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安程和這個自稱“裴先生”的男人電話中約定第二天下午六點見個面。

這一天晚上大壯還是回來得很晚,雖然開業快四個月,熱潮一直沒過,大壯擔心山莊的員工尤其是導獵員都還是新手磨合期,又怕他們忙中出錯,萬一引發什麽安全事故,加上夜校的課程也沒結束,故而這段時間還是早出晚歸。

許阿姨只負責帶寶寶,不做飯也不打掃衛生,故而安程又另外聘了個鐘點工,每天來半天,負責收拾房子和做一頓晚飯,手藝還成,家常菜的風味,雖然和大壯比起來差遠了,好歹能對付。

飯後,安程就抱着寶寶斜靠在床上看兒童繪本,用手指點着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讀給寶寶聽。寶寶也跟着爸爸咿咿呀呀地學着說話:“青蛙……跳……兔子……跑……兔子……耳朵大大……寶寶耳朵小小……”剛滿一歲的寶寶一邊學着說話,一邊模仿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對照着繪本上畫得十分逼真的兔子的長長的耳朵,嘴巴撅了撅,好像很遺憾的樣子。

“哈哈哈,寶寶是人,人的耳朵太大,不好看!”安程親了親兒子的小臉蛋,又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說:“寶寶耳朵小,好看,漂亮!”

寶寶還小,說太多的話聽不懂,安程給他說話都是挑選在繪本上出現的淺顯語言,而且,盡量說得很慢很清晰,叫寶寶盡量能聽懂和學着說。

寶寶本來只懂“好看”這個詞的,現在連在一起用,便知道“漂亮”也是“好看”的意思,得意地揚起了小下巴,說:“寶寶好看,寶寶……”

“漂亮!寶寶最漂亮!”

“寶寶漂亮!”

安程微笑着看着寶寶,心裏充滿了柔情和驕傲,我們的寶貝是最聰明最漂亮的!

寶寶總算學會了“漂亮”這個新詞,不過,明天要不重複的話,寶寶就會忘。,小孩子就是這樣,很快學會也會很快忘記,因為,每一天都要接觸很多的新鮮事物。

寶寶正在漸漸地長大。

大壯晚上十點多才拖着疲乏的腳步回家,到處靜悄悄的,只有樓梯扶手處亮着一盞小小的插入式小夜燈,指引着大壯通往二樓的卧室。

大壯唇角揚了揚,無聲地一笑。安程就是這樣,嘴巴上傲嬌得很,似乎把大壯吃得死死地,但是,安程總是會注意到這些細微的地方,每次上樓睡覺之前都不會忘記給大壯留着一盞燈,生怕他走急了會摔跤一樣。

他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再說,摔一跤也沒關系的,哪裏就摔痛了?

只是,這樣的細致關懷叫大壯心裏暖暖的,有家,有家人在惦記着自己,在等自己回家的感覺真好!

大壯輕手輕腳進了房間,果然安程和寶寶都睡下了,一室幽靜。

大壯便又悄悄地拿了自己的換洗衣服,下樓去一樓的浴室洗澡,生怕吵着安程和寶寶的美夢。

大壯洗了澡吹幹了頭發上樓去,進房間卻見安程那一側的床邊的臺燈亮了,安程斜靠在床上玩着手機。

大壯走過去撥了撥他的頭發,說:“吵醒你了?”

安程“嗯”了一聲,一副愛理不理的傲嬌模樣,繼續玩着自己的手機。

大壯覺得不應該啊,他的動作都夠輕的了,就差踮起腳跟走路了!

大壯忽然就明白了,伸手往安程的耳垂上一摘,湊到他的臉側,暧昧地說:“原來你是在等我!”

飯在鍋裏,老婆在床上,原來是這個意思。回家真好,雖然有點累了,老婆想要,就必須要滿足啊。大壯奮不顧身地撲了過去。

安程本來是想跟大壯說說今天接的那個電話的,這麽一來,也就忘了,兩人饑渴地抱在一塊親吻着,胡亂拉扯着對方身上的睡衣。

好久沒做了,這一次性|愛來得酣暢淋漓,完事之後安程懶懶地趴在大壯寬闊的胸膛,随口一般地說:“大壯,要是你那個爸真找上門來了,你打算怎麽辦?”

大壯的手搭在安程的腰上,回味着剛才美好的滋味,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說:“老婆,你剛才可太帶勁了!這玩意兒也怪了,好久沒做也不是太想,怎麽一做上了就只覺得不過瘾呢?你累不累?不太累的話咱們再來一次?”

安程薄唇輕啓,懶懶地說了一個“累”字。

大壯不死心,往安程的耳朵眼裏吹熱氣,手也不老實,誘惑地說:“老婆,你累就只管躺平了,幹活的事我來。”

安程不同意,說:“我不想,我只想和你說說話兒。”

大壯只好歇菜,攬着老婆說話,可是,他實在太累了,沒說上兩句就眼皮合在了一起,昏昏欲睡了。

安程搖了搖他的肩膀,說:“喂,問你話呢?要是你那個爸找你來了,你打算怎麽辦啊?這可問你第二遍了!”

大壯似睡非睡地說:“哦,來了就來了呗。要是他窮,沒人贍養,就每月給他點錢。要是他還過得,就不管了。”

安程再想問他,他已經沒聲音了。

安程一時睡不着,凝視着大壯沉沉睡去的、難掩疲憊的眉眼,不禁擡手輕撫,心裏滿是柔情和憐愛。

大壯變了許多,變得開朗自信,确實,工作上的成功讓人成長很快,但是,有一點沒改變,就是他單純熱忱的心靈,和安程彎彎繞繞心眼多的特質不同。

安程希望大壯一直保持這樣的一顆赤子之心,盡管可能會吃點虧,當時,總體會很快樂而心安。

所以,安程決定自己一個人去會會那裴先生。

幫着大壯把把關,萬一這所謂的生父真是個抛妻棄子的人渣,就不必叫大壯知道了,招得他生一些不必要的煩惱難過。

就當做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好了。

若是這人還可以,當年的事情确有難言之苦,對大壯也懷有一定的感情,那麽,安程會安排他們父子相認。

第二天,安程比約定的時間略早一點到了麗都大酒店。

麗都大酒店是一所五星級高檔酒店,安程也曾經在酒店附帶的宴會廳裏款待過一些領導貴賓,盡管沒有住過這裏的房間,卻知道大致的價格,就是最普通的标準間,住一晚上至少是一千多,而這位尋上門來的裴先生的房間則在32層,據說30樓以上都是總統套房,住一晚上要一萬八,也就是說,大壯的生父,這位裴先生應該很有錢的了?能住一晚上一萬八的總統套房?……安程把車停在地下三層的車庫裏,一邊按下往上的電梯鍵,一邊在心裏暗暗地揣摩。

到了32層,安程邁出電梯,朝着裴先生電話裏說的3208房間走去。

走廊上散開站着幾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看見安程過來都緊緊地盯着他,叫安程莫名地有些心裏發緊。

這是怎麽個情況?難道說……

一個黑衣男人忽然上前,對安程說:“先生,您是來見裴先生的嗎?請等一下,我們要做個檢查。”

檢查?檢查什麽?

安程訝然地停下了腳步。

男人手裏拿着一個槍一樣的東西,吓得安程往後退了兩三步。

結果,那不是槍,是紅外線掃描器,掃描安程身上有沒有攜帶刀具或是手槍之類的東西。

上下掃描了一下,男人朝着安程恭敬地一彎腰,深深鞠躬,說:“冒犯了!您這邊請。”

安程這才明白過來,卧槽!這位裴先生竟然包下了32層整整一個樓面,這些黑衣男人都是他的便衣保镖!

這是怎樣的頂級富豪!

只是,他既然這麽有錢,相比也會有一定的勢力,若是真有心找尋大壯母子,怎麽會拖到二十多年以後?這樣的疑惑叫安程越發想要先瞧個明白,若是這裴先生真的是個無情無義的混蛋,就不告訴他大壯的情況了,以後相忘于江湖吧。

及見到了裴先生,安程的眼睛微微睜大,男人深邃的面部輪廓和眼神确實和大壯很相似,不過,包裹在一身昂貴高雅的全手工西服裏面,則是和大壯不同的風格和氣度。

裴先生,裴偉澤凝視着安程,有些狐疑,難道這是就是當初紫筠後來生下的孩子?長得既不像自己也不像紫筠,不過,倒是很漂亮的長相,看衣着也很體面,也就是說,這孩子的境況還不錯嗎?

裴偉澤先打破了沉默,一雙銳利的黑眸緊緊地盯着安程,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你就是紫筠的兒子?”

安程心想,村裏的人都是大壯娘大壯娘地喊,大壯娘自己也不說,搞得大壯自己都不知道媽媽的真實名字叫什麽。

安程便含糊地說:“原來媽媽的真名叫紫筠嗎?我都不知道。”喊一聲媽媽應該不算撒謊,以我目前大壯愛人的身份。安程心想。

物是人非,想起那個溫柔而秀美的女人終在異國他鄉化作一堆白骨,裴偉澤的心還是揪着疼了一下,他穩了穩心神,問安程:“那個镯子,你帶來了嗎?”

安程點點頭,将裝着镯子的精致木盒遞給了裴偉澤。

裴偉澤打開盒子,拿起镯子看了許久,眼中有淚光閃爍,說:“确實是紫筠,看,這個镯子,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年父親給她的生日禮物,上面還刻着她的名字。”

安程挑了挑眉,這镯子上刻了字嗎?我怎麽沒看見?

裴偉澤指給安程看镯子,果然,在繁複的花紋中隽刻着兩個花型的字,不仔細看只會以為那是兩朵花。

原來大壯娘的本名叫“紫筠”啊,挺好聽挺有韻味的名字,感覺就是大家閨秀風格的名字。慢着,這人說的什麽“父親”?難道說他和大壯娘是同一個父親?那不是亂|倫嗎?

裴偉澤看出了安程的疑惑,苦澀地解釋說:“紫筠是我們裴家的養女,所以,我沒能娶到她。”

似乎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苦衷。

安程探究地看着他,似乎想從他的話裏挖掘出更多的真相。

裴偉澤一臉非常真實的悲怆表情,說:“我和紫筠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可惜,我父親是個老古董,他堅持認為,盡管沒有血緣關系,養女也是女兒,不許我娶紫筠,還說了很多很難聽的話,甚至罵她無恥。紫筠是個心思很重的人,她就……是我對不住你們娘兒兩個。”

安程心下半信半疑,不禁問道:“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們?以你現在的權勢,找到我們也不會是很難的事情吧?”

裴偉澤說:“是因為我父親不許,唉,我是個孝子,不能違背父親的意願。後來家裏連着發生很多事情,終于,我沒能找到紫筠,再後來……茫茫人海,紫筠又刻意隐姓埋名,我找了許久,終于還是灰了心……”

安程心裏還是疑惑,再怎麽長輩棒打鴛鴦,大壯娘當時是懷了大壯的,有愛人有身孕,一般的女人都不會因為被長輩罵了幾句就選擇逃亡吧?總覺得有些說不通的地方。

不過,裴偉澤确實是一臉真實的忏悔表情,一直給安程解釋,說着“對不起”之類的話,最後才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做一個dna檢測。

安程敷衍地說:“可以。不過,現在醫院該下班了吧?”

沒想到,裴偉澤拿了手機撥了兩下,說:“你通知醫生過來。”估計是對保镖說話。

沒多久,就有一個醫生提着醫藥箱出現在房間門口。

醫生舉着一只粗大的抽血針管向安程走來的時候,安程終于無奈地說:“那個……裴先生,其實……我不是您說的那位紫筠女士的兒子,我只是先過來看看情況而已。”

裴偉澤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卻還是維持着風度地說:“那我的兒子在哪裏?你帶我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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