐過飛機,然而每次上飛機他還是會緊張,所以除非必要不然能不坐飛機就不坐飛機。說不清楚到底是在怕什麽,按理說他根本沒遇上過飛機颠簸到必須寫遺書的情況,可還是一起飛就莫名鬧騰。
趙平生覺得可能是飛機上禁煙的緣故。火車車廂的連接處有吸煙區,這老煙槍不至于憋上好幾個鐘頭一口煙不能抽,可進機場過安檢連打火機都得收。而出了接機口陳飛一眨眼就不見了,不用往別處找,肯定在機場超市裏買打火機呢。
他不止一次勸過陳飛少抽點。雖然搞刑偵的基本都離不開煙,但陳飛是他認識的人裏抽的最兇的一個。他自己三天一包煙足夠了,可陳飛有時候一天能抽三包,除了睡覺和局裏開大會,基本看不見不叼煙的時候。可不管誰勸,陳飛就跟那打呵呵,還說什麽“指不定活不活得到得癌症的歲數呢”之類的混蛋邏輯。
曹翰群說,陳飛這樣純粹是因為有心理陰影。早在趙平生進隊之前,和他們同期進來的一位同事被歹徒開槍擊中,不幸因公殉職,就死在陳飛懷裏。等救護車往過趕的時間段裏,那人已經意識不清了,迷迷糊糊的念叨着想抽口煙。然而把煙塞在他嘴裏,卻無論如何也引不燃——他沒有進氣兒了,等陳飛自己哆哆嗦嗦的點了根煙再往他嘴裏塞的時候,人已經走了。後來每年陳飛去拜祭對方的時候,都得點上三根煙擺在墓碑之前,一直看着它們燃燒殆盡。
即便是知道抽煙不好,抽多了更不好,陳飛還是依舊我行我素,仿佛煙點上了,那位跟他要煙抽的戰友就還活着。在趙平生看來,陳飛屬于那種“眼裏寫滿了故事”,卻從不輕易在人前示弱的人,心事沉甸甸裝滿了半生,該流的眼淚都随着煙霧飄渺而去。
上了飛機找好位置坐下,不多時,空姐過來笑盈盈的詢問是否需要毛毯和枕頭。陳飛表示不需要,他在飛機上根本睡不着。趙平生則确實需要個枕頭,昨兒夜裏旁邊躺着陳飛,他一宿幾乎沒怎麽睡,這會困的眼皮都快撐不起來了。
飛機比預計的時間晚起飛了四十分鐘,據說出港航班太多,得排隊。趙平生打從枕頭拿來就開始睡,原本是墊在臉側,結果睡着睡着滑到陳飛那邊去了。怕吵着他睡覺,陳飛一直沒動,一個姿勢保持了将近一個半小時。直到飛機飛上預定高度,空姐推着飲料車過來挨排詢問旅客要喝什麽,趙平生被吵醒才發現自己都快睡陳飛懷裏去了。
看陳飛接飲料杯子的時候右胳膊都擡不起來,趙平生滿心愧疚地問:“你怎麽不叫我啊?”
陳飛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說:“不昨兒晚上沒睡好麽,讓你抓緊時間睡會。”
“啊?”趙平生心頭一跳——他怎麽知道我半夜睡不着盯着他看的?難道……
“你啊,睡死了愛打呼嚕,我要跟你旁邊能一覺睡到天亮,那肯定是你沒睡好呗。”陳飛無所謂的撇了下嘴角,随即挑眼望向舷窗外的茫茫雲海,心思已然飄向了遠方,低聲嘆道:“希望咱們趕得及在張鬥金下手之前找到李碧珠吧。”
在公共場所不便談論案子,趙平生默然點頭,沒接話茬。機票實名制,張鬥金不可能冒着被追查到的風險坐飛機去找前妻,只能是坐火車或者大巴。而且他随身攜帶大額現金——根據銀行提供的流水單記錄,他在上船之前取了二十萬的存款——必然不可能像趙平生這樣一上交通工具就踏實睡覺,得去旅店休息,中間少不得耽擱些時間。
眼下不知身在何處的李碧珠可能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前夫正謀劃着将自己殺害。
飲料發完發餐食,東西剛擺上小桌板,整個飛機“哐”的晃了一下,趙平生立馬攥住陳飛按在餐盒上的手。聽着周圍接連響起的驚呼聲,陳飛垂眼望向趙平生緊攥着自己、筋骨畢現的手,笑着皺起眉頭:“不就颠幾下麽,你緊張個什麽——我艹!”
話還沒說完,飛機猛的一颠,要不是系着安全帶人都得蹦起來,有個帶孩子坐飛機的女的吓得抱着孩子直哭。訓練有素的空姐們一邊收餐車一邊安撫乘客,此時頭頂上方廣播響起——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前方遇到氣流,将會有些小小的颠簸,洗手間已經關閉,請大家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帶,乘務人員将停止供餐服務,給你帶來不便,敬請諒解。Ladies and gentlemen……”
飛機颠簸不止,饒是神鬼不懼的陳飛也有點心髒忽忽悠悠的,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整個過程持續了将近一分鐘,直到機身平穩下來,他發現自己的手心裏攥出了汗。
低頭看趙平生還攥着自己,陳飛笑他:“瞧給你吓的。”
“啊,我就怕遇上氣流。”
趙平生抽回手,在衣服上抹了下幹燥如常的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自己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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