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廢人

試煉場外,不少人已修得耳清目明,見狀一片嘩然。

年輕些的,搞不清楚晏清為何前幾日還好好的,今天站在試煉場上就突然身負重傷了,而年紀大些的則捋着胡子,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态。

“我就說嘛!那可是豐都結界!憑他們幾個金丹修士,外加一個築基期的小娃娃,肉體凡胎的怎麽可能幾人都毫發無傷!”

“楚晏清想做這救世英雄,嘿嘿,救世英雄可不是那麽好當的,是要付出代價的!”

“到底是年輕人,剛封印了結界就敢來昆侖,忒不知天高地厚了。”

“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江衍一面焦心挂念楚晏清的傷勢,一面又難免聽到無聊之人的嚼舌根,又氣又急,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頭腦發昏。

江長鶴看出了江衍的焦躁,他輕輕搖動扇子,緩緩開口,“衍兒,修行者當定心定念,坐立不安地像個什麽樣子?”

江衍眉心緊縮,“嗯”了一聲。

試煉場內,周尚光見楚晏清不比試了,頓時慌了神,捉急忙慌地說“不行!試煉石已經顯現了我們的名字,你不可以退出!”

梅依雪見他不依不饒,氣道,“周尚光,楚晏清重傷未愈、無法比試,你只管等昆侖使者定奪,何苦相逼?”

周尚光輕蔑地看着梅依雪,大聲道,“不行!我就是要與楚晏清比試!”

這下,不只是梅依雪,一旁的孫雄也看不下去了,上前勸說道,“周兄,愚弟知你醉心武學,可就算晏清退出了,也有我等與你比試,昆侖試練自當順利進行。”

周尚光生硬地扯了扯嘴角,“你等又如何與晏清仙君相提并論?”此話一落,得罪的又何止是孫雄一人,試煉場內,幾人面面相觑,試煉場外,衆人頓時一片嘩然。

“這周尚光也太無禮了!”

“周尚光真當是個武癡,他這句話啊,已經把四派八門,裏裏外外得罪了個遍。”

Advertisement

“呵,他楚晏清名氣再大,也不過是金丹修士。都是金丹修士,誰又比誰高貴?怎麽旁人連與他相提并論的資格都沒有?”

“昨日楚晏清陣江衍那築基期的‘小娃娃’都如此費力,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

場外的江衍心急如焚,他當即便要沖進試煉場內,卻被江長鶴一手抓住,後者怒發沖冠,“江衍!你想幹什麽?”

江衍深吸一口氣,端正地朝自己叔父行了一禮,“掌門,我擔心晏清仙君。”

江長鶴臉上的溝壑不禁顫了兩下,接着,他伸出手掌,正欲落在江衍臉上,卻生生忍了下來,言辭嚴厲,“你放肆!”

江衍撇開頭,不看自己叔父,“掌門,晏清仙君對我有恩。”

“江衍,是不是我平時對你太好了?竟讓你忘了規矩!你當這是哪裏?”說着,江長鶴喚來幾個門下弟子,讓他們将江衍好生看管。

試煉場內已亂成一鍋粥。

孫雄是個粗人,不善言辭,頓時被周尚光的一番話氣得啞口無言。

一旁的陳逾靜文質彬彬,錦心繡口,他搖了搖扇子,暧昧地看了楚晏清一眼,笑着說,“我等自然不配與晏清仙君相提并論”,接着,他又看向了周尚光,冷冷道,“只是你這人好生無禮取鬧,就算你想比試,也得看晏清仙君能不能與你比試啊。”

周尚光不依不饒,“試煉石已顯示楚晏清的名字,今天他想比也得比,不想比也得比!”

說着,周尚光看向遠處茫茫懸崖之上高大宏偉的通天神殿,大聲喊道,“時辰已到,請聖使成全!”

慧覺法師無奈搖了搖頭,“施主,你我皆知楚施主身負重傷,就算你此刻與他比試、贏過了他,也勝之不武啊。”

高尚光才不管慧覺法師是方寸派的得道高僧,指着慧覺大聲喊道,“你個和尚懂什麽?我為的根本不是贏過他!”

“我不遠萬裏、千裏迢迢、十年修煉,為的不是玄鐵玄冰,更不是沽名釣譽。我就是要親自與他比試一番、見識他的碧華劍法!”

梅依雪怔住了,她搖搖頭,喃喃道,“瘋了,周尚光,你瘋了!”

她望着通天神殿外睥睨衆生的昆侖聖使,只見昆侖聖使身着金絲長衫,通體的金線在日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一層奪目的光暈。他的臉上無悲無喜,無怒無愁,單單一個眼神,便足以讓修仙界衆人既崇敬又驚恐。

她看了一眼身側混沌迷離之中的楚晏清,鼓起勇氣大聲喊道,“聖使!晚輩雲川派梅依雪,懇請聖使允許楚晏清退出試煉!”她一遍又一遍呼喊着昆侖聖使,卻只得到一個冰冷淡漠,居高臨下的眼神。

不知過了多久,洪亮而悠揚的聲音突然從天際傳來,“試煉即開,死生有命。”試煉場內外霎時安靜下來,人們眼巴巴地望着通天神殿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當世大拿。

周尚光得了昆侖聖使的首肯,發狠道,“楚晏清,站起來,你如果是個男人,就拿起劍來好好跟我比試一場!”

梅依雪護在楚晏清身前,“周尚光,你若真心實意想與晏清比試,以後有的是機會,何苦計較這一時呢!”說完,她的目光投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江河。

只是,江河的表情依舊很淡,看不出喜怒,就仿佛這場鬧劇與他毫無幹系。

孫雄拉了拉梅依雪的衣角,意念傳音道,“依雪,莫要堅持了,小心得罪了昆侖!”

楚晏清遠遠望着神殿外嚴明聖潔的昆侖聖使。自昆侖建派以來,便因得天獨厚的位置和首屈一指的靈氣而為天下門派歆羨。千百年來,昆侖門人融彙了昆侖山萬年的積雪與嚴寒,創造了當世絕無僅有的功法。昆侖弟子法力高強,跨入元嬰者何止一二,更有昆侖聖君幾近飛升成仙。昆侖門人向來鮮少問世,是以世人皆知四派八門,卻不知在這四派八門之上還有昆侖。

這場比試他躲不過去了。

楚晏清深吸一口氣,他拍了拍梅依雪的衣袖,勉力站直了身子,含笑道,“久聞慈悲閣周道友愛劍成癡,今日一見,名不虛傳。道友,請吧。”

“晏清!”梅依雪心有不忍。

楚晏清微微扯了扯嘴角,一只手持劍,另一只手背在身後,朝梅依雪張開五指搖了搖,做出一個拒絕的姿勢。

此時,楚晏清渾身刺痛,靈力虛空,他本不想與周尚光比試這一場,只是如今連昆侖聖使都站在了周尚光這邊。昆侖門人極少與外人溝通往來,喜怒難以琢磨,若是雙方僵持不下,難免會開罪于昆侖。若是他自己也就罷了,只是他不能連累了長瀾、雲川同時陷入危險之中。

周尚光亮出長劍,一個飛旋朝楚晏清刺來,他招式淩厲霸道,招招匠心,楚晏清連退幾步,與他長劍相接,使出碧華劍法。不過十餘回合,楚晏清體內的靈力便愈發淩亂稀薄,丹田處的傷痛也催人性命。他唇色蒼白,接連失利,而周尚光卻勢如破竹。

臺下的梅依雪便看出楚晏清已是強弩之末,大聲喊道,“周道友,點到如此。”

周尚光此時已紅了眼,他大喝一聲,“昆侖試煉,生死不問!”

周尚光劍氣逼人,楚晏清無力招架,正當他以為周尚光已占據了絕對上風,這場比試馬上就要結束時,周尚光卻一個轉身,放過了他。

大喝一聲,“再來!”

接着,周尚光挽出秀氣的劍花,換了一套劍法卷土重來,他招招致命,卻又招招留情,為的就是逼出楚晏清的渾身解數!他明明早已勝出,卻偏偏要看楚晏清負隅頑抗、拼死掙紮,而楚晏清又非得掙紮給他看!

何其殘忍!

楚晏清雙手微顫,雙腿虛浮,他只能憑着本能,使出破碎的劍法拼命招架,他的體力和靈力都在飛快的流逝,他幾乎聽到自己骨骼戰栗的聲音,還有丹田處傳來的絲絲裂縫聲。

周尚光怒不可遏,“你就用這樣的劍法來與我比試麽?楚晏清,你就這點水平了麽!”

楚晏清幾盡虛脫,他的招式越來越混亂,被周尚光打得毫無章法,身上出現一條條劍傷,成片的鮮血染透了白色衣衫。

周尚光又是一劍刺來,楚晏清躲避不開,眼看就要一招斃命,可周尚光偏偏再次放過了他——

楚晏清提起長劍,還未曾刺出,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江河和梅依雪同時撲上試煉臺,試煉場外一片嘈雜。

“周尚光這樣做,是要讓楚晏清力竭而亡啊!”

“楚晏清再怎麽說都是為了拯救百姓才受傷的,周尚光與他無冤無仇,為何要這樣折磨他呢!”

“可我瞧周尚光沒錯。既然進了試煉場,試煉石顯現了名字,就該死生不論。周尚光這樣做,于情萬萬不該,可于理卻無可指摘。”

江衍趁亂甩開看管他的師兄弟,沖進試煉場,大步躍上試煉臺,“哥哥!”

江長鶴與李恕大驚,緊随其後。登上試煉臺後,江長鶴忙将楚晏清抱在懷裏,封住他的大穴,他的手指搭在楚晏清的脈搏上,默了片刻,高聲說,“晏清賢侄只是力竭昏厥,并無大礙。只是……只是……”

李恕見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已慌了神,他勉強鎮定下來,聲音發顫,“江掌事,我師弟他,他到底怎麽了?”

“賢侄封印結界時被詭氣重傷,金丹已碎、經脈盡亂。”

整個世界一片混亂嘈雜,江衍卻什麽都聽不清了,他踉跄着大退幾步,霎時天旋地轉。等回過神來,江衍只聽到江長鶴仰天長嘆,許久過後方緩緩說,“天妒英才,從今往後,他便是廢了。”

江衍頓時心痛如絞,他氣血上湧,嘔出一口鮮血來,最後竟“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意識全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