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田根生倚老賣老地說:“你認不認我這個叔叔沒關系,我也懶得認你這不知道打哪裏來的便宜侄兒!只是,我哥哥本心巴望着你這便宜兒子給他承繼香火,結果你就是這麽給他承繼的!我哥哥要是知道了,他在棺材裏也要氣得坐起來!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客氣了,從現在開始,你就不算咱老田家的人,房子、田地、還有我哥哥給你的歷年的積蓄,統統都交出來,就随便你和男人瞎搞去!”

旁邊幾個人都譏笑着說:“要在以前,出了這麽丢人現眼的事,早就弄來游街打死了。現在新社會嘛,不興搞浸豬籠沉塘弄死人的那一套,倒是便宜了他!哎,我跟你說,識相的,就趕緊把房子那些的都交出來,麻利兒走人!別給臉不要臉!”

“哎,看你田大壯長得人模人樣的,把我家大伯哄得團團轉,真以為你是個人呢,誰知道大伯這一死,就現了原形了!男人的屁|眼比女人的小|穴要爽嗎?斷子絕孫也要去搞?什麽時候我也試試,哈哈,反正我都有兒子了,不耽誤!”

大壯被他們這般淫言穢語的辱罵激得腦門上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他握緊了手上的鐮刀,恨不能往這幾張可惡至極的臉上揮去,打他們個滿臉血,出一口長久以來的惡氣。

那些人看大壯這神情像是要動手打人了,卻一點也不懼怕,反而像是等着的一般舒展了舒展筋骨。

大壯猛然醒悟過來:不能跟他們打起來!這幫子人懷着壞心眼,就想着陷害自己打人傷人好往局子裏送,現在的法律保護人權,就是甩人一巴掌,還能告故意傷害罪呢,何況自己手裏拿着鐮刀?一揮出去,就要見血,那不等于是中了他們的圈套了嗎?反正他們幾個人,折了一個還有幾個,等自己因為傷人被拘留了,剩下的人就會占了房子!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即便自己能從拘留所出來,也攆不走這幫子混蛋了!

還有小滿!自己要是因為傷人進了拘留所,小滿肯定要被這幫子鸠占鵲巢的家夥趕出去,那可怎麽辦?

要是以前,反正光棍一個,蹲號子就蹲號子!現在我田大壯是有了媳婦兒的人了,凡事怎麽可以不為他考慮,只憑着意氣用事呢!少不得要忍這一口氣了!

大壯怕他們故意往自己手裏拿着的鐮刀上碰,弄得不是他砍的也被誣成他砍的了,索性将鐮刀插回了後腰,往後退了幾步,冷笑着說:“你們想得美!有本事上法院告我去,看我搞同性戀是不是要被剝脫繼承家産的權利?要是告不倒,你們幾個還是哪兒舒坦哪兒呆着去吧,別以為堵我家院門口就能讨着什麽好處!”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倒是愣了一下,咦,這大壯今兒還忍得嘛,這麽罵他他都沒有暴起來動手打人。這架,看來打不起來了?

倒是那“嬸嬸”機靈,見其他人都被堵住了嘴沒了招數,便嚷嚷着說:“你搞同性戀,可那人是你撿來的,人家樂不樂意被你搞呢?你不會是強逼着人家跟你搞吧?走,咱們進屋去找着那人,跟他說說,要是大壯強逼着搞同性戀,就是強|奸,可以上法院告他去!我們家裏出了敗類,絕不包庇偏袒,還要大義滅親!”

幾個人得令就要往裏沖,大壯急忙抓了一根長長的笤帚,掄圓了揮舞開來,不許他們進屋。

這幫子人本來就是來找打的,被打了才好去鄉裏派出所投訴要求抓人,故而根本不怕,就頂着大壯的掃帚往裏沖。

大壯想着小滿才和自己弄了那事兒,此時肯定不想見外人,何況是這一群不懷好意的不速之客,心裏一急,又恨不能揮動鐮刀砍人了。

大壯忽然一眼瞥見院角放着的一擔漚着的糞肥,頓時惡向膽邊生,沖過去拿起舀糞的長糞勺,舀了滿滿一勺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這幫子王八蛋潑去。

幾個人不防備,全部被澆了個正着,一下子都剎住了腳步,哇哇大叫起來:“草!大糞往人身上潑呢!真是缺德帶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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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人打架,女人一般抓頭發拉扯貼身肉搏,男人則抄扁擔抄棍棒,玩兒命的時候抄鐮刀抄斧頭,但是,不興潑糞,一來,糞是肥料,可惜了的;二來,太缺德。

現在就管不了這麽多了,橫豎用糞潑就是惡心人,造不成真正的人身傷害,不夠把自己往局子裏送的。大壯咬着牙,又舀了一勺子滿滿的糞,朝他們潑去。

這叫一個漫天糞雨飛啊。

幾個人雖然是農民,平時也要拾糞澆糞,對這味道是熟悉的。但是,漚爛了的大糞澆在身上親密接觸皮膚就不一樣了,令人惡心欲吐,繞是他們也受不了了,竟然忘記了自己拼命想沖進去的事,抖索着臭不可聞的衣服頭發,對着大壯破口大罵。

一會兒,村長聞訊趕來了,聽了事情經過,雖然批評大壯拿糞便潑人身上不對,不過,這些人糾合成衆,上門尋隙,也确實欠着收拾。

村長讓大壯給幾個人賠禮道歉,意思這事兒就算揭過去算了,那幾個人哪裏肯幹,寧可被打一頓或砍兩刀呢,這潑得一身腥臭,還告不了他也撈不着賠償,算啥事嘛。

大壯也不依,梗着脖子,說:“他們硬闖上門來挑事兒,跟六年前氣死我爹那次一樣,我都恨不能掄刀子砍呢,只是不想給村長你惹事兒才忍下的。拿大糞澆他們怎麽了?他們那嘴,比大糞還臭呢,拿大糞澆都算是清洗了!”

雖然那幾個人也激動得不依不饒,奈何村長一力彈壓,最後叫大壯給了一百塊錢的衣服清洗費,才罵罵咧咧地走了,臨走時放下話:“這事兒沒完!想要就這麽占了我們老田家的房子田地,沒那麽便當!”

人都散開了之後,大壯将地上收拾了幹淨,自己也洗了個澡,才進去房間,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滿,皺着眉毛說:“你都聽見了?”

小滿點點頭,說:“我本來想出來幫你罵人的,又怕給你添亂,就沒出來。”

大壯說:“對,你別出來,他們那幫子粗人,你再會說,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不如我一勺糞來得利索又直接。”

小滿想了想,說:“可是,他們這次沒得逞,還再會來的,你還能次次都拿糞去澆他們嗎?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大壯撓撓頭,苦着臉坐在板凳上,說:“下次,我就換一擔最臭的糞等着他們。”

小滿眼珠子一轉,說:“我教你個辦法,徹底解決問題,叫他們以後再也不會上門來鬧。”

大壯眼睛一亮,說:“到底是我家小媳婦兒最有辦法,我是娶了一個智多星進門啊!快說!快說!”

“你娶了嗎?”小滿眼波流轉,說,“把我藏家裏,都不敢叫人看見,這就是你定義的娶了?”

大壯急得臉紅脖子粗地,說:“我恨不能拿一面鑼鼓去滿村裏敲打,告訴他們我田大壯娶媳婦了,現在不是光棍了!就怕你不許!”

小滿摸了摸他的臉,摸了一手的汗,說:“行了,跟你開個玩笑呢,就急成這樣!心理素質也太差了!”

大壯拉着小滿的手把他攬入懷裏,說:“小滿,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高興,我太喜歡你了,真心的,一點不帶摻雜兒,要是能把心窩子掏給你看就好了……”

小滿由着他抱了自己一會兒,将臉藏在他寬闊的肩頭,偷偷地抿嘴一笑,說:“你還聽不聽我的解決辦法了?只管打岔!”

“聽!聽!聽!我一直都聽媳婦兒的話!”大壯這叫一個态度端正啊。

小滿拉着他坐下,斯條慢理地說:“你叔叔那家子人目的明确,剛才他們也說得很明了,就是想要咱們的田地、房子、還有你爸的歷年的積攢,田地是國家的,将來交給村集體,他們争也争不來,你爸的積攢,他們也不能知道存折和密碼,也只有幹瞪眼的份兒,現在,唯有一個叫他們虎視眈眈的,就是房子,只要解決了房子這個大頭,他們也就沒啥可鬧騰的了。”

大壯扶額,說:“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讓我把房子賣了。我是想賣啊,現在都托人去問了,只是,我們不是要過了年才走嗎?現在就賣了,我們住哪裏啊?”

小滿笑着說:“我們還是住這裏啊,現在離過年還有兩個月而已,我們跟買房的買家說好,房子歸他們了,過戶啥的都給他們辦,但是,我們暫時走不了,再住一段時間,給他們算房租就是了。農村的房租應該不高吧,三百塊一個月夠不夠?”

大壯的嘴裏簡直能塞進一個鴨蛋,說:“啊!自家的房子住着,還要倒給人房租呢?不幹,不幹,這簡直就是賠本的買賣!”

小滿拉下臉,說:“你剛才還滿嘴甜言蜜語,說什麽都聽媳婦兒的,怎麽才一轉眼,你不就聽我的了?”

大壯委屈地說:“聽,當然聽媳婦兒的。只是,我覺得……劃不來啊。這一套房子賣才賣四五萬塊呢,房租倒是要給出幾百塊了,哪裏劃得來!”

小滿說:“這不是劃不劃得來的問題,這叫釜底抽薪,叫你叔叔那幫子人再沒想頭了!花幾個錢算什麽,就要看到他們的念想都落空,氣急敗壞的樣子!”

“而且,沒了房子,他們再也威脅不了你了,倒是你可以反過來威脅他們。”小滿唇角勾着,篤定地說。

“什麽意思啊?”大壯有些摸不着頭腦。

“咱們把房子賣了,光棍一個,再無後顧之憂,放出話去說,他們再敢來找咱們晦氣,點火燒了他家的房子!當然,他們也可以來燒咱們的房子,哈哈,只可惜,現在已經是別人名頭下的了,咱們沒損失!”

大壯想了想,猶豫地說,“燒房子是犯法呢。我現在有了媳婦兒,什麽犯法的事情都不想幹,就想和你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小滿恨鐵不成鋼地說:“誰叫你去真燒了?放句狠話出去而已。還有更狠的,才剛我聽見他們罵你搞同性戀斷子絕孫來着,還誇耀他們自己生了兒子。好,咱是光棍,咱斷子絕孫,咱什麽也不怕,趕明兒你把家裏的鐮刀、砍刀、所有的刀都找出來,天天往他們家門口磨刀去,一邊磨一邊罵,老子都斷子絕孫了老子怕哪個?老子對付不了大人還對付不了幾個兔崽子?叫你們也斷子斷孫,看你們能吵能鬧能得意到幾時?”

大壯想象着那個場景覺得後背都涼飕飕地,想了一會兒,弱弱地說:“這樣不太好吧?對小孩下手,我可真……”

小滿說:“誰叫你下手了?就做做樣子嘛。你光是想想都害怕,他們能不害怕嗎?真的是!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讓他們盡管來放馬過來!”

小滿這雙管齊下的解決辦法十分見效,田根生家裏人聽說大壯私下就偷着找人把房子賣了本來還怒不可遏的,後來見大壯反而主動出招,天天轉着圈兒在幾個人家門口磨刀,一邊磨一邊用兇橫的眼神盯着他們的小孩子看還一邊狠聲地自言自語:“惹急了老子,宰了這幾個兔崽子,叫你們也斷子絕孫!殺一個算平手,殺兩個就賺了,全殺了,正好到地底下去見我爹娘,就說報仇了!”

田根生家裏的兒子女婿們跑了來想要弄走田大壯,田大壯悶着頭磨刀,說:“這地方是你家的嗎?這是公用的地,我在這裏幹什麽都可以,磨個刀,扭個秧歌,又沒影響到哪個。你看不慣?你看不慣叫派出所來抓我啊!”

确實的,田大壯只是磨刀和自言自語,并沒有實際的危害到別人的動作,叫他們牙齒磨得咯咯作響,卻拿他沒辦法。

大壯繼續磨刀。

聽了三天的磨刀聲,田根生家的幾個孫子外孫子都給吓出病來了,甚至出現幻聽,一有風吹草動,就嚷嚷着說:“那個大壯又在磨刀了,他把刀磨得好快,要殺我哩!嗚嗚嗚,我不想死……”

田根生這才後悔不及,草他大爺的!羊肉沒吃上,反倒沾了一身羊腥味!房子沒撈着錢也沒撈着,不久前被潑了一身糞,現在又把幾個孫子外孫子吓出毛病來,還惹得村裏人閑話紛紛地,唉,算了算了,還是別惹那個瘟神吧。

等到下次大壯再來磨刀的時候,田根生自己就迎上去了,對大壯說:“行了吧你,差不多見好就收了。你家的房子已經叫你賣了,錢也落到你口袋裏了,再叫你拿出來怕是也不可能了,我今兒算是認栽了。你別得了便宜還不饒人,吓唬孩子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對上我那幾個兒子女婿去幹一場?”

大壯收了刀,說:“對上就對上,你以為我怕你們呢!不過要先立下生死狀,不管打死打傷,都不能報官,也沒得醫藥費賠的!敢不敢?”

田根生一下子就慫了,尼瑪呀,這純打鬥,沒啥圖的,還打個屁啊?萬一傷了,連醫藥費都沒處報銷的?就算是把大壯打死了又怎麽樣,他反正一個光棍死了拉倒,自家的兒子女婿可都個個都是有媳婦有有兒有女的,犯得着嗎?就為了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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