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身為老天爺的親生女兒, 事情真如馬韻绮所想, 她成功地把最平凡的一天變成永生難忘的一日。
但是結果并非如她所願。
打從昨夜起,她和林旭文以後便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從此相忘于江湖。
但過去七年所發生過的美好一切,卻像林旭文背後的一個粉色胎記一般, 永遠烙印在馬韻绮的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烙印就烙印吧, 馬韻绮在心中告訴自己,将那個人和所有回憶, 連同不被別人稀罕的那枚紅寶石戒指一起,從此放入那個小小的盒子裏,并将盒子束之高閣, 任由時間把一切沖刷殆盡, 就此塵封起來。
而為了給彼此一些喘息空間, 避免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尴尬情況,馬韻绮開始了她的環游世界之旅。
确切點應該說是環游世界的工作之旅。
頭兩天大家還沒發現任何不對勁。
直到兩天之後, 當林旭文終于舍得離開她倆正式同居了好一陣子的公寓, 以家人從沒見過的邋遢樣子踩着落日夕陽出現在如今已經屬于林旭童和馬詩琦的林家老宅。
林旭文不是一個淚腺發達的人,或許應該說, 一個人悲傷到極致時是完全流不出任何眼淚的。
所以林旭文并沒有出現眼睛紅腫不堪的情況, 倒是她的一頭長發此刻亂糟糟得就像路邊的雜草一樣。
深知往常的自家大姐是個多麽重視儀表的人, 這讓她的小妹林旭童看着門外站着的人倒是忍不住有些困惑起來。
林旭文對被她的邋遢樣子驚呆了的林旭童所發出的關心詢問充耳不聞, 而她可不是來找林旭童聊心事的,她今天來這裏的目的是想找從小陪伴她長大的那臺鋼琴。
林旭文自顧自地上了樓來到過去三十年都屬于她的那個房間,然後來到擺放于一面牆後的黑色鋼琴面前。
跟着循着記憶找到鋼琴上方的電插座, 從自己的包包裏找到充電器,并開始替就快沒電了的手機充電。
林旭文在重新亮起來的手機屏幕上點擊了好幾下,接着将手機放在鋼琴之上,開始播放她在一個小時前于廣播電臺上所聽到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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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林旭文開啓了廣播只是為了填滿公寓裏的滿室寂靜無聲。
悲凄低迷的鋼琴前奏在耳邊響起,不久之後女演唱人便開始歌唱:
 e on skinny love just last the year
Pour a little salt we were never here
My, my, my, my, my, my, my, my
Staring at the sink of blood and crushed veneer
I tell my love to wreck it all
Cut out all the ropes and let me fall
My, my, my, my, my, my, my, my
Right in the moment this order's tall
And I told you to be patient
And I told you to be fine
And I told you to be balanced
And I told you to be kind
And in the morning I'll be with you
But it will be a different kind
And I'll be holding all the tickets
And you'll be owning all the fines
聽到這裏,林旭文突然伸長手拿過擱置在鋼琴上的手機,點擊了重新播放。
林旭文的聽力記憶比起視覺記憶要差上許多,具體表現在她很難把聽過的話記錄在腦子裏。
例如說,小時候在鋼琴考試裏的聽力測驗,她雖然很努力了,卻總是只能低空過關。
譬如說,她若想學會彈奏一首新的流行曲,過程十分費勁。
哦還有,馬韻绮當面對她說的那三個字。
分手吧。
當林旭文完全掌握了這首曲子的鋼琴伴奏時,時間眨眼間已經到了淩晨兩點二十五分。
看林旭文的漂亮雙眼睜得大大的,仿佛夜未眠讓她感覺不到絲毫疲憊。
這是相對于林旭文而言,耳朵慘遭林旭文ROULIN了一晚上的林旭童和馬詩琦可不這麽想。
林旭童再是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也能知曉以往特別冷靜自持的自家大姐會這樣肯定是遭遇了大事。
而心思細膩的馬詩琦仔細聽了三遍這首歌的歌詞後,弄懂了這是一首戀人分手後的悲傷情歌。
馬詩琦心下立即咯噔一聲,伸手拉住林旭童的手,迅速帶着她離開從小屬于林旭文的那個房間。
剛走到房間的門外,馬詩琦瞬間想起自家大姐馬韻绮和林旭文的七年長跑戀愛才向家人公布不久,上次在演奏會上碰面時,兩人還那麽恩愛。
恩愛得讓林旭童都忍不住心生羨慕,繼而做出了模仿她倆幹的一些不可言說的事情。
眼看着一個賽一個美麗絕倫的這對戀人似乎快要修成正果,沒想到如今卻落得分手的下場?
一個是親姐姐,一個是未來的大姑子,這兩人都是馬詩琦非常在乎的人,為此而感到心焦不已,馬詩琦馬上給自家大姐打了電話過去。
一邊等待電話被接通,一邊還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在二樓的走道上亂竄。
馬詩琦操心別人的事情之餘,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子狀況很差的這個事實。
還好自家小童是個合格的醫生,在馬詩琦開始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之際,林旭童馬上制止了馬詩琦快步來回走動的動作,并要求她跟着自己的節奏慢慢深呼吸。
馬詩琦費了好一番勁才真正緩過氣來。
而馬韻绮卻一直沒接聽馬詩琦所撥出的電話。
馬詩琦小小聲地給林旭童說明自己的發現,兩人仔細商量一番後,決定先不要驚動雙方的家中長輩,而是去找跟林旭文最親近的雙胞胎妹妹林旭雪前來救火。
收到兩人的求救訊號後,林旭雪倒是很想馬上過來。
但是,病人在手術後的狀況并不是很穩定,作為主治醫生她需要陪在醫院裏繼續觀察,直到病人度過危險期為止,目前任何私事都得暫時放到一邊。
在醫院來回折騰了老半天,病人的情況終于穩定下來,并且清醒了過來。
當林旭雪在三更半夜來敲門時,林旭童還穿着睡袍坐在廳裏認真閱讀學術論文。
馬詩琦身子不好所以必須注意休息,而且幾乎不能熬夜,不然隔天就會出現心髒衰弱的症狀,早就被林旭童往耳朵裏塞了耳塞,趕去被窩裏睡覺去了。
林旭雪停好車下來之後,還在院子裏就聽見那铿锵澎湃的鋼琴聲。
虧得這裏是屬于獨立式洋房的區域,房子和房子之間的距離間隔比較遠,不然這樣三更半夜還傳出不間斷的琴聲,她們家肯定會被鄰居投訴到警察叔叔那裏去。
林旭童很貼心地先給忙起來根本撈不到水喝的林旭雪倒了一大杯溫水,然後在林旭雪喝水的功夫,口述還原了林旭文登門造訪的全部過程。
跟着還很貼心地給自家二姐念了林旭文還在不間斷彈奏的那首歌的所有歌詞。
聽完了以後,對林旭文和馬韻绮的事情更加知根知底的林旭雪,将秀氣的眉頭蹙得死緊。
沒跟小童再說些什麽,林旭雪兀自邁步上樓去。
輕輕敲了門後,林旭雪緩緩地将并未鎖上的木門打開。
即刻映入眼簾的是對外界所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甚至有些披頭散發的林旭文,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八十八個黑白琴鍵上時快時慢地飛舞。
林旭雪從書桌那裏拉了椅子過來,默默地坐在林旭文的身邊,閉上眼聆聽手機裏不停循環播放的歌聲,還有林旭文親手彈奏的配樂。林旭雪并不打算去打擾林旭文,而是靜靜地在一旁坐着一直默默陪伴她。
直到就快天光大亮的時候,在林旭文彈了一整夜的鋼琴手指就快得肌腱炎的時候,她終于緩緩停了下來。
然後用近乎呢喃的聲音唱出了一句歌詞。
And now all your love is wasted 所以現在你所有的愛都浪費了
Then who the hell was I 那我TMD的又是誰啊?
想到這裏,林旭文突然笑出聲來,然後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我TMD的只是一個前女友啊。”
笑着笑着,林旭文以為完全找不見的淚意,便以磅礴之勢瞬間降臨。
雖然很想努力克制,但雙眼之中似乎被人安裝了被擰開的水龍頭一般,滂沱的眼淚順着眼眶不停流下,沾濕了滑嫩白皙的臉頰。
鼻中的酸意越來越重,林旭文哭得有些不能自己。
林旭雪見姐姐伏在鋼琴上痛哭失聲的傷心樣子,心裏特別難受,眼淚跟着流了一臉。
能讓性格一貫堅強,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寧願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人痛哭成這個樣子,馬韻绮你真是好樣的!
萬分揪心之際,林旭雪伸出雙臂把林旭文抱了起來,輕輕放到不遠處的大床上,再把此刻特別柔弱無助的人緊緊抱在懷裏好好安慰。
林旭文已經好幾天沒合過眼了,痛哭了一場之後更是耗光了她的所有精力,在極度疲憊的感覺陣陣侵襲之下,她好不容易才睡着了。
林旭雪發現姐姐睡着後,先去浴室給她弄了一條熱毛巾擦擦臉上已經幹掉的淚痕,然後再給她的紅腫雙眼敷上冰袋,讓她不再那麽難受。
跟着再去廚房裏熬了一些林旭文愛吃的肉粥,等她醒來後就能吃,畢竟她看起來已經好些天水米不進了。
林旭文睡了小半天就醒了。
待林旭文醒來之後,突然有些不知道今昔為何昔。
慢慢的,所有短期記憶逐漸回籠。
林旭文想起了馬韻绮對她提出分手的這件事。
她還想起了自己無論多麽執拗地給馬韻绮打電話,一直打到彼此的手機先後沒電了,馬韻绮卻始終都沒有接起來。
想到這裏,林旭文緩緩地在床上坐起來。
先是仔細看了四周一圈,發現此刻自己正身處從小住到大的那個房間裏。
跟別人在青少年時期于牆上貼滿癡迷的偶像海報完全不同,房間牆壁上挂着的是屬于林旭文的各種獎狀。
可見她從小就是個無可救藥的自戀狂。
雖然還沒有任何孩子的林旭童暫時保留了房間裏的所有布局和家具,但林旭文畢竟快有五六年沒在這個房間長時間呆過,周圍的一切都透露着些許陌生。
又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林旭文這才拿起林旭雪早就擺在書桌上的一套合身衣物和大浴巾,打開房門走到二樓走廊盡頭處,使用她和林旭雪從小一起共用的浴室洗澡。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場熱水澡,搓揉沐浴露的力度大得就快讓自己掉層皮,确定自己就像脫了一層舊皮後從此變得煥然一新的一條美女蛇,林旭文這才換上很多年沒穿卻依舊很合身的T恤和短褲從浴室裏出來。
把所有手術延後了一天,一直端坐在客廳裏耐心等待,林旭雪聽見樓上的動靜後,便邁步去廚房開了火,将早就冷掉的肉粥重新弄熱,再到樓上來等人。
林旭文推開房門再度進來打算吹幹頭發時,一眼就看到林旭雪像小時候一樣,特別喜歡一屁股坐在木制書桌上,兩只光溜溜的腳丫子穩穩踩在本該拿來坐人的書桌椅。
坐沒坐相,成何體統。
妹妹總愛強辯說,把書本放在腿上看,距離拉遠了才不容易患上近視。
作為從小立志成為神經外科醫生的姐姐,林旭文總會适時吐槽她說這個叫做強詞奪理。
而喜歡閱讀的林旭雪今天依舊從林旭文的書櫃裏抽出了一本書,如今在她手中握着的是哈利波特叢書系列的第六本書《混血王子》。
林旭文在房裏找到吹風筒後,便開始幫自己吹幹一頭長發。
機械式地重複吹頭發的動作,林旭文的思緒逐漸有些發散。
她還記得自己和發小們熱烈讨論過這本書的書名翻譯,真是要難死所有翻譯專家。
因為書名裏所謂的“王子”,并不是真正的王子,而是一個姓氏。
通過母親們的互相大力推薦,所有發小的睡前故事都少不了這個系列的魔法小說,小時候他們七個矮墩墩的小冬瓜聚在一起聊天時,還蠻常聊起這個話題,掰着手指細數自己最喜歡的人物,當然還有自己最向往的魔法零食。
對于身世悲慘卻又十分勇敢的主角哈利波特,大家一般都不會讨厭他,所有人之中唯獨馬韻绮對哈利波特非常不感冒。
馬韻绮覺得他就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要不是身邊有個聰明絕頂的夥伴,再加上知識淵博的校長護航多年,不然早死八百次了,根本不會活到第七本書。
而這樣的一個人,卻說她特意找來電影的道具師重新還原了擺滿珍奇異寶的校長辦公室?
只做不說,這便是馬韻绮表達愛意的方式。
可惜,如今的馬韻绮已經不想繼續對林旭文好了,因為她覺得林旭文把她擺在了事業之後。
說得馬韻绮自己就把林旭文擺在事業之前似的,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林旭文有些憤恨地在心中狂噴:“要不我今天就去找馬雲婕幹媽,讓她把馬韻绮屁屁下的總裁大位換給馬俊奇來坐,讓自認能力更強的馬韻绮這輩子永遠屈居在弟弟的下頭?”
到時馬韻绮要是能無條件同意的話,林旭文便會抛開對事業的所有追求,真的跟她回家洗手作羹湯。
但林旭文心裏非常清楚更有能力的自己卻迫于情勢而得屈居他人之下的苦澀感覺,這也是為何她一直在醫院的官/僚制度中努力往上爬的最大動力。
林旭文和馬韻绮絕對是同一類人。
很多人在擇偶的時候都說想找個志趣相同的伴侶,原因無他,因為戀愛過程省事又省力。
只要一方給個眼神,或者另一方挑起了話頭,彼此便會知曉對方想說或者想做什麽。
那就能省下許多精力,完全不需要不停地跟對方仔細溝通,同時也不需要根據情況而定繼而做一些疏導工作。
身為無可救藥的懶骨頭,林旭文自然更傾向于選擇這樣的愛情關系。
她一直以為自己和精明的馬韻绮在一起,兩個聰明人必定能夠毫不費勁地跟對方交流,把時間省下來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而在過去的七年裏,現實教會了她一個道理,志趣相投根本不代表兩人也會志同道合。
而兩人之間不停磨合又不停妥協的過程,就像在玩一場一直都不會停下的碰碰車游戲。
唯一不同的是,用來當成碰碰車的道具是無比脆弱的兩顆真心。若是碰撞的過程中出現任何軟弱的瞬間,那就會造成節節敗退的後果。
這兩天以來,林旭文不是沒有好好思考過自己和馬韻绮越發展卻越畸形的關系。
扪心自問,林旭文認為這些年來自己已經給予馬韻绮足夠的愛,自己為了維系兩人之間的感情,已經一而再地選擇退讓,只要不是觸及個人原則的事情,她便盡可能把馬韻绮的意願排在了第一位。
或許林旭文不停這麽做的時候,卻給予了馬韻绮一絲錯覺,覺得只要自己運用足夠強硬的手段,甚至以兩人的感情為要挾,林旭文雖然會給予一定程度的反抗,但往往還是會乖乖就範。
說到底,還是林旭文自己的一再隐忍和縱容,養出了這個求婚得不到回應就要分手的人。
這樣的行為跟得不到糖吃就嚎啕大哭鬧家長的小屁孩有什麽不同?
此時,林旭文和林旭雪早已坐在餐桌上吃着熱粥好一會兒,林旭雪靜靜聆聽姐姐低聲說起那天的求婚經過,還有自己這幾天以來的所有心路歷程。
末了,林旭文才淡淡地說了一句:“以她的身份地位,她比我更清楚什麽叫做覆水難收,真想分手就分手吧,她說的也沒錯,長痛不如短痛,好過鬧到最後互相撕破臉,留一份情面給大家也讓長輩們容易做人。”
林旭雪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聽着。
從來沒見過自家姐姐像今天這樣崩潰痛哭,林旭雪倒是非常清楚,在林旭文給自己強加在臉上那副名叫“灑脫”的面具之下,心口上的血淋林傷疤到底長得多麽猙獰。
最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卻是林旭文完全無法随意聯系的人,那梗堵在心頭的苦澀滋味,絕不像林旭文刻意掩飾得那麽雲淡風輕。
雖然心中特別想跟對方複合,但是兩位自認成熟的女人卻依然堅持履行“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免得被別人嘲笑說言而無信。
兩個女人都是倔得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主,便以所謂成熟大姐姐互相說再見的方式,努力演着好聚好散,再見還是朋友的真谛。
只有上帝知道她倆在寂寞暗夜裏絕對沒少獨自黯然神傷。
但是在晴天白日之下,馬韻绮和林旭文卻依舊努力在人前掩埋自己內心的傷痛,露出一抹“誰還沒分個手”沒心沒肺的笑容。
天天近距離觀看姐姐的拙劣演技,如此糟糕的演技要是放在演藝圈連跑龍套都不配呢,讓林旭雪白眼翻得眼部就快抽筋。
再次逮到某個人偷偷躲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哭泣之後,甚至在被妹妹看見她拿紙巾擦掉眼淚後,愛面子的林旭文還要強行假裝自己肯定是忙着工作,熬夜熬得眼睛都紅腫了。
林旭雪倒是想知道人類之中誰熬夜過後不是眼裏布滿紅絲,而是眼皮會莫名其妙地腫起來?
這下連性子平和的林旭雪都忍不住腹诽:“真要做出無所謂的樣子,那就演得像一點,有本事你倆別一個通過遠走他鄉努力工作,另一個則運用滿檔的手術檔期刻苦工作,來逃避初戀失敗的痛苦。”
這個想法倒是突然提醒了林旭雪,十分花心的馬韻绮那裏她倒是不太清楚,但自家大姐肯定是初戀沒跑了。
初戀啊,到底還是刻骨銘心一些的。
眼見姐姐運用工作麻醉自己就算了,林旭文這個特別沒義氣而且以出賣妹妹為樂的壞姐姐,居然為了早點脫離醫院的泥沼,甚至還拉上林旭雪給當個墊背的。
事情是這樣的,林旭文向院長親自遞交辭職信之後,接下來還需要工作一個月以順利完成部門事物的所有交接。
可惡的院長不知道從哪個敵對派的人那裏收到風聲,得知林旭文和自己的強大後臺目前已經分手了,便借勢棒打落水狗。
院長故意将他看不過眼很久,特別想出手修理可惜沒有那個豹子膽,所以一直只能對狐假虎威且仗勢欺人的林主任聽之任之,如今倒是狠狠地給她卡在了“順利完成交接”的點子上。
院長還對林旭文裝出語重心長的模樣,冠冕堂皇地說了一些“醫院人手不足”等空話,再到以後會威脅到林旭文名聲的“你就這樣甩手走了留下爛攤子給同個部門的人”,讓林旭文必須在一個月內完成排到三個月後去的手術時間表,才能算是圓滿地“完成了交接”。
林旭文醫生聽了院長的話之後,倒是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也沒再說什麽,把辭職信留下後就甩手走人。
林旭文主任可不是吃素的。打官腔是麽,官大一級壓死人是麽,那就讓院長去跟軍銜為中将的人好好解釋,為何林旭文醫生不能在遞交辭呈的一個月後,準時出現在軍營裏和一群新兵一起接受痛苦的軍訓。
官大很多級果然更加能壓死個人,雖然院長見了軍部的人之後老老實實縮了起來,但是身為部門的一把手,林旭文确實十分體諒部門裏各位醫生們的辛勞。
所以,她便把同為神經外科醫生的自家妹妹從悠哉游哉的生活裏拉出來幹各種苦力活,通過兩人合力在一個月內完成林旭文在未來兩個月所有預先安排好的手術檔期。
林旭雪可是一萬個不願意重新回到在公立醫院連軸轉的可怕日子裏。
林旭文倒是适時出聲提醒林旭雪,之前到底是誰收了某個人接近五十萬的現金,為了白花花的銀子而同意并承諾将成為救火員,拯救林旭文于刀山火海。
林旭雪倒是有些驚訝林旭文居然願意提起關于馬韻绮的事情來,壞兮兮地湊近過來問她:“怎麽突然提起小運氣了?”
聞言,林旭文從手中握着的被文字寫得滿滿的日程表中擡起頭來,給了林旭雪一個“那不然呢”的疑問眼神。
難道以後兩人見面都要像仇人一樣嗎?
林旭雪在腦海中稍微幻想了那個她倆肩上扛着遠程火包彈互相攻擊的血腥畫面。
那個仿佛經歷過世界大戰後依舊冒着硝煙的一片廢墟,畫面真的有點太美,林旭雪并不敢看。
林旭雪聳了聳肩,覺得自己還是保住小命要緊,任由她倆去折騰吧。
此時她倆的手裏握着相同的文件,就着桌上的臺燈仔細地一個個手術預約對照過去,根據自己更擅長或更喜歡的領域分配着林旭文的工作量。
讨論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林旭雪倒是看到了一場與心髒科合作進行的脊柱手術,同時看到了一個她熟悉到骨子裏的名字縮寫。
M.T., Chow.
林旭文當然知道自家妹妹在轉入神經外科的跑道之前,跟着據說是林思靖媽媽的學妹周文婷醫生學習了很多年的心髒專科知識,自然傾向于把這場手術交給她來做。
其實在一衆醫生孩子之中,每個人都接受過有些娃娃臉的周文婷老師在心肺外科方面的指導,之後唯獨林旭雪跟着周文婷老師更深入地學了兩三年。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林旭文還移動鼠标在郵箱裏查找,找到了周文婷老師昨晚才發給她的确認郵件,表示明白林旭文的難處,并告訴她這位病人願意轉去私人醫院就醫。
轉去資源更好的私人醫院就醫的話,那肯定就要無公職一身輕的林旭雪來主刀才可以了。
又能将一場預計是個馬拉松手術的難纏角色丢給林旭雪,林旭文露出非常開心的一抹笑容,用力地握着鋼筆在紙張上劃出三條長長的橫線,嘴上倒是有些漫不經心地發出詢問:
“話說,當年你為什麽突然從心肺外科轉到神經外科啊?難道是心肺外科的東西太難了,你學不來?”
望住林旭文擡起頭來露出一抹略顯嘲笑的笑容時,林旭雪倒是也跟着笑了起來,然後說出一句讓林旭文的雙眼瞪成銅鈴的話:
“因為周文婷是我的初戀啊,跟初戀分手之後,你說我還怎麽繼續跟着她學習呢?”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都猜到了,不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