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雷箭

正元節有十日,前三日天南海北的人湊熱鬧游玩賞樂居多,再往後,貿易往來就穩定了許多,這時候,孟多會帶着阿洛去收購異域售賣的奇珍異寶,将來高價賣給王公貴人,他叫了鐘齊雁同去,看看有沒有有趣的東西買給他,鐘齊雁本來已經答應,臨了又說青雲書院招了新學生,讓他前去看看。

孟多一向比不過鐘齊雁的書和他的學生,只好派人駕馬車把人送走了。

書院這幾日正放假,沒有幾人,鐘齊雁在門邊就聽見了不熟悉的說話聲,間或伴随着女子的嬌笑,院長看見他來了,對面前的兩人說:“這位就是鐘夫子,我們院裏最好的夫子,與當朝國師大人還是至交好友,經常談經論道。”

院長又對鐘齊雁說:“這位是胡老板,做典當生意的,這一位是胡老板的愛女,胡小姐。”

胡小姐生的很漂亮,舉手投足有股香脂怡人的妩媚,她朝鐘齊雁見了禮,一雙含水的眸子輕輕地眨了眨。

胡老板說:“聽聞鐘夫子才高八鬥,今日一見果然出類拔萃,不枉小女一心向往。”

胡小姐站在一旁,臉頰很紅。

書院院長讓鐘齊雁帶胡小姐在書院中逛一逛熟悉環境,鐘齊雁在前面帶路的時候聞到了從身後傳來的胡小姐身上的香氣,有女子的溫軟。

孟多從邺莽來的商人手裏買了上等牛皮、牦牛肉和幹奶酪,從海邊漁鄉來的商客那裏買了夜明珠和白魚骨。

賣夜明珠的商人來京都之前聽商隊的同行說起孟老爺,說孟多出手闊綽,喜愛新奇之物,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商人神神秘秘的在熱鬧擁擠的街巷裏,用不熟練的官話低聲音對孟多說:“我還有一物,不知道孟老爺有沒有興趣。”

孟多對很多事都有興趣,但不包括刻意吸引他注意力的這一類,商人見他欲走,便着急的說:“孟老爺知道北嶼國嗎?”

孟多看向阿洛,阿洛對他解釋,北嶼國在大昌國很靠北的地方,是海上之國,與大昌的海域接壤,在幾年裏曾多次發動戰争,侵占了大昌國的十三座漁島,殺死大昌百姓二百餘人。

孟多來到這裏,雖然稱不上愛國,但也希望國泰民安,他的目光探究的看着商人,說:“知道了又如何?若你說不出一二,今日按你個通敵叛國罪也無妨。”

商人這才後悔為了想要更多的錢說了不該說的話,但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他對孟多說:“小人必定不敢通敵,小的家裏在北嶼國的南面,離那兒遠着呢,是村裏有人撿到了一物,托我到京都問問價。”

他們不敢上交官府,因為官府必定會嚴查徹查一番。

孟多帶人走進附近的一家客棧,在屋子裏,商人從包袱中取出了一只箭,箭上刻的有‘北嶼’二字,商人說:“嶼人就是因為此物,才在沿海一帶橫行霸道。”

箭和大昌國常用的箭矢不一樣,有孩兒手腕般粗,重量也很沉,外殼像是某種金屬制成,但材質卻根本看不出來,雷箭的一頭是烏黑的尖頭,孟多伸手去摸,商人把他攔住了:“不敢碰,會炸開,威力很大,這是唯一一只沒開的雷箭。”

商人告訴孟多,北嶼的雷箭射出後,晴空白日裏能曳尾二裏,雷箭落下的海域能掀起十丈巨浪,人若不幸在其附近,粉身碎骨都是輕的。

阿洛聽了,立刻從孟多手裏拿走了雷箭,表情不善的瞪着商人,如臨大敵。

但孟多卻覺得有趣,問了商人價格,利落的讓阿洛給了錢。

等人走後,阿洛關上門,說:“主子,你買它做什麽,太危險了,應該丢的遠遠的。”

孟多想了想,說:“将雷箭包好,我們中午去鹿府蹭飯。”

阿洛說:“您要去給國師?不可不可,主子,連小販都不願和官府打交道,要是到時候國師問您從哪裏來的,您就算如實說,別人也不信您是心血來潮覺得好玩才買來的。”

孟多說:“他會相信的。”

鹿時應得知孟多要來,令下人早早去安排膳食,秦白從膳房那邊走過來,說:“上次府上這麽隆重還是皇上來的那一回吧?”

鹿時應沒接他的話,秦白走過去握住他的手,為鹿時應切脈:“我聽下人說昨夜你又睡得晚,思慮過重,血氣凝滞,容易活不長。”

鹿時應說:“睡不着。”

秦白問是不是沿海那邊傳回了消息,鹿時應說是。

皇帝年邁纏綿病榻,百官對于與北嶼的海事還在糾結戰與不戰,但鹿時應早已下定決心,要将這顆埋在大昌國邊境的毒瘤徹底拔除,秦白認為他操了不該操的心,但鹿時應說他入世就是為了此事。

在孟多到來之前,鹿時應又去後院的清水潭邊看了姜母樹,有了神農谷沈姑娘的照料,姜母樹又長出了許多新的葉子,吃葉子的孟多有種格外的惬意,鹿時應見了也會歡喜。

沈姑娘從花房中出來去後院給姜母樹施藥,在半路遇見了秦白,秦白說:“不必了,明日在做吧。”

沈姑娘問:“是有客人要來?”

秦白說:“是債主來了。”

沈姑娘好奇:“鹿大人欠了錢?”

秦白在心裏說,是欠了情債。

鹿時應在清水潭邊的古樹下設宴,孟多到的時候,周圍的下人也被清走了,

鹿府準備的飯菜很合孟多口味,尤其是最後還有一盤洗幹淨的安樹樹葉,午後是清淨的,樹上的蟬叫的也懶懶的,孟多靠着矮幾吃葉子,鹿時應在打量孟多送給他的禮物。

“雷箭的威力很強,一只就足夠破壞十來條小型船只,嶼人正是用這類武器攻占了大昌的十三座漁島。朝廷曾多次派人去尋完整的雷箭,但沒什麽下落。”

孟多誠實的說:“可能是派的人不行。”

很少有人直言不諱的批判朝廷,更不會有人當着鹿時應的面說這種話,但孟多是例外,鹿時應笑了笑,說:“的确是不行。”

孟多問:“你打算怎麽做?”他看着鹿時應修長白皙的手指碰觸雷箭,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某些上不了臺面的事。

鹿時應說:“想去看看雷箭的威力嗎?”

孟多擅長吃喝玩樂,自然是要去的,于是他和鹿時應約定兩日後到武陵山附近,大運河的水經過的峽谷見面。

日落的時候,鐘齊雁把胡小姐送到了書院為她安排的房間前,胡小姐笑容溫婉與他道別,并詢問鐘齊雁明日可否陪她到書院外走走。

因為剛好是正元節,學院放假,鐘齊雁沒有課,所以答應了胡小姐。

正元節第五日,孟多讓阿洛去青雲書院問問鐘齊雁,明日要不要和他去看雷箭爆破。阿洛會輕功,腳程快,半日就從山上回來了,說:“鐘夫子說不去了書院裏來了新的學生,他幫院長接待。”

孟多沒有多想,看了幾家店鋪這些日子的賬本,去後院泡了泉子,早早的就睡下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鹿府的馬車很早的就等在孟府的門外,但下人并沒有去敲門,是直到孟府的人出來看見了,才又轉回去告訴孟多。

孟多正在吃早膳,鹿府的人說:“我家大人先行一步,特意交代孟老爺不必着急。”鹿時應向來是善解人意的。

武陵山的峽谷,大運河流經的地方山勢陡峭水流湍急,出峽口的地方河水彙成了一潭深不見底的寬闊的湖,孟多從馬車裏往外面看去,看見湖面飄着一艘能容納三十人左右的中型船只,岸邊有一些身穿官袍的人。

馬車停了下來,有人在外面說:“孟老爺,請下車。”

孟多跟着鹿府的人順着山路走了幾步,在山腳的轉角處見到了一身黑色勁裝的鹿時應。

鹿時應常穿白,所以孟多覺得鹿時應的這身裝扮很有意思。

鹿時應的臂上搭着一件黑色鬥篷,看見孟多,他将鬥篷披到了孟多的身上,說:“我們要到山上去,會冷。”

做完這些,鹿時應向身邊的人示意,一只手摟住孟多的腰,腳尖踩在巨石上,靈活的在半空側翻,一路以樹做支點,很快便抵達了落腳點。

落腳點是山面一處向外凸起的石塊,勉強能站的下兩個人,但視野很好,能清晰的看見峽谷湍急的水和被林木掩映的湖。

鹿時應撚起一粒石子射向一山下,在山下等候的人收到訊號開始有了動作。

因為腳下的地面有限,所以孟多只能貼着鹿時應站,離得很近,他能夠聞到鹿時應身上有股淡淡的藥香味兒,“陣仗不小。”

鹿時應解釋說是因為要精确測出雷箭爆破的傷害範圍。

交談的時候,山下響起一聲尖銳的哨聲,孟多剛一低頭,就聽見了幾道破風聲,然後是劇烈的爆炸聲、湖水嘩嘩聲和山石樹木滾落翻倒的聲音,峽谷裏水花四濺,孟多垂着的手似乎都被炸起來的水珠沾濕了。

湖面的船只被炸的四分五裂,殘肢破壁飄在湖面上,一陣難聞的硝煙随着山風漸漸吹散,躲在安全地帶的人出現在岸邊,開始在紙上記錄。

等峽谷重新恢複狼藉後的平靜,孟多才說:“果然厲害。”

鹿時應說:“所以嶼人很重視雷箭,寧肯讓雷箭自爆,也不會将任何一只流落在外。”

孟多湊了雷箭的熱鬧,對其他的事就不感興趣了,他和鹿時應站的太近,溫熱的氣息撩的孟多有些心浮氣躁,孟多說:“下去吧。”

鹿時應收緊放在孟多腰上的手,施起輕功離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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