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趕在陳飛和趙平生抵達珠海之前,羅明哲先行向珠海市局的同僚提出了協助請求,對方幫忙确認了李碧珠的工作地點和住處。但是目前有個問題,周禮傑的父母已病故,兩個姐姐因遠嫁下落不明,暫時無法進行DNA檢驗,故而沒有實打實的證據證明那具屍體不是張鬥金。所以,針對張鬥金的通緝令暫不能發,只能發協查給當地的兄弟單位進行摸排。

如此一來警方就很被動了,嫌疑人行蹤不明,甚至于連他是否真的會殺害李碧珠也未可得知,一切都是推測。貿然行動恐打草驚蛇,于是到了珠海後,陳飛趙平生和當地的同僚首先需要确認的是,是監視李碧珠等張鬥金出現,還是立刻就找李碧珠去進行詢問。

“守株待兔的話,費時費力費人啊。”

負責接待他們的是刑偵大隊的虞城峰虞大隊,四十多歲,身材敦實,一副寬眉大眼的長相。這哥們眉毛濃黑,腦袋瓜卻是锃光瓦亮,說話的時候習慣用手胡撸光禿禿的後腦勺。雖然聽完案情簡報他也覺得張鬥金十有八/九會來殺李碧珠,但這個人到底何時會出現尚且是個未知數,真要守株待兔的等,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之前他和羅明哲那說的是,把事情先跟李碧珠通個氣,讓對方主動聯系張鬥金,來個釣魚執法。

陳飛和趙平生能理解對方的難處,不是自己轄區的案子,還得安排人手盯着,能速戰速決當然再好不過。然而退一步想,要是張鬥金不上勾呢?他已經是個“死人”了,前妻離開一年多,在這個節骨眼上主動聯系他,很難說會不會引起懷疑。而一旦張鬥金起了疑心,又會不會放棄原本的計劃,潛逃出國?

看陳飛悶頭喝茶不說話,趙平生清清嗓子,平心靜氣的表明彼此的想法:“張鬥金有申根簽證,他要是跑了,那可就是天涯海角,永無抓捕歸案的可能了。”

虞城峰濃眉微擰,眼睛緊盯着被熱茶泡透的茶洗,半晌,輕輕嘆了口氣:“要不這樣,我從隊上調兩個人給你們,再通知一下李碧珠居住地和單位的轄區派出所,先盯一個禮拜,要是張鬥金還不出現,咱們再想辦法,好不好?”

“我覺着這樣可行,老陳,你看你還有什麽想法?”趙平生說着,看向陳飛。他接茬歸他接茬,陳飛一直不說話肯定是有別的想法,出來辦案,什麽事都得倆人商量着來。

“幫我們跟李碧珠家對面租間房吧。”陳飛剛說完就覺着鞋上挨了一下,立馬把眼珠子斜向趙平生——怎麽個意思?我要個能放平躺下的地方盯梢,有錯?天天跟車裏窩着,這大熱天的不捂馊了啊!

虞城峰只當沒看見他倆跟茶幾下面的“溝通”,堆起笑臉說:“沒問題,我這就安排人去弄,哦,你們稍等一下,我把給你們安排的人手叫進來,認識一下。”

說完他就出屋了。

等腳步聲稍稍遠去,趙平生壓低聲音叮囑:“這不是在咱的地盤上,咱聽人家安排就是了,你可好,上趕着做人家的主。”

陳飛不服氣的回道:“我這不是為你麽?你說你那老腰,啊,一天跟車裏撅十幾個鐘頭,受得了麽?”

——我腰怎麽了?我腰好着呢!

盡管有心為自己讨個說法,可趙平生還是忍着把話咽了回去——別那麽不識好歹,人家這是關心你呢!

不多時,虞城峰帶了兩位年輕幹警回到隊長辦公室,替他們介紹:“這是吳勤,這是沈力,他們從現在開始歸你們差遣了,要打要罵,不用給我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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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要不要這麽大方?”吳勤皺眉笑笑,伸手和陳飛趙平生分別握過,“兩位前輩好,我叫吳勤,很高興能和你們一起辦案。”

吳勤看着比較活潑,沈力則稍顯沉悶,沒說話,只是和他們握了握手。陳飛分別打量了一番這倆年輕人,都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沈力得有一米八四八五的個頭,比吳勤高一些,站的筆直,年紀雖輕卻有着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沉穩。

他側身看向虞城峰,朝倆年輕人擡了下手:“他們平時配槍麽?”

趙平生一聽就知道他打算跟人家要槍了,趕緊搶下話頭:“老陳,別麻煩虞隊了,異地辦案,申領手續太繁瑣,回頭人家還得替咱擔責任,不合适。”

“……”

虞城峰心說姓趙的你可真行,這話我特麽是接啊還是不接?不接吧,顯得我小氣,接了吧,媽的真出事不得我背鍋啊?

就在他天人交戰之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沈力開了口:“陳隊,趙指導,是這樣,之前有個盯梢任務,當時我們倆加虞隊仨人,後備箱裏就帶了一根伸縮警棍,也抓了倆毒販,這個張鬥金沒有犯罪前科,也沒有持械警示,我想,抓捕的危險系數應該不會比毒販更高。”

趙平生聞言和陳飛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勾起嘴角——這小子看着挺悶,沒想到說話還挺有水平,怪不得虞城峰派他來協同辦案,确實值得好好培養。

手下人給自己長了臉,虞城峰笑容更盛:“二位都是老刑偵了,領槍有多麻煩,你們也清楚,這樣,我跟警械那邊申請一把電擊/槍,再加伸縮警棍和辣椒噴霧,反正只要他露頭,我這邊一定全力配合抓捕,保證不會讓你們受傷。”

行吧,陳飛點頭同意,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叽歪就矯情了。

協調好工作職責,随即開始行動。吳勤去找房子,沈力領器械備車,三小時不到,便将監視用的望遠鏡架設在了正對李碧珠房間的窗邊。這是一處尚未拆遷的城中村,街道狹窄違建林立,皆是四到五層的自建樓,空中電線網線縱橫交錯,仰頭看去,宛如黑色的蛛網。

通過先前的調查得知,李碧珠和一個戚姓女子合租一套公寓。現在是下午四點,她還在單位上班,戚姓女子獨自在家。

“這個姓戚的,是‘樓中鳳’。”吳勤邊說邊給陳飛敲煙灰用的一次性杯子裏倒上點礦泉水。他發現這位前輩煙瘾有點大,打從進屋開始就煙不離手。

他說的是白話,陳飛沒聽明白,正眨巴眼呢就聽趙平生在一旁解釋道:“就是咱們那說的‘私窠子’。”

經趙員外這麽一翻譯,陳飛明白了,這姓戚的是在家接/客的妓/女,按他們那邊的講法叫私窠子。私窠子只做熟客生意,一是少被皮條客扒層皮,二是安全。看來之前對李碧珠的經歷分析毫無偏差,即便是從良多年依舊可以和做皮肉生意的人共處一室,換別的女人躲都來不及呢。

“趙指導你會說白話啊?”吳勤問的也是陳飛想問的。

趙平生謙虛笑道:“我能聽懂一些,說不行,只能簡單的數個數什麽的。”

陳飛問:“你跟誰學的?”

“在北京進修的時候碰上個廣東刑偵總隊的,我跟她學的。”

“哦,沒聽你提過。”

“刑偵總隊?”吳勤的眼裏閃出好奇的光芒,“誰啊?我小姨就在刑偵總隊。”

趙平生笑問:“毛翦英,你認識麽?”

吳勤笑出八顆白牙:“當然認識,她就是我小姨,哎呀世界真小,走哪都能碰上熟人。”

“是,世界真小啊。”趙平生不由感慨了一聲,“我也好多年沒聯系過她了,她現在好麽?”

吳勤忽而斂起笑容,皺眉嘆了口氣:“還成吧,就是離婚好幾年了,孩子也判給我姨夫了,我媽老擔心她以後會孤獨終老。”

“哎,幹警察難啊,女警更難。”趙平生說着将目光投向陳飛,然而出乎意料的,沒在對方的臉上看到贊同的神情,卻是挂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

過了幾秒,陳飛朝他一斜眼,語氣不鹹不淡的:“看來去北京學習的時候,你過的挺逍遙啊,還有閑工夫學白話。”

莫名的質疑讓趙平生倍感錯愕:“不是,我那會沒閑着啊,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看書吧。”

哪知陳飛壓根沒接他這茬,而是轉頭招呼吳勤:“小吳,給沈力打個電話,車停哪去了這麽半天還不上來。”

忽覺屋裏的氣氛莫名有些怪異,吳勤聞聲立馬抄起電話到外屋去打。很快沈力就上來了,說剛才去周邊踩了下地形,熟悉熟悉。

此舉深得陳飛賞識,毫不吝惜自己的誇贊:“嗯,是個當偵查員的好苗子。”

沈力寵辱不驚,點頭表示感謝,随後将手裏拎着的冰鎮可樂遞給吳勤。吳勤看他就拎了一瓶上來,有點不好意思的提醒道:“你怎麽沒給前輩們買兩瓶啊?”

難得的,沈力那張撲克臉上露出點無措:“……我就想着……你愛喝來着……那個……我再下去買。”

“不用不用,我們不愛喝那甜的。”趙平生伸手攔了沈力一把,“那不有兩箱礦泉水麽?我們喝那個就成。”

沈力又不說話了,默默坐到望遠鏡前觀察對面的情況。倒班盯,一個人六個小時,陳飛安排兩個年輕人盯白天的,晚上則由他和趙平生負責。剛來的路上和吳勤聊了聊,得知他和沈力都是警校生,畢業後在派出所各自幹了兩年,有幸得到領導推薦,前後進了刑偵大隊。

突然沈力站了起來,語氣略顯局促地說:“那個……陳隊,有個男的進屋了。”

陳飛趕緊往鏡筒前一趴,就看一身高不足一米六的謝頂男在客廳裏和戚姓女子摟摟抱抱。他擺擺手,示意沈力上一邊待着去。

即将上演現場版,光天化日的,還是別讓年輕人難為情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倆老家夥一起看現場版,嗑着瓜子順帶點評一下

不知道那句白話有沒有人能幫我翻譯一哈粵語發音2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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