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安程看着裴偉澤,慢吞吞地說:“他不一定想要見您。”
裴偉澤擰了擰眉,聲音中帶着不耐煩:“那是我們父子之間的事情,容不着你一個外人置喙!”
安程輕笑一聲,說:“我不是外人,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他的關系比你們的父子關系更加親密,我是他的、內、人!”
裴偉澤吃了一驚,瞪着安程半天沒說話,随後,眉眼耷拉了下來,有些喪氣地說:“是嗎?你是說,我兒子是個同性戀?這不可能吧?……”
安程落落大方地任由他看,說:“同性戀也是正常的人類感情,在他父愛缺位的二十幾年裏,出了一些您沒意想到的偏差,這不能怪他,只能怪……成長環境使然。”
言下之意,你身為大壯的生父,生而不養,現在大壯成人了你來認兒子,還想叽叽歪歪什麽性向問題,就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大壯還正不想認你這個爹呢。
出乎安程意料的是,裴偉澤的心态很快調适了過來,不再提及這個同性戀的問題,轉而說:“總之,我來都來了,我們父子倆總要見上一面。”
安程笑着問:“他來見你,是不是第一件事就是做dna檢測?呵呵,看您随時準備着做檢測的醫生呢。也是,像您這樣的成功人士,怎麽可能随随便便認個兒子回去呢?”
裴偉澤的臉色有些尴尬,說:“倒是也不用那樣着急。我可以和他先聊聊。”
安程端正了臉色,說:“您是應該和他好好聊聊。如果您知道他和他母親這些年經歷的是什麽,您也許不會這麽草率地急着去見他。”
裴偉澤臉上有些動容,說:“他們……母子這些年過得不好嗎?”
安程的聲音裏帶着冷意,說:“一個身無所長、卻懷着身孕的柔弱女子孑然一身出走他鄉,她能好到哪裏去?不過,她真的還是算幸運的,暈倒路邊卻為人所救,救她的人因為身有殘疾不能人道,故而接納了她們母子,還對她的兒子也視若己出。不過,跟您這樣的富豪就沒辦法比了,農村嘛,每日粗茶淡飯,劈柴幹農活,孩子也讀不上書,靠着自學勉強能看書識字,不是文盲。”
裴偉澤的表情變得沉重。
安程看着他,說:“您呢?您的近況又是怎麽樣?”安程張望了一下四周,豪華裝修的總統套房內是一色的西式宮廷家具,華麗繁複的水晶帶鎏金的吊燈在頭頂閃着璀璨的光亮,叫安程不禁想起在大壯的老家養傷時的那一間卧房,大壯自己用木頭打的床,用竹子編的椅子,一臺二十一寸的老電視機上雪花點點。
“我……”裴偉澤有些難以啓齒,卻還是強撐着說:“當年我是真的很愛紫筠,若不是我父親極力反對,我早就娶了她……”
安程笑了笑,洞若觀火,說:“您父親還健在嗎?他應該已經作古了吧?總不能在墳墓裏還反對你們吧?又或者,您父親不是一般人,他會神奇的法術,比如,會詐屍,所以,直到今天,還依然用不可思議的力量反對您去找回他們來,以至于讓您延誤了二十多年?”
裴偉澤再次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安程了然地說:“所以說,您其實,早就另外結了婚,有了家庭了吧?您是不是早就把那個叫紫筠的女子忘記了,重新開始了生活,任由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掙紮求生,不再想起,也不再過問?”
“那又怎麽樣?這麽多年,我不可能還不結婚等着一個根本不知去向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紫筠這樣不辭而別,也很傷我的心!”裴偉澤忽然暴怒,将手裏的一個金制的打火機往地毯上使勁一摔,說:“見鬼的!我是來認兒子的,為什麽要聽你這麽個外人喋喋不休地批判我!”
安程笑了一聲,說:“其實,我是在給您做思想準備。您的兒子一直誤以為,您之所以這麽些年都不曾來找他們,是因為您很窮,您自身難保,如果他知道事實卻不是這樣,您其實有錢得不得了,非不能也,是不為也,能力足夠卻根本不想認回他們母子,到時候,您兒子的話會比我現在說的更叫您難以接受。所以,言盡于此,您還是想好了說辭,再去見他吧。身為他的愛人,我希望他得到的是來自親身父親的關愛,而不是傷害,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裴偉澤點了點頭,低沉地說:“好,謝謝你的忠告。”
安程出了酒店,卻沒有馬上開車走,他回頭望了一眼華燈初上時分金碧輝煌的麗晶大酒店,心下悵然:大壯的這個生父,還不如不認的好!說了那麽半天,他甚至沒有問到大壯的名字!
這一天晚上,大壯還是十點過才回家的,推門進來見安程沒睡,斜靠在床上看書,不禁走過來調笑了一句:“喲,還沒睡?又在等我,嗯?”
老婆真好,每天等我回來求插……怎麽能這麽乖的?大壯再累心裏也是高興的,只是外面跑了一天,風塵仆仆,再怎麽想為老婆服務也得先洗了澡來。
安程瞪他一眼,說:“快去洗澡吧,回頭我有話要給你說。”
“嗯,用身體說話的方式我比較喜歡。”大壯一邊翻找着自己的衣服,一邊随口調戲着老婆。
大壯洗了十來分鐘出來,內褲都沒穿,一身水珠兒就朝着安程撲了過去。
安程氣得推他,說:“一身的水都蹭我身上了……”
“馬上就要摩擦生熱了,先給你一點水降降溫……”
“我真的有要緊事要告訴你……”
“是是是,要緊,要緊……老婆你真的很緊……啊,箍得我好舒服……”
安程本來醞釀了半天的話就這麽都給堵在嗓子眼裏,最後都化成柔媚的吟聲:“唔唔……嗯……”
用身體交流了足有将近一個小時,才算是折騰完了。
用安全套就是方便,上面自帶潤滑,完事後扯出來一甩,不用清理了,只是大壯偶爾會抱怨一句隔着一層塑料到底不如內射的爽,不過,想到安程的懷孕體質,也只好乖乖地戴套。
大壯将裝了半袋子白濁液體的安全套處理了一下,又走去浴室擰了一塊熱毛巾,給安程擦了擦身上的汗水,自己也擦了擦,複又上床躺下,攬了老婆在懷裏,親了親他的側臉,說:“睡吧。”
安程磨了磨牙,說:“我還有要緊話還沒說呢,你不許睡着了!”
“哦,你說,保證不睡着。”大壯累了一天,剛才又賣力取悅了老婆快一個小時,這會兒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為了不睡着,只好安程說一句他回答一句。
“我今天見了一個人。”
“你每天見的人都不少吧,這就是要緊話?”大壯覺得這樣沒營養的對話叫他很難集中得起精神來,看,不遠的地方,周公已經在給他招手了!
“一個很有錢的男人,包了麗晶大酒店一整層的房間,有五六個保镖随行。”
這句話叫大壯一下子就精神了,狐疑地問:“是個……客戶?”客戶嘛,當然有錢,在魔都這樣的國際化大都市,有錢人如過江之鲫,比不完的。
安程賣着關子,說:“不算吧。”
大壯這下子就沒法淡定了,含着醋意說:“不是客戶你去見他做什麽?老婆,我不就是最近忙了點嗎?沒怎麽陪你嗎?好了,明天休息一天,陪老婆。”
安程惡意地說:“那個客戶還長得很好看,身高腿長……”
大壯徹底暴走了:“老婆,你怎麽可以這樣……”
安程笑着摸了摸大壯的臉,說:“和你長得挺像的,身材像,五官也像,就是年紀大了兩輪多……”
“原來是個老男人啊,哼,老男人也不行……”
大壯還是沒能反應過來,一個勁兒地吃醋。
安程終于不賣關子了,說:“大壯,他自稱是你爸爸。”
大壯呆了一下,說:“啊?”
安程:“剛才我說的那個有錢的男人,他是來找你的。他看到那個镯子了,镯子上刻着你媽媽的名字,叫紫筠,她是他們裴家的養女,裴紫筠,就是你媽媽。”
大壯擰起了眉,說:“他很有錢?”
安程斟酌着說:“應該是吧。看起來是相當有錢。”
大壯想了想,說:“那也好。那他就不需要我給他養老了,他自己有錢嘛。”
安程看着大壯,說:“這就完了?”
大壯說:“或者,偶爾還是走走親戚?到底是直系親屬,以後記着端午節給寄點粽子,中秋節寄個月餅,過年就寄個對聯吧,反正他有錢,想來也不需要我孝敬過年錢的。”
安程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大壯,說:“就這麽簡單?”
大壯點點頭,說:“就這樣吧。反正,我沒想過要圖他什麽,也不可能對他有什麽感情。二十四年了,他沒有來找過我媽,我媽到死也不曾提起他,我想,我和他,也就不能有什麽了。”
如果能真這麽簡單就好了。安程憂慮地想,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太對勁,唉,早知道會這樣,當初不該撺掇大壯去尋什麽親生父親。
裴偉澤直到第四天才出現在大壯的面前。安程不放心,把公司的事情都推了,陪着大壯一起見他。
這一次來,裴偉澤倒是做足了姿态,沒有像上一次那樣弄一大堆保镖護航,很低調地自己找來的,面對大壯審視的目光,他的态度甚至有些謙卑,而且,絕口不提dna檢測這樣的敏感話題來戳大壯的神經。
他凝視着大壯,深邃的眼神久久沒有挪開,半響,眼眶微紅地說:“大壯?你是叫大壯?好孩子,你和你媽媽都受委屈了。我對不起你們……”
大壯有些無所适從的感覺。
本來大壯是想淡化處理這件事,反正他對這個有錢的親生父親無欲無求,但是,對方這樣忏悔的姿态卻叫閱歷尚淺的大壯勾動了往事,為逝去的母親傷心了起來。
在大壯的印象中,母親似乎從來沒有開心的時候,她信佛,有一次,大壯高燒不退,她守着大壯晝夜不休,淚水紛紛地向菩薩禱告:“我是身有罪愆的人,要報應就報應到我身上來,我兒子還小,求求您,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
安程在桌子下面捏了捏大壯的胳膊,小小地安撫着他。
裴偉澤忽然說:“都是我的錯,我會好好地補償你,我的兒子,所以,我将對我目前名下的所有財産做個分割,一半都贈與你!大概是一百億美元的資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