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田小滿最關心的當然就是田大壯過世的媽的問題了,問:“斧頭,你見過大壯的媽媽嗎?”
斧頭抓撓着頭發,眨巴着一對綠豆眼,說:”你說的是楊嬸?當然見過,她人很好,也很和氣。不像我們村裏其他的老娘們,動不動就吆喝罵人。”
田小滿心想:“倒是和想象的一樣!田大作的媽媽,光是看照片就能看出一種閨秀的沉靜風度,再結合一下大壯平時的教養,更是與這裏的人完全不同。”
田小滿又問:“聽說他媽媽還很有學問?”
斧頭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是吧,聽說,以前鄉小缺老師,楊嬸還被請去當了一會兒老師呢,教的語文和音樂。”
田小滿驚奇地一挑眉:“音樂?”
斧頭點點頭,說:“好像還會彈什麽樂器呢。不過,會什麽樂器我不知道,我是聽別人說的,但是,楊嬸的身體不好,後來就沒去了。”
見田小滿似乎有不相信的表情,斧頭連忙加了一句話:“真的!大壯哥也會呢,他會吹笛子和口琴,吹得可好聽了!都是他娘教他的。”
大壯原來還會吹笛子和口琴呢,看不出來這家夥還多才多藝呢,怎麽不給我展示一下他的內秀呢?田小滿在心裏愉悅地想着,同時對大壯娘的來歷越加好奇,又問:“大壯他媽一定長得很漂亮吧,不過,大壯長得不是太像他媽。”
本來田小滿差點順嘴說出”大壯也長得不像他爸”的話,想到那天大壯聽到後黑了臉不高興的樣子,小滿及時地把那句話給咽了回去。
即使大壯不在,他也潛意識地維護着大壯,并且,不想讓他生氣。
斧頭想了想,說:“漂亮?我不覺得。她太瘦了,臉上的骨頭凸出來,眼睛卻這樣凹下去,看着怪吓人的。”
田小滿想像着大壯娘久病床上将一身風華都熬幹了的景象,不禁心有戚戚然,一時神思天外,說不出話來。
斧頭一個人耍得磨皮擦癢,翻出一把田大壯他媽生前用過的羽毛扇,裝模作樣搖兩下,說:“我是諸葛亮。羽毛扇一搖,十萬支箭拿來!”
田小滿這才醒過神來,撇撇嘴,說說:“就你,還想當軍師?當阿鬥還差不多!”
斧頭氣得咬牙,要不是小滿哥,他早就氣得叉腰大罵怪話了。農村孩子中有害羞的,但是更多的是頑劣的,尤其是斧頭這樣一貫沒有什麽人教導的,髒話葷話像“X你媽”之類的都是随口飙,只是小滿哥身上有股子氣勢,他再怎麽也不敢在小滿哥面前放肆亂說,只能噘着嘴生悶氣。
Advertisement
小滿腦子聰明,轉彎也快,見斧頭不高興了,便打着哈哈說:“其實阿鬥蠻不錯的,人家還是皇帝呢,諸葛亮都要聽他的。不過咱們斧頭不喜歡就算了,要不你試着當趙雲,五虎上将,也不錯吧。”
斧頭頓時就高興了,學着京劇扮了一下橫刀立馬奪阿鬥的上将軍趙雲過了一把瘾,又纏着小滿要下棋,自己跑去找了棋盤棋子出來,巴巴結結地擺在小滿的床邊,一臉小狗般懇求的神情。
殺你還不是小菜一碟?田小滿無所謂,心想,正好再順便問點話。
斧頭一下就進入狀态,全付心思都在象棋的棋盤上,咬着個棋子皺眉苦臉地,小滿問什麽他就答什麽,幾乎不過腦子。
小滿心裏偷笑着,嘴上不經意地問出最關心的問題:“哎,你知不知道你大壯哥以前和誰談過朋友沒有?”
其實,這問題不問也知道答案。不過,田大壯那天抓住小滿的手的時候恰逢隔壁上演活春宮的告別演出,叫他硬了囧了害臊了随後的幾天都不肯和小滿睡一張床了,叫小滿不得不感嘆:以這家夥摸個手聽個聲都會硬得受不了,然後不掉頭地往廁所裏跑的純情程度來看,肯定是從沒有談過戀愛的感情白癡。
只是,田小滿心裏确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正如他那天開玩笑的話,大壯這家夥稱得上是村版高富帥了,性格也好又勤快會疼人,又不是天生的彎男,之前還念叨着要娶媳婦呢,按說應該會很讨這村裏的大閨女小姑娘的喜歡啊,而且,就看隔壁春山兩口子行房事的豪放做派,說明這村裏的人還很開化嘛,怎麽田大壯都二十二了,還會是一張白紙呢?
斧頭大不咧咧地說:“談朋友?小滿哥你是問有沒有姑娘想要嫁給大壯哥吧?不知道,應該沒有吧,不過喜歡大壯哥的人可不少,就是……”
察覺到斧頭的話裏的猶豫,小滿急忙追問,“然後呢?快說啊!”
斧頭一邊玩着手裏的羽毛扇,把那上面的毛撕開又合攏,一邊說:“後來有人造大壯哥的謠啰,說他個子太高,個高的人早晚要短壽,嫁給他以後當心做寡婦,還說,他命硬,把爹媽都克死了,将來就要克老婆兒子。什麽的。”
田小滿聽得火大又好笑,:“誰他媽這麽無聊造這些謠,抓到了揍死他!”
斧頭忽然将小眼睛擠了擠,鬼頭鬼腦地說:“不過大壯哥挺行的,雖然現在沒有女的喜歡他,可是有男的喜歡他喲。”
田小滿大吃一驚,還以為斧頭說的是自己,一下子臊得臉都紅了,卻聽見斧頭說:“就是興華村的二牛啊,那個二椅子就喜歡大壯哥呢,要不是兩個村子離得遠,他準保天天來守着大壯哥賣騷。”
田小滿本以為,田大壯就算是談過戀愛,頂多也就是和村裏的”小芳”有點兒白開水般的青澀戀情,倒是也不太介意,可是“小芳”忽然變成了男版“小芳”頓時叫小滿接受不了了,在心裏恨恨地磨牙:還以為你是一張白紙,結果你丫腳踩兩只船!
心裏的郁悶和妒火卻無法向斧頭這樣一個小娃兒訴說或發洩,田小滿悶了一會兒,又問:“你大壯哥在這裏沒有親戚嗎?我怎麽從來沒看到過。”這也是田小滿一直以來的一個疑問,這村子裏的人大多姓田,據說祖宗原是一個人,所以多多少少都有些親屬關系,怎麽田大壯一家人卻像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不光他媽沒有親朋,連他爹也貌似沒有親戚,這就有點奇怪了,可是田大壯好像忌諱着這一點似的,從來不說。
斧頭說:“大壯哥有一戶叔叔嬸嬸呢,不過好像鬧翻了,兩家人幾乎不來往。”
叔叔嬸嬸?那應該是很親近的關系啊,怎麽會鬧翻了以至于老死不相往來呢?田小滿覺得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值得挖掘的東西,便感興趣地追問:“鬧翻?為什麽事情鬧翻?”
斧頭正要開口,卻見大壯哥黑着一張俊臉進來,不高興地說:”你個小崽子知道個屁呀,就會張嘴亂說!別人家的事,要你多什麽嘴!”
斧頭見勢不妙,急忙開溜,連晚飯都不蹭了。
田小滿臉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說:“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家?”同時,小滿的心裏燃起火苗,心想,我還沒問你那個什麽男版“小芳”事呢,你朝着我擺什麽臉色?
不過,認真要去問田大壯的話,田小滿又拉不下那個面子,心想,自己是誰啊,犯得着和一個村裏小夥兒争風吃醋嗎?那未免也太掉價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