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封曌頭大的揉了揉眉心,深呼吸數次,這才提着保溫桶,熟門熟路的到了一戶最破爛的院落前,擡手正要推門,破舊的木門就先一步,倒了下去。
封曌嘴角抽動了下,目光在院中大大小小的生活垃圾上掃過,最後還是假裝什麽都沒看見的踏進了院子,走進了其中最髒亂差的房間。
“喂,糟老頭,吃飯了!”
封曌的話音才落,木板床上一堆破爛碎布中就霍地蹿出一個邋裏邋遢的小老頭。
小老頭眼睛都沒睜開,就拼命地嗅了嗅鼻子,然後,哈地一聲笑了:“臭小子不錯不錯,這次給老頭帶的是——佛跳牆?”
“……你鼻子夠好啊。”封曌忍不住贊了句,正要再說點什麽,手上的保溫桶就被糟老頭搶了過去,然後風卷殘雲的吃了個一幹二淨。
糟老頭一抹嘴,打了個響嗝,道:“說吧,這一連四五天的來找我,到底想幹什麽?”
封曌虛僞臉:“您誤會了,我這麽多年從老先生您這學了不少東西,現在終于有機會,自然要好好孝敬你不是?應該的,都是應該的,老先生……老先生……”
“嘔!”糟老頭捂着嘴,終于被封曌左一句有一句的“老先生”給惡心吐了。
被吐了一鞋子的封曌:“!”
封曌虛僞臉崩裂,一把抓過還想要繼續用嘔吐物惡心他的糟老頭,三步并作兩步走出房間,離開小院,找了個四面通風的寬敞地帶後,才終于緩緩地,緩緩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糟老頭借機排除了胃部過于飽脹的負累,嘿嘿笑:“臭小子,剛不還裝的人模狗樣的嗎?怎麽現在不裝了?”
封曌憤怒臉:“裝你大爺裝,老子不過是想給你一個面子,你自己不要,就別怪老子踩!”
“喲喲喲,還想踩?那來啊——”糟老頭的話還沒說完,肩膀就是一擡,而後整個身體都宛若泥鳅一般,哧溜一下滑出了封曌的可控範圍。
封曌記不清自己是在七歲,還是八歲的時候,終于從一群乞丐中“慧眼識英雄”找出了一個可能是“神奇老爺爺”的糟老頭,雖然這個糟老頭跟自己想象中的神奇老爺爺不太一樣,但是毋庸置疑的是——
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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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無須靈環,不用靈技,就用身體本身所掌握的那些技能,他就能幹掉一個六環高階大靈師。
封曌至今都記得,自己在某個大雨天見到的一場戰鬥,糟老頭給他親自展示了,什麽叫做真正的強者,什麽叫做身體的極限。
刀槍劍戟,是武器。
板磚石頭甚至是一片葉子,同樣是武器。
而人,手腳頭牙齒,更是武器!
那一晚,從中原皇州逃逸而來的S級通緝犯,享受着肆虐弱者的罪人,不可一世的六環高階大靈師,在糟老頭一個普通人的連續不間斷的攻擊下,逐漸虛弱,靈力不支,最後死不瞑目。
封曌一直記得糟老頭在一手掏出那罪犯心髒後,漫不經心掃過來的眼神,還有那一句話。
他說:“臭小子,成不了大靈師又如何,只要可以幹掉他們,就夠了。”
封曌又一次被糟老頭揍了個滿頭包,願打服輸地一邊咬牙切齒的帶着口罩給糟老頭打掃院子,一邊氣哼哼的控訴道:“同為雄性,你就不能放過我的大寶貝麽?”
糟老頭摳耳屎,假裝沒聽到封曌的話。
封曌更氣了,想到自己本來數次有翻盤的機會,都被對方不要臉地一招“猴子偷桃”給打敗,一雙琉璃色的眸子轉了又轉,終究不死心,一把抄起掃帚就沖着糟老頭揮舞過去。
糟老頭罵了句“臭小子”,矮小的身體一縮一滾,躲過掃帚後,卻也只來得及抄起一塊板磚,啪地一聲捏碎。
然後——
然後封曌就顧不上攻擊糟老頭了,因為糟老頭手中的板磚碎片,正被對方以各種刁鑽的角度彈射出來,以至于他除了咬牙防守,竟然別無他法。
封曌氣道:“糟老頭,你有本事跟我正面剛啊!”
糟老頭懶洋洋,彈出一塊碎石沖着封曌的臉就打去,在被掃帚擊飛後,又慢條斯理的彈射出幾塊,配上他此刻坐在牆頭晃悠兩條小短腿的悠哉樣,要多惹人恨就多惹人恨!
封曌在又徒勞揮了一會掃帚後,主動要求休戰,黑着臉把破院子收拾了一通後,又找了個錘子把破門給重新訂上,最後等要走的時候,才恍若不經意地開口問了句,“我打算去山海小秘境闖一闖,老頭你覺得可行嗎?”
糟老頭嚼吧着一根蘿蔔幹,不答反問:“因為你媳婦?”
封曌面上的一本正經頓時變成了一言難盡,他沒好氣道:“見鬼的媳婦,別亂說!我和那家夥可沒什麽關系!就算有關系那也是死對頭的關系!”
“有婚約的死對頭?哦,我懂了,難道是——還沒睡成?你不行?”糟老頭好奇,一張邋遢臉在被強行涮幹淨後,便有一種迷之天真。
或者說是迷之嘲諷?
封曌有點後悔自己不該為了報複糟老頭而給對方的臉刷的如此幹淨了,不過,他想到了什麽,又重新恢複嚴肅臉道:“老頭,你進過修煉塔的特殊副本嗎?有沒有遇到過一種……黑氣?”
糟老頭咬着蘿蔔幹的動作頓了下,眼皮子撩動,忽地嗤笑一聲,道:“臭小子,你最近磨磨唧唧地一天來三四次,其實就是想要問這玩意兒吧?”
夜色深深。
封曌躺在床上,腦中翻來覆去都是糟老頭最後吐出的兩個字,“魔氣”。
糟老頭說,那種黑色的,好似有自我意識的玩意兒,是魔氣!
雖然糟老頭沒半句解釋,但是封曌是什麽人啊?他可是看過無數修仙小說的主角,魔氣這玩意兒,甭管哪個世界,都肯定不是好詞兒!
就是不知道,獸人世界的魔氣,有多危險?
想到自己一直不敢打開的黑匣子,還有曾經在姓葉的放出魔氣的時候,自己單單是聞着就生出的渴望心裏……
封曌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彎腰從床底下翻出一個小箱子,然後找出被自己藏起來的黑匣子,認真思索再三,終究還是決定把這燙手的山芋給送出去。
秋天的夜風,多了幾分涼意。
封曌打了個寒噤,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清北大學,教職工小區。
正睡得規規矩矩的中年人,突然被人捏住了鼻子,艱難地呼哧呼哧幾次後,終于睜開了眼睛,怒道:“你是……那、那位?”
從最開始一個“你”字的暴怒,到最後一個“位”字的驚喜交加,态度可謂是天差地別。
站在床邊的人輕“嗯”了一聲,他背着月光,明明看不見臉,明明身材瘦小幹煸,卻莫名有一種頂天立地的氣勢。
中年人翻下床,因為太過于急切,頭頂的假發掉落,露出了半禿的腦袋,在恭敬地行了一禮後,他正要開口,卻突然一震,繼而雙眼圓睜,粗黑的眉毛随着腦中的冒出來的聲音一會激動的哆嗦,一會又緊緊擰住,最後待那個聲音終于停了下來後,便忍不住小心翼翼問了句,“為什麽?”
瘦小幹煸的人轉過身,背對着中年人那一刻,月光下,露出一張不久前才被封曌刷幹淨的臉,他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末日,快到了……”
中年人心頭一跳,正要再追問這“末日”是何意時,卻恍然好像,方才還在面前的人,竟然在晃眼地功夫便就不見了,甚至于,方才隐約在月光下窺見的面容,都瞬間在他的腦海中模糊了起來。
“神階……這就是傳說中神階才有的絕強能力吧?”
月上中天,銀輝漫天。
封曌借着月光跑了一路,才恍然意識到,今天是八月十六,而昨天,他還被姐姐擰着耳朵千叮咛萬囑咐了句,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兒個一定要記得去找宋知然一起賞月。
呵,賞月是不可能賞月的,打死都不可能!
封曌辨別了下小區的名字,找了個比較隐蔽的位置,助跑幾步,一躍而上。
只是才跳進這清北大學教職工小區高牆,渾身就是一僵。
無他,一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的保安,正正就站在他面前,一臉嚴肅地盯着他,盯的他連讪笑都顧不上,唯有默默轉身,用比跳進來前更快地速度,跳出了小區。
可是,就這麽回去?
封曌有些不願意,左右思量一番,索性就這麽繞着小區開始溜達,一邊溜達,一邊按照糟老頭曾經提到過的方法吐納靈氣。
忽地,他停住了腳步,就地盤腿而坐,整個人都沉浸入靈識天地之中,與此同時,周遭的靈氣在瘋狂翻湧。
一直盯着他的保安見此,嘴角抽動了下,咕哝了句誰也不知道話後,低頭撥通了通訊。
幾分鐘後。
一中年人急吼吼地走出了小區,他頂着半禿的腦袋,眯着眼睛仔仔細細看了封曌好一會後,才一副牙疼的沖着保安點了點頭,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