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白晶瑩的米粒混上姜黃的牛肉湯汁,還有黃燦燦的炒土雞蛋和鹹鮮适口的醋溜白菜絲打底,沒想到田大壯做的這幾樣家常菜居然意外地很好吃,特別是牛肉,軟爛适口,醬香濃郁,鮮香得簡直叫人連舌頭都要一起吞下去,難怪斧頭那小孩為着沒吃過瘾還鬧開了,吃得高興,田小滿便也不吝啬表揚,對田大壯豎了豎大拇指,說:“看不出來,你還有一手啊,有這手藝,在農村種地可惜了,不如去城裏開個館子。”

田大壯略得意地說:“還不錯吧?我有時候想,要是什麽時候鎮上的醫院食堂要承包出來,我就去試試。媽的,每次我去醫院食堂打飯的時候就想罵人,那群豬頭一樣的廚師只知道養肚子上的肥膘,弄出來的飯菜簡直就是豬食,還十塊錢一份!白瞎了那麽多的好材料,做出來的是啥玩意兒啊。”

一高興,田大壯還告訴田小滿他的拿手好菜還不止這點呢,他得了媽媽的指點,連電視上展示的國宴菜肴都會做幾樣!

田小滿倒是有點吃驚了,說:“真的假的?你媽以前是廚師嗎?”

田大壯說,“那倒不是。不過,我媽确實很會弄吃的,也愛琢磨這些。記得小時候偶爾在外面吃飯吃到什麽好吃的,她去人家廚房轉悠一圈就知道是怎麽做的,回家學着做給我和我爹吃。後來有了電視,我媽喜歡看廚藝節目,也是看看就會,而且比電視上的做出來還好吃,又好看,比我這強多了。後來她病得癱在床上動不了了,就指點我做。嘿嘿,我這廚藝算是得自我媽的真傳,貓兒抓耗子——祖傳手藝!”

田小滿笑着說:“這樣的話,以後可以開個私家菜館了,媽媽的手料理!哎,有這樣的祖傳手藝別埋沒了,怎麽才只想着承包醫院食堂這點出息?幹嘛不想着去大城市裏開個館子?或者,索性去澳洲美國之類的地方開中國餐館?若只是承包醫院食堂的話,那破醫院可以增開一個營養科的門診了,得了厭食症的患者吃一頓田大廚的國宴菜,就菜到病除了,哈哈。”

被表揚得過了,田大壯又有些腼腆了,說:“哪有你說得那麽好?我也就是順口吹吹牛。會做不等于做得好,自家吃吃還行,要到外面開館子掙錢就不一定了,再說,開館子要本錢,等以後吧。”

“太謙虛了。”因為好吃,田小滿幾下就把拌了湯汁和菜的米飯吃完了,田大壯又給他盛了一碗雞湯來令他喝下。雖然沒有香菇墨魚這樣的濃香型配菜來提味,不過因為雞是散養的真正土雞,個頭也小,故而湯味十分鮮美,叫田小滿痛飲了一大碗。

喂飽了傷員,田大壯将他又挪回去躺在床上,然後去吃自己的,同時和田小滿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氣氛安谧和祥。

田小滿回味着剛才的美味,說:“這牛肉真的太好吃了,你怎麽做出來的?不像鹵牛肉,倒是有點像醬香牛肉的做法,汁兒很濃很香,是你們這一方的特色菜?還是你娘教你的?”

田大壯一聽這話題又繞到他娘身上了,不過,卻還是忍不住得意,告訴田小滿說,大田村這一方做牛肉的慣常做法是用五香、八角等大料來鹵,收汁起鍋的時候還要瀝幹汁水,所以一般是幹香幹香的,而田大壯則是先鹵後燒,最後用黃豆醬燒得軟?入味,醬香味足,特別下飯。

田小滿有些詫異地說:“燒一份牛肉還要買一罐黃豆醬,你媽教你這手藝還很講究嘛。”據田小滿的常識,城裏人燒菜用黃豆醬甜面醬沙茶醬之類的佐料是平常不過的,而農民則一般舍不得,肯用醬油的都是講究的了,別說幾塊錢一罐的黃豆醬。

田大壯解釋說:“黃豆醬是我們家裏自制的,不花錢。一般夏天的時候做,一次做一大缸子,全年的都有了。先把豆子煮熟了,然後攤開在竹簸箕上,放在太陽底下猛曬,直到豆子流出漿水兒,還長白毛,聞起來有些臭哄臭哄的,就是發酵好了,然後放鹽巴、白酒之類的拌一拌,裝到泡菜缸裏收好,每半個月記得拿筷子進去翻攪一次,好叫它繼續發酵。大約兩個月就全好了,可以拿來燒菜,或者偷懶不想做菜的時候直接拿來拌飯吃。不過,有時候興致來了,會做點好吃的來犒勞自己,我還會幾個拿手的好菜,只是一個人懶得弄,以後慢慢弄給你吃。”

田小滿聽了若有所思地說:“咦,黃豆醬這樣做的?我怎麽好像有印象我老家的人也是這樣做的?你媽不是這大田村的本地人吧?說不定我們是……老鄉?”

因為已經作古的媽媽總是對她自己的過往忌諱莫深,不喜歡被提及,盡管她現在已經不在了,田大壯還是本能地不想觸犯媽媽的忌諱,便有些不悅地說:“恩,我媽是別的地方來的,到底是哪裏我也不知道,她不愛說以前的事。哎,你別老問我娘的事情了,死了的人也許不喜歡被人議論,再說,你不是害怕嗎?你還問個不停?”

說着,田大壯故意比了個恐怖的手勢,說:“小心……好奇害死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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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滿笑得一雙眼睛晶亮,說:“有你在呢,我怕什麽?哎,大壯,還是回家好,看你人都活泛了,不像在醫院的時候,老是悶頭悶腦不說話,要麽就是那個讨厭的老太婆扭着你,看你跟個小學生一樣,她問一句,你答一句。”

田大壯不以為意地說:“我那是尊老愛幼,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田小滿躺在床上,卻側過頭,看那邊獨自吃飯的田大壯,只見他的一雙長腿在小桌小凳下局促地縮着,端着飯碗斯文地吃飯,又發現了一個現象:田大壯吃飯的速度算是快的,卻全程幾乎沒發出什麽咀嚼的聲音,更沒有吃飯時吧唧嘴的聲音,全然是一副斯文而教養良好的樣子,和剛才斧頭那狼吞虎咽的可怖吃相完全不同。

田小滿心裏還是很好奇,心想,這一定是田大壯的娘從小言傳身教的吧,文雅有範的儀态可不是一朝一夕能養成的。還有,田大壯沒怎麽上過學,卻會說很标準的普通話,吃相優雅,做的飯菜還很考究精致,都是他娘在日常生活中點點滴滴教給他的。田大壯他娘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又是怎麽來到這個小山村的?為什麽田大壯不愛說他娘的事情?不過,這些疑問不好刨根問底,田大壯明顯不配合,再問下去可能會翻臉,田小滿才不會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呢!

吃了飯,田大壯收拾碗筷出去廚房那邊涮洗了一番,又端了盆熱水來給田小滿擦洗,例行公事一般解開了他的衣服。

以前在醫院的時候都是弄慣了的,并不覺得什麽,再者,田大壯服侍了他娘五年,早就習慣了護理病人,沒把他娘當女人看,對田小滿自然更沒啥旖念,就是單純的洗洗涮涮幹活兒。可是,這天被斧頭那麽一說,田大壯便自覺心裏有鬼似的,眼神也躲躲閃閃地不敢直視田小滿,直到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你幹嘛呢你?怎麽不看人啊?”

好吧,看人看人!老子心裏沒鬼,怕個屁!田大壯毅然擡頭,對上田小滿壞笑着揚起半邊眉毛的臉,在黯淡的燈光下漂亮得像個發光體一般,叫田大壯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腦子裏不能自控地跑出亂七八糟的念頭:真他媽的,一個大老爺們長這麽漂亮幹啥呢,還老是對着我笑,笑得我都……草!硬了!

田大壯受不了這視覺誘惑和渾身的燥熱,只好調轉目光往下,心想,田小滿實在是長得太漂亮了,比村裏有名的漂亮小姑娘都好看,才害得我胡思亂想,趕緊往脖子下面看,等看到小滿跟自己一樣的老爺們專屬的平坦的胸膛,腹肌,還有黑毛叢中的老二啥的,就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

誰知這一往下看,就更糟了。

平坦是平坦,卻一片耀眼的白,白而細膩,白而光潔。

兩點淡色的茱萸點綴在上面,随着呼吸輕緩起伏。

田大壯的眼睛直了一下,随即感到喉嚨裏自動冒出了許多口水,拿着毛巾的手哪裏還敢按上去?

這這這……這可叫人怎麽幹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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