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陽公公孜孜不倦地散發了一天熱力,如今終于肯落山了。

随着夕陽緩緩落下,少了頭頂上那源源不斷的熱力來源,空氣中十分厚重的水分粒子終于不會被快速蒸發,而赤道特有的“蒸籠”氣候倒是消散了許多。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人們三三兩兩地從禁锢了他們快九個小時的建築物裏出來,欣然發現酷暑難耐的天氣已不再,這下大家更是對接下來的十五個小時感到萬分期待,笑顏逐開地和熟悉的人揮揮手,終于能回家各找各媽。

畢竟那才是專屬于自己的時間,大家都想要盡情享受一番,不到非得入睡的時間大家都舍不得合眼。

此時,在新加坡某家公立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裏,幾乎每天都能準時下班的資深醫生們,邁出閑适步子走向自己的座駕。

而在某個專屬停車位上,則停泊了一輛“不太起眼”的入門款黑色奔馳。

要說買大奔為座駕在醫生群中并不太起眼呢,确實是如此。

畢竟在新加坡執業的醫生各個都是收入豐厚的能人,社會地位也不低,一直是個人們削尖了腦袋想要擠進去的科系。

難就難在新加坡的醫學院名額僧多粥少,即便家裏有錢能送孩子出國念醫學院,但新加坡作為區域有名的醫學中心,衛生部和醫藥管理局對于國外大學的醫學院都非常挑剔,一般而言是以發達國家的名校為準。

所以,放眼望去圍繞在黑色奔馳旁邊的車子,不是頂級配置的轎車,便是曲線流暢的超跑,在這個占地寬敞的地下停車場裏,清晰體現了新加坡這個先進國的一處社會縮影。

黑色奔馳的駕駛者已經啓動引擎良久,卻不見車子被開出去,看來車子主人并不着急要下班回家。

而有點詭異的是,這輛車子還時不時在原地輕輕晃動幾下。

難道…?

腦洞稍大的人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光天化日之下,到底是誰那麽大膽,居然敢在以嚴刑峻法著稱的小紅點上開搞?你難道不怕警察叔叔來敲車窗嗎?”

更多人則是覺得車主估計是在車子裏翻找東西,畢竟沒有人會那麽傻在布滿電眼監控的醫院停車場胡來。

無論心裏是怎麽想的,這并不阻礙人們的強烈好奇心,若是恰好路過那輛黑色奔馳,人們在經過之時便會裝作不經意往擋風鏡後探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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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戴着隔絕噪音耳機正在享受激情澎湃的古典樂,放低了座椅平躺在駕駛位上的林旭雪醫生,正緊閉着雙眼自顧自地憑空拉着現實中不存在的小提琴,全情投入于美妙的樂聲之中,仿佛自己就是交響樂隊裏的一員。

那在激動之時跟随樂聲一起來回搖晃的肢體動作,便是車子不停晃動的原因了。

完全投入到音樂之中,林醫生一點都沒注意到時不時從車外投射進來的古怪眼神,自顧自地繼續在車內上演何為沉醉于音樂之中。

直到副駕駛座的車門突然被打開,如此大的動靜讓林旭雪醫生豁然睜開眼。

一入眼便看見自家姐姐林旭文醫生一屁股坐進車裏,然後把肩膀上挎着的名牌包包往後座随意一扔。

像是為了撒氣似的,林旭文醫生用力扯動安全帶,把帶子拉的長長的,然後又讓它來回伸縮幾下,才用力地将之扣下,發出“嗒”的一聲。

林旭雪又看了一眼姐姐林旭文一臉氣呼呼的模樣,默默地伸手把擱在擋風鏡處的黑色盒子拿下來,仔仔細細地将帶有柔軟鯊魚皮的隔噪耳機整齊收納好。

要說林旭文醫生一臉氣呼呼的都是擡舉她了,現在的林醫生氣得簡直跟癞蟲合蟆有得一拼。

林旭雪猜測姐姐多半是在用媽咪從小教導她們的呼吸方法,努力嘗試讓怒氣不停往上湧的腦袋迅速冷靜下來。

可那皮膚細嫩的臉頰依舊漲鼓鼓的,随時都有爆破的可能。

林旭雪忍不住在心裏想,要是媽媽在這裏就好了,缺根筋的老林醫生看着大女兒這可愛的樣子,肯定會忍不住上手揉揉女兒的嫩臉,完全不管孩子現在的心情怎麽樣。

或是她的女兒今年其實已經三十歲了。

對媽媽和媽咪來說,可能在她們的眼裏,三個女兒永遠只有三歲那麽大吧。

大家沒看錯,林旭文和林旭雪出生在兩名女人因愛而結合的家庭裏。

作為母親們想要孩子而通過科技做成的試管嬰兒,在生育診所為了提高懷上的成功率所以植入更多卵子,繼而間接讓異卵雙胞胎逐漸變得更加普遍的今天,兩個孩子長得一點都不相似卻又是實打實的雙胞胎姐妹,像林旭文和林旭雪這樣的情況已經屬于大家見怪不怪的行列。

而姐妹倆還有一個小她們兩歲的妹妹,名字叫做林旭童,根據她們媽咪陳凱璇醫生的說法,小童是體外受米青生的,所以造成雙胞胎的機會很低。

而時常拆自家老婆臺的林思靖醫生呢,則直白地跟姐妹仨說:“新加坡養孩子太貴了,養四個孩子的話,我怕我養不起你們。”

媽媽說了這樣的真心話,自然得換來被媽咪擰住耳朵扭啊扭的凄慘下場。

真要說起來,陳凱璇醫生和林思靖醫生本來該有四千金的。

非常不幸的是,她們那跟随媽咪姓陳的大姐旭顏在六歲生日那一天遭遇了車禍而亡故。

雖然已經過去許多年了,但這一直是母親們心中最大的傷痛。

而在她們家三層洋樓的頂樓書房裏,媽媽們特意建造了涵蓋一整面牆的玻璃櫥櫃,裏頭保留了一些旭顏曾經用過的衣物和玩具,還有媽媽們每年生日時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以及她倆根據自己的想象給已逝女兒每年畫的一幅人像畫。

在林旭雪很小的時候,她并不能理解媽媽們為何要這麽做。

直到有一年,林旭雪當時還是個手短腿短的小豆丁,無意中聽見每年這一天都會帶着李嘉惠姐姐過來家裏的汪弘榆幹媽低聲感嘆:“生日即是忌日,對于生母這疼痛便是雙倍的。”

從那以後,觀察力強的林旭雪慢慢發現,長年開朗而樂觀的林思靖媽媽,在每年那段時間經常會呆呆望着外頭的院子出神。

這讓她對這位已故的大姐更加好奇,有機會就會問問陳凱璇媽咪或者那一群不靠譜的幹媽,旭顏到底是什麽樣的。

一說起旭顏,就連最不靠譜的陳莉萍幹媽,都會露出無比惆悵的神色。

“不走嗎?”林旭文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像是炸雷一般讓思緒發散得厲害的林旭雪吓了一跳。

見自己似乎吓到了妹妹,林旭文的聲音裏充滿了疑惑:“在想什麽呢?那麽入神。”

林旭雪努力地定了定神,露出微微一笑,柔聲說:“沒什麽,一些陳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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