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94章
這段時間魔都連日陰雨綿綿,山莊的生意進入淡季,正好大壯的夜校課程也告一段落,故而持續了一年多的忙亂時間後,大壯終于能歇息一段時間了。
晚飯後小兩口照例帶着寶寶出去散了一會兒步回來,三個人窩在客廳的電視機前看電視。
大壯無聊地看着電視機上的天線寶寶從一個綠油油的山頭探出詭異的腦袋,拍着手哈哈笑着說:“丁丁,丁丁的帽子。”“拉拉,拉拉的滑板車。”
寶寶瞪着一對圓溜溜的黑眼珠,看得專心極了,不時地拍拍小胖爪子,跟着電視裏的天線寶寶一起念:“寶寶,寶寶的帽子。”“寶寶,沒有帽子。”“爸爸,帽子,給寶寶。”
臨時找不到帽子,安程就用報紙疊了一個給寶寶扣在頭上,寶寶頓時笑開了花,擡起兩只小胖胳膊捂住頭上的紙帽子,高興地說:“寶寶有帽子。帽子,漂亮。”
“嗯,”安程很投入地陪着寶寶說話,力圖引導寶寶說更長的句子:“戴帽子的寶寶最漂亮。爸爸下次帶寶寶去商店買新帽子。”
寶寶開心地拍着小巴掌,眼睛笑得豌豆莢一般:“嗯,寶寶要新帽子。寶寶去商店。寶寶去玩大房子。”寶寶說的“大房子”就是商店裏常見的兒童游樂區,裏面一般有個塑料硬殼的彩色房子,很多小朋友在那裏玩梭梭板之類的,每次去商場,寶寶都要在那裏玩一圈,不然就哭得一臉的眼淚花兒。
大壯無聊極了,電視節目無聊,對話無聊,唯一有聊的老婆偏偏忙着照顧寶寶,理都不理自己。
安程穿着一身暖意洋洋的棉絨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配上他那樣修長有度的身材和精致的臉,即便是這麽沒型沒款的樣式也穿出了風情,還有額前的黑發微微垂落,遮住一點側臉,越發顯出秀挺的鼻尖和豐潤的嘴唇,越發叫大壯看得心癢癢地,想要做點少兒不宜的事情了。
反正兒子啥也不懂。
大壯不動聲色地蹭過去,假裝加入他們,手掌搭在安程的肩膀上,笑眯眯地問:“寶寶喜歡什麽顏色的帽子?”
寶寶:“紫色。丁丁是紫色。寶寶喜歡丁丁。”
大壯瞟了一眼屏幕上的那個叫丁丁的大號天線寶寶,笑着說:“原來寶寶喜歡丁丁啊。”若無其事地說着沒營養的話,一只滾燙的手掌卻順着安程的肩膀往下摸。
安程側頭看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看在大壯的眼裏,這不是勾人的小眼神嗎?于是,一只狼爪越加往下,直接探到了安程的腰上,在那細膩的肌理上反複地婆娑撫弄……
混蛋啊,兒子還在這裏坐着呢,就耍上流氓了?安程又是一記眼刀。
大壯厚着臉皮說:“我摸摸你身上有蚊子叮的包沒,好心好意給你撓個癢癢。”
家裏沒蚊子好吧,到處都裝了紗窗的!再說,這是冬天呢蚊子都不知道死哪兒去了!少跟我這不要臉了!安程瞪他。
大壯摸摸鼻子,說:“這小家夥怎麽還不睡覺?我們大人都要睡覺了!”把後面的“睡覺”兩個字咬得很重,暧昧的含義不言自喻。
可惜,小家夥現在沒人接手,因為許阿姨正在廚房忙着給寶寶的玩具消毒,大壯沒辦法抱了老婆不管不顧地去滾床單。安程對寶寶的事情一向細心,除了奶瓶、奶嘴、餐具和擦嘴口巾要消毒之外,甚至要求把寶寶經常玩的玩具都用開水高溫消毒,因為寶寶可能會拿到嘴裏咬。
沒辦法叫許阿姨把寶寶抱走,加上老婆也不配合,大壯的企圖沒實現,正想着算了算了不騷擾老婆了,太庸俗了,還不如看看報紙提高一下素質呢,就聽見外面“叮咚”一聲門鈴響。
大壯去開門,見是小區的保安,拿了一個信封遞過來,笑容滿面地說:“田先生,您的快遞。”
“快遞?我沒在網上買東西啊。”大壯有些納悶,再仔細一看,收件人一欄寫着自己的名字,而寄件人不詳,便有些警惕了,說:“不會是什麽危險品吧?”
保安忙說,“放心吧,田先生,為了業主的安全,我們保安室都配置了紅外線檢測儀,對送來的快遞進行過內部探測,确定沒有危險易爆炸的物品才會送來的。”
“哦,那謝謝了。”大壯關了門,拿着快遞信封進來,自言自語地說:“這是誰寄來的快遞?要是客戶都是寄去公司的啊。”
安程遞給大壯一把剪刀,說:“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大壯剪開大信封,裏面掉出來的,是一張請柬。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個漂亮的英文字。
安程一眼瞥見,好奇地問:“是不是什麽免費的彙演節目?随便拉人去看呢?”
大壯的表情卻有些怔忪,盯着下面一排小字死死地看着,沒出聲。
安程急忙湊過去看。
那一排字寫着:“想知道您父親裴偉澤的真實面目嗎?想知道您母親裴紫萱當年為何越國出逃嗎?一月十八日晚六點,惠山路1008號彙通別墅99號。不容錯過。”
大壯和安程兩人對視着,都從這請柬中嗅出了不尋常的陰謀氣息。
同時,也有些許帶着顫栗的期待。
也許,當年的謎團終于要揭開。
1月18日晚7點,大壯和安程不放心許阿姨一個人在家照料寶寶,索性将寶寶送到周爸和傅爸那邊,再開車過去,不到六點就早早抵達了指定地點彙通別墅99號。
有訓練有素的黑衣保镖來指引他們進去。
大壯和安程之前看請柬上寫的是別墅,便自己腦補出一幅豪富之家的景象,沒想到的是,這別墅根本沒裝修,連門都沒有,黑洞洞地一片,正中就一把椅子,坐着一個身着藏青色毛呢西服的男人,正看着一個日記本模樣的東西。
這種黑幫片一樣的場景叫大壯和安程都不禁定在那裏,有摸不清狀況的懼怕之情,同時腦子裏血管一脈一脈地跳動,是緊張和興奮相摻雜的情緒。
男人擡起頭,一對銳利的鷹眼定定地看了大壯幾秒鐘,驀地勾起唇角一笑,說:“田大壯?紫筠的孩子?”
大壯注意到男人說“紫筠”這兩個字時眼底的情緒似乎有些掙紮,不禁遲疑了一會兒,回答道:“是。你認識我娘?”
男人自嘲地一笑,說:“豈止是認識?我和她的關系深得很……”
男人的拳頭攥緊,半響,松開,又攥緊,再松開,似乎這樣,能平息一點他心裏的浪潮。
終于,男人垂下頭,澀然地說:“裴紫筠,是我的妻子。”
大壯和安程都齊齊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男人。
男人唇邊的法令紋抿得深刻,鼻子裏發生一聲冷笑,說:“而且,我和裴紫筠的婚姻雖然早就是名存實亡,但是,并沒有離婚。所以,如果她現在還活着的話,仍然可以算是我的妻子,而你,”
男人看着大壯,眼神裏含着複雜的意味,慢慢地說:“而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是我的兒子。當然,血緣關系的事實可以證明,你不是。”
這句話的隐含的意思似乎在侮辱已經過世的母親,大壯的臉色不禁變得青白,帶着疑惑和憤怒怒視着男人。
男人不慌不忙地将他手裏原本就拿着的本子打開,取出一張古舊得發黃的紙,在大壯的面前展開。
大壯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張結婚證書!
證書上有一張小小的黑白雙人照,笑得一臉溫婉的女人正是年輕時候的大壯娘。
照片上的女人燙着大波浪發,眉目秀美而溫婉,對着鏡頭微微含笑,十足的閨秀風華,和大壯記憶裏一身布衣、總是一副哀愁模樣的母親大相徑庭,但是,确實是她。
和她挨着肩膀照相的男人風華正茂,年輕的眉眼舒展而飛揚,唇角沒有如現在這般深刻的法令紋,在黑白的相片上顯得十分英俊,也正是面前的男人的年輕版。
男的俊,女的美。
歲月靜好、一對璧人的感覺。
他們的名字整整齊齊地排列在證書上,潘樂施和裴紫筠。
就是不知道歲月秉着怎樣的一把殺豬刀把這一切變得面目全非的……大壯的心裏像是有驚濤駭浪翻湧。
樂施,樂善好施,是個好名字,不過,面前的這男人的氣質實在偏于陰森了一點,根本不符合他的名字,倒像是惡人谷裏跑出來的,還必須是惡人頭目那一類型的。
可是,等等,他說我應該是他兒子是什麽意思?若我算是他兒子,裴偉澤又算什麽呢?大壯盯着面前的面相陰森的男人,心頭湧上難于言說的羞辱感覺。
潘樂施慢悠悠地說:“按道理呢,你應該是我兒子,但是,這事情卻出了偏差,你變成了裴偉澤的兒子,這中間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作為一個有一定常識的成年人,你應該可以想象推理得出來。”
大壯的臉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最可怕的推測難道是活生生的事實?
一旁的安程不禁擔憂地看着大壯。
這意思,是個人就能聽懂。
潘樂施的意思直指大壯娘婚內出軌,懷上的卻不是他這正牌丈夫的兒子。
換句話說,大壯是大壯娘婚外偷情所出,是最令人不齒的奸生子。
這都是些什麽破爛的糟心事兒?早知道這樣還尋什麽親生父親,裴偉澤簡直是個人渣嘛。還又引來一個莫名其妙的潘樂施,平白無故地受一場羞辱!安程都代大壯鳴不平。
“如果說你是來羞辱我的,你達到目的了!我就不該來這裏,更不應該找什麽親生父親!”大壯忽然大聲地說了出來,同時拉了安程轉身欲走。
卻被潘樂施攔住了去路。
大壯眼睛裏火星直冒,拽住潘樂施的衣服前襟,憤恨地怒吼:“冤有頭,債有主,給你戴綠帽子的是裴偉澤,你找他去!跟我沒什麽相幹!”
幾個保镖見狀,慢慢地包抄了過來,将大壯和安程圍在中間,有人抽出了本來別在後腰處雪亮的鋼刀。
看樣子,想走,是沒那麽容易了。
潘樂施冷冷地一笑,說:“怎麽可能沒關系?你是裴偉澤的兒子,父債子還的道理,你難道不懂?”
大壯将安程護在身後,怒視着他,“你想怎麽樣?”
潘樂施的眼睛黑暗幽深得猶如一口井:“我沒打算對你怎麽樣,你是裴偉澤的兒子的同時也是紫筠的兒子,是她拼命護下來的孩子,孩子是無辜的,我……不會動你。”
深深的嘆息回蕩在這沒有門窗的別墅裏,顯得格外凄清,安程和大壯看這男人面上浮出落寞而受傷的表情,說:“紫筠背叛了我,可是,我始終做不到真正地去恨她。”
前一秒還在感傷,後一秒男人的語氣變得尖銳:“可是,別的人,我一個也不放過!呵,你知道你的弟弟裴昀鑫嗎?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花樣年華的十六歲得了白血病,十八歲離世,啧啧啧,真可惜啊,裴偉澤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就要這麽沒了!”
就好比一個好奇的孩子撿到一個黑漆漆的罐子,急于開啓它,知道裏面裝着什麽東西,打開後卻發現其實是一個裝滿了毒蛇蠍子的罐子,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這句話用來形容大壯和安程此時的心情,再合适不過。
大壯忍不住低聲問:“那個什麽弟弟,不是得了白血病嗎?”那個小孩都得了白血病了,移植手術又失敗,沒幾個月的活頭了,這男人還不肯放過,不讓那小孩走完最後一段路,也真夠殘忍的!大壯心想。
“冤有頭,債有主。要報仇,你找裴偉澤去,你弄人家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算什麽本事?”大壯厭惡着和裴偉澤的一切關聯,但是,畢竟是一條人命,叫他忍不住為裴偉澤的那個兒子發出不平的質問。
潘樂施低沉地笑:“如果我告訴你,你那個弟弟的白血病都是我弄出來的,你怎麽想?是我在兩年前趁着他夏令營的時候捉了他去,關在滿是放射源的房間裏,三天三夜,終于讓他染上了白血病。”
大壯其實對那個什麽弟弟并沒有什麽感情,但是一個活生生的、正值大好年華的人被折磨死了,怎麽可能無動于衷?大壯瞠視了潘樂施一秒,随即一拳揍上他的臉,怒罵道:“你簡直是個惡魔!”
一群保镖都圍了上來,似乎在等着潘樂施一聲令下,就把大壯安程兩人拿下。
潘樂施卻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止住了保镖們的繼續靠近。
潘樂施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擦了擦被大壯揍得紅腫的嘴角,冷笑着說:“惡魔?”
他迎上大壯憤怒指責的眼神,幽怨地說:“想我潘樂施當年也是大好熱血青年,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拜你那好父親裴偉澤所賜!”
“而且,”潘樂施看着大壯的眼神漸漸銳利起來:“你那個弟弟,基本上是被我活活整死的,他有資格罵我,對,黃泉路上罵我惡魔!可是,你沒那個資格!田大壯,不光是因為我沒有動手害過你,還因為,你的生命,其實是我保下來的!當初,紫筠和裴偉澤的奸|情暴露,我父親當時還健在,氣惱地想要打掉紫筠腹中的胎兒,是我,站出來護住了紫筠,你才能來到這個世界!所以,我對別的人來說是惡魔不錯,可是,對你田大壯,卻是有恩!”
潘樂施的話驚得大壯汗毛直豎,忍不住反駁說:“你胡說的吧。”
“是真的,”潘樂施凝視着大壯,說:“我那時候就是個傻瓜,即便紫筠欺騙了我背叛了我,而我,還是想要她繼續做我的妻子,甚至想着,若你長得不像裴偉澤,更多地像紫筠一些,我也就能當做沒事一樣接納你,把你當我的兒子一樣對待。直到,我七八年前去了一趟大田村,看到了紫筠,也看到了你,你和裴偉澤長得實在是太像了,粉碎了我最後一點幻想。我沒辦法自欺欺人。”
大壯捏緊的拳頭在顫抖,卻聽見潘樂施冷酷地說着當年的真相:“反而是你那親生父親裴偉澤,卻一點也不想要你來到這人世,是他,要紫筠打掉胎兒,紫筠才含恨出走,總算是留下了你。”
裴偉澤?!!!早就知道他是個負心薄情的人,卻沒想到會負心薄情到這種地步,大壯本能地反駁:“不對,你編的吧?我不信,他已經夠渣的了,還能渣到哪種地步?”
潘樂施冷笑一聲,說:“你不相信?呵呵,裴偉澤馬上就到,我叫他一樁一樁親口承認給你聽到,你就會知道,你這個有錢的親生父親,除了有錢,實在沒剩下什麽了!”
安程看着大壯幾乎要崩潰的表情,決然地說:“算了,潘先生,冤有頭債有主,你的怨恨只管找裴偉澤去報,我們不攔着!我們也不想知道你和他之間的恩怨。大壯的母親已經去世了,之前她放棄了豪門少奶奶的生活,甘願在鄉下砍柴種地、粗茶淡飯、清心寡欲地過日子,該受的報應也受了,你還不肯放過嗎?”
潘樂施說:“我剛才說了,紫筠的兒子我不動,要動早動了。但是,今天叫你們來,是來見證我怎麽揭開裴偉澤這一張人皮的。呵呵,這世界上如果有人渣,裴偉澤就是個中的極品,你們睜大眼睛看好了!”
正說着,潘樂施唇角勾起一抹笑,說:“七點!裴偉澤就要來了!接下來是我們期待已久的時間!”
裴偉澤果然來了,看到大壯和安程都在,先是愕然了一下,随即表情變得晦暗不明。
他身後的穆瑩瑩走得跌跌撞撞,面帶急怒,一見到潘樂施就發出凄厲的叫喊:“潘樂施!你把我家小鑫綁架到哪裏去了?快還給我們!他會死的!他有白血病!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你拼了!”
潘樂施冷笑一聲,說:“我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他有白血病,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