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按照電信局給的記錄,查實大年初二那天确實有一通從塘沽呼入的電話,再按這個號碼打過去,卻是個男的接的。他說手機號是自己買的,前面不知道使用者是誰。

眼看線索又要斷,陳飛當即決定奔塘沽。知道電話是從哪打出來的就好說,拿着李碧珠的照片挨門挨戶的走訪,總歸能找着見過她的人。事不宜遲,兩人匆匆回招待所拿上行李,又上了去往塘沽的大巴。到了塘沽先去轄區公安局,發協查通告,組織警力沿街走訪,找了三天,終于找到了李碧珠工作過的那家水産店。

水産店的老板娘聽說警察來找李碧珠,眼皮朝老板一翻,陰陽怪氣的:“我說什麽來着,那女的就不是個好東西,你還挺樂意用她。”

陳飛看老板皺着個眉頭,一副“你說啥就是啥”的為難樣,借口抽煙給老板叫出店外,留趙平生在店內詢問老板娘。

點上煙,陳飛開門見山的問:“李碧珠為什麽不在你這幹了?”

悶頭嘬了口煙,老板的臉上堆起飽經風霜的皺紋:“還能因為什麽,家裏那口子看不慣她呗。”

“因為她太漂亮?”

“嗨,四十的人了,怎麽說也沒二十的水靈不是?”老板擡起執煙的手,意有所指的點了下在店內記賬的小姑娘,“李碧珠不只長得好,那嘴更厲害,人也熱情,特會張羅事兒,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反正跟她說話的男人啊,都覺着特舒服。”

這叫職業素養,陳飛暗嘆。從警這些年來接觸過不少失足女性,他發現無論年齡幾許,她們都有一個共通的特點,那就是會哄人。這些女人個個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面對男人這種自尊心極強的生物,哪怕就是個下苦力的民工也能讓她們哄得飄飄然。盡管心裏給客人分了三六九等,但在她們眼裏看到的永遠是閃着光的敬仰和欽佩。久而久之,即便是上岸從良了,也會習慣性的将這種待人接物的方式帶到生活中來。

老話說,面由心生,內心的真實想法往往會通過容貌呈現出來,哪怕她們不濃妝豔抹依然會讓人感覺到有股子說不出的勁兒,這便是風塵氣。陳飛在從周禮傑書裏翻出來的那張照片上沒看出李碧珠有這種感覺,但是拿到家屬給的近照時,卻很明顯的看出她已經不是那個小地方出來的女人了。

他又問:“那她有沒有說去哪,留沒留聯系方式?”

老板搖搖頭:“沒有,就留了個卡號,讓我把工資算好了打進去。”

這可真是太好了,李碧珠只要一取錢,就能查着她是在哪個ATM機上取的。陳飛登時松了口氣,趕緊催老板進去給找卡號。老板翻騰了半天賬本,終于找着了李碧珠的銀行賬戶信息。一看開戶行是工商銀行,陳飛和趙平生一刻不敢耽擱,跑去工行調取賬戶支出信息。

賬戶信息不是說調就能調的,得有正式文件。陳飛給羅明哲打電話,讓局裏趕緊給出一份,他們就在銀行這邊等着。一晃都到中午了,倆人邊等邊踅摸地方吃飯。周圍小餐館不少,但陳飛的注意力被一位在街邊賣餡餅的老奶奶吸引了過去。老太太看着得夠八十了,滿頭銀發,依舊精神抖擻的在推車前忙碌着。大概率是無照經營,然而不遠處就停着一輛城管的監督車,車裏還坐着倆人,看那意思沒想着管。

也是,這歲數,管不好再管出人命來。

走到推車邊,陳飛掃了眼手寫的菜單,發現除了常見的豬牛肉餡餅,還有一款鲅魚餡的,沒吃過,嘗嘗新鮮,遂跟老太太點了兩個。餡餅只有巴掌大,他和趙平生一人一個肯定不夠吃的,好吃再加,不好吃就去旁邊的餐館裏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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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鲅魚的啊,那你們得等等,這鍋都賣出去了。”

老太太說話帶着當地人特有的口音,聽着挺有意思。

趙平生看看旁邊圍着等餡餅的幾個人,笑問:“大媽,您高壽啊?”

老太太謙虛道:“高壽不敢稱,今年八十七。”

嚯!陳飛心說這還不叫高壽?比我和老趙加起來歲數還大。

“這歲數還出來擺攤,家裏人放心?”趙平生也有些錯愕,八十七啊,早該在家頤養天年了。

“我身體好,不用擔心,沒病沒災的,不能跟家當廢物。”

老太太邊說邊熟練的鏟起餡餅翻面。她不閑着,邊聊天邊繼續擀面皮包餡餅。一尺多寬的平底鐵鍋上,二十個餡餅滋滋的冒着油,鮮香的聞味道令人食指大動。這樣一個餡餅,一塊五一個,看着不大,餡料卻很足。陳飛不會包餃子,看她放餡放的多,納悶這玩意要怎麽包上。然而老太太手法娴熟,幾下就給面皮上滿滿當當的餡料包的嚴絲合縫,壓扁抹油,放到一旁等待進下一鍋。

“您這一天能賣多少個?”他好奇地問。

老太太朝街對面的中學一擡下巴:“不定數,有時候兩百多,有時候三百多,學生放假賣的少點。”

望着老太太那耄耋之年皺紋滿布的臉,陳飛暗暗感嘆:一鍋二十個,一鍋十分鐘,現做現賣,老太太每天得在這兒站三到四個小時,如果算上采買洗菜剁肉調餡的功夫,一天怎麽也得工作八小時。

“你退了休打算怎麽過?”他轉頭問趙平生。

趙平生想了想,說:“看有沒有合适的地方,發揮下餘熱。”

“教書?”

“警院那邊找過我,說打算開進修班,請我過去講犯罪心理學。”

“嗯,還是你們文化人吃香,我都不知道我退休了幹嘛去。”

趙平生言不由衷的:“抓緊時間找個媳婦,等退休了正好帶孫子。”

“你先把自己的心操好再來說我。”

陳飛白楞他的同時感覺兜裏手機一震,摸出來一看,是羅明哲發消息說公文已經傳真給銀行,他們可以去調李碧珠的賬戶信息了。

嘿!連吃口飯的功夫都不給。

跟老太太叮囑了一聲“大媽您給我留倆我待會過來拿”,倆人又回到銀行。支出記錄調出來一看,李碧珠三天前提了一千塊錢,地點是在珠海。由于開戶時留的手機號還是原來那個,他們暫時無法聯系上對方,不過至少知道人在哪了,重要的是,還活着。

拿完資料出來,陳飛終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鲅魚餡餅,一口咬下去給鮮懵了,轉頭又讓老太太給打包了十個。倆人蹲在路邊就着車尾氣大快朵頤,趙平生看他一副餓死鬼托生的勁頭啃餡餅,默默的縮回伸向打包盒的手。

一口氣吃了七個餡餅,陳飛擦擦手點上煙,問:“诶,老趙,你說張鬥金是怎麽找李碧珠的?”

“像咱們這樣,到處問?”

“可他根本拿不到李碧珠的銀行賬戶信息。”

“……”

确實,比起警方,張鬥金找李碧珠的便利條件幾乎可以說是沒有。然而他費勁腦汁策劃自己的“死亡”,其目的就是為了擺脫警方的視線好去殺害背叛自己的妻子。可他怎麽找李碧珠呢,連家裏人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覺着啊,他對李碧珠的行蹤有預判方式,至于是什麽……”說着,趙平生微微皺起眉頭,“暫時還沒想出來。”

陳飛眯眼想了想,說:“給付立新打電話。”

“嗯?”

“讓他去找船務公司,查周禮傑上的那艘船的靠港計劃。”

一瞬間,趙平生明了了他的用意。不管是塘沽還是珠海,都是有港口的地方,李碧珠在這些地方落腳是為了等情郎。只不過塘沽沒待住,被老板娘擠兌走了,只好去周禮傑後面計劃上岸的地方繼續等待。不知道該說李碧珠是過于癡情還是別的什麽,要讓她看見周禮傑船艙裏那張獵豔地圖,可能打死都不會如此一往情深。

給付立新打過電話,趙平生轉向陳飛,笑着誇他:“你這偵察思路可是絕了,警院該請你去做講座。”

“你給我寫教案啊?”

“沒問題。”

陳飛一梗:“你怎麽都不知道拒絕一下?”

趙平生一臉無辜:“我什麽時候拒絕過你的要求啊?”

“……”

好像真是真麽回事。陳飛忽然意識到打從認識趙平生開始,這哥們對自己提的要求從來沒說過半個不字。要不羅明哲不能每次罵他的時候連趙平生一起捎上,說他肆無忌憚的挑戰領導和督察的底線,全都是趙平生慣出來的臭德行。

低頭看着打包盒裏剩下的兩個餡餅,陳飛皺皺眉,把打包盒遞到趙平生手中:“趕緊吃,吃完去火車站。”

趙平生接過打包盒,轉頭問老太太要了點醋倒進去蘸着吃——心酸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點不醒這根木頭。

TBC

作者有話要說:老趙退休可以開醋廠

我明天想休息一天,連着更了倆禮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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