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vol.15
夜晚十二點多，我走在大街上。
周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紅得快要溢出幸福的火花。
卻唯獨與我格格不入。
眼前不知道掠過多少行人車輛，有熱情的人兒經過時，還會說聲“新年快樂”，與我陰郁的臉形成鮮明對比。偶有路過的乞丐，也是挂着喜慶的笑容，伸出乞讨的碗：“恭喜發財。”
我搜尋着身上僅有的幾十塊，扔進去，苦笑一聲：“謝謝。”
他抱拳作揖，以示感謝，十分滑稽。
現在當真是身無分文，該何去何從？
無人可依靠，我撥通咚咚的手機。
對面是她興高采烈的聲音：“新年快樂！”
“你也快樂。”我急切地問道，“你在哪兒？”
“我在南京老家呀，跟我爺爺過着呢，今年居然收到好多壓歲錢！你呢，怎麽樣？現在有沒有在街上看煙花呢！”那邊一直伴着吵鬧的爆竹聲和孩子的笑鬧聲。
意識到她正沉浸在新年的歡樂中，我這樣的異類，不應該用煩心事去叨擾。
“你在老家呀～”我故作潇灑道。
“是啊，怎麽了？”
“啊……沒，沒，只是跟你問候一聲罷了，你繼續玩！記得要快點回來！”
“喲喲，才分開幾天就想我了？好好，回去就給你帶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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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唯一的寄托都離得那麽遠，罷了，我還有誰好找的？
挂掉電話，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經常光顧的酒吧門前。
選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點了一件啤酒，一瓶一瓶打開來就使勁灌。
任由液體從嘴裏溢出來，浸濕衣服，嗖嗖的涼意傳遍全身。
今天怎麽搞的，喝了那麽點，頭就暈乎乎的……
有妹子浪悠悠地在我身邊坐下，想要分擔一點煩惱：“小帥哥，幹嘛獨飲呢，有什麽煩惱跟姐姐說說。”說着，手的動作也沒停，想占我便宜。
“說了你也不懂。”我抗拒道。
“好好，我不懂，來，咱們做點懂的事情。”說着把我往舞池上領。
平常好面子，我是絕不可能靠近舞池的，與其跳《小蘋果》我寧願跳樓。但不知是不是醉意使然，此刻的我居然像個神經病一樣和大家群魔亂舞起來。
新年伊始，酒吧裏人滿為患，所有人使勁跳，拼命扭，想要把所有黴運統統甩掉。跳吧，甩吧……
把煩惱甩掉吧……
把仇人甩掉吧……
把賤人甩掉吧……
把愛人甩掉吧……
把蘇陽甩掉吧……
可我為什麽還是甩不掉呢。
瘋狂搖頭，瘋狂扭動，可怎麽好像眼前還是他的臉呢？
上一次我就和他來過這兒，上一次我和他在那兒喝酒，上一次，我和他在那兒打架……
蘇陽，你個混蛋！
“小弟弟，哭了？”那個陌生妹子關切問道。
是啊，哭了，我是多久沒哭了？被伯父伯母罵的時候我沒哭，被打得魂都沒有的時候我也沒哭，我都懷疑自己的淚腺是否已經捐給了器官銀行。
“沒事。”
我大吼一聲，再次把一瓶酒飲盡。
在醉醺醺的視線中，我被一個壯碩的身子擋住。
還沒反應過來，一雙大手往我胸口猛力一推。
沒招架住，我往後仰躺着地，天旋地轉中後腦勺冷不防遭一記重擊。激情的音樂回蕩在耳邊，好難受。
不知道是太疼還是太傷心，我“嗚哇”哭出聲來，無比丢臉。
哭着爬起來，我終于看清那個高大的身影。
“小赤佬，又見面了。”
上次被我和蘇陽教訓的那四個大漢，像四座巍峨大山矗立在我眼前。真是冤家，看來早已蟄伏多次，就等着我們出現，一雪前恥罷。
“今晚找不到救兵了吧。”
其中一個把我揪起來。
“蘇陽……蘇陽……”我已然神志不清。
“叫媽媽也沒用！”說着再來一拳。
又一次，“嘭”一聲響。
旁人都在圍觀，面對這一個街霸撒野，誰也不敢上前勸阻。
我吃痛，倒地不起，眼睛半睜着，看誰都是兩個影子。
“混蛋……混蛋……”
“小子腦子有問題了吧。”
“讓他清醒清醒！”
有人提議道，大漢會意，拿起酒瓶。
一瓶不知道什麽液體往我頭上澆下來，新春佳節，我算是體會了一把“第一股暖意”。
臉上流的不知道是淚還是酒，又鹹又苦。
——蘇陽，這時候要是你在就好了。
“老子今天讓你知道，到底惹了誰。”
——我現在好痛，哪都痛，你有沒有聽到我在叫你？
“打！打狠點！”
——蘇陽你到底在哪。
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只好用手肘護着臉。嘴裏依然呢喃着，快吐了。
就在幾個壯漢打得酣暢之時，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
“幹什麽！”
現場立馬安靜下來。
聲音呵斥着，然後是幾個腳步聲，打鬥聲，之後，肇事者被攆了出去。疼痛減輕。
——能有這般能耐的，除了宋倪還有誰。
是誰把宋倪叫來的？她不可能主動幫我的。莫非……
模糊中，一只手把我的雙臂撥開。
溫暖而熟悉的觸感。
睜開眼，看清了那張臉。
蘇陽。
大過節的，他不在家好好過節，跑來這裏幹什麽？
一定是上天垂憐，把他給召喚來了。
“你喝醉了。”
他淡淡說道，好像是每天來到教室坐下時，“昨天睡得好嗎”一樣的問候。
“我哪有喝醉。我沒有……”只不過腦子有點暈，樣子有點狼狽罷了。
“以後別這樣子。”
這句話，像柔韌的武器，直擊我淚囊。
“你來啦。”我抑制住酸澀的鼻息。
“我不就在這兒嘛……”
“整個假期都找不到你，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我很不好。
此刻的我一定像個神經病，以為自己在演瓊瑤。
“我……不就在這兒嘛……”蘇陽尴尬回答道，大概也是覺得，跟我這樣一問一答很丢臉……
“不生氣了？”我急切問道。
“不生氣了。”
“不走了？”
“不走了。我不是還欠着你一枚戒指麽？沒還清，我怎麽有臉走。”他說，“我帶你出去。”
我哭成了傻B，跟個智障一樣，在蘇陽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出酒吧。
“你去哪裏？不回家了？”身後的宋倪訝異道。
“你自己回去吧，這個人需要我照顧。”
宋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一臉憋屈，蹬着高跟鞋走了，頭也不回。眼瞧着被自己的男朋友，任誰都不服氣啊。
蘇陽啊蘇陽，你終究還是舍不得我。嘿。
清俊的臉，溫暖的嘴角，一出現，宛如陽光一樣和煦溫暖。
我們還能去哪裏。
他領着我，來到最近的一個酒店。
我洗好了澡，腦子清醒好多。
終于是看清他的樣子，整個假期不見，還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摸摸他呢……
我們依然像在花房那樣，擁抱，撫摸，親吻，只不過更用力，更用情。
在吻累的時候，我坐起來，從旁邊的桌子抽出酒店常備的物品。
“來吧。”我淡淡道。
“什麽？”他也坐起來，和我面對面。
“你一直想要的啊，怎麽，現在已經沒有感覺了？”
撕開安全套，我推開他，欲要架上他的下半身，卻被阻止了。
疑惑地看他捧起我的臉，吻了一口，然後抱住我，說：“既然痛，就不要了，我怎麽可能讓你痛呢，等你真的準備好了再進行吧。”
我确實沒有準備好，他善意的拒絕讓我的忐忑煙消雲散。
“反正它終究會是我的。”他說，肌膚的觸碰傳來的陣陣暖意。
我笑，背對着被他緊緊抱住，下方是他堅定的昂揚。
真奇怪，他就這樣貼近我，那樣的欲望怎麽又給憋回去了。
“陸呦。”
“嗯。”
“陪我留在上海，好嗎？”他說，“不要去杭州，陪在我身邊，沒有你，我會想你想到發瘋的，一天都不行。”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明顯感到他的迫切，輕輕顫抖着，期待我的回答。
我又何嘗不想？
可是呢。有太多可是。
陽陽啊陽陽，你是那麽需要我，我亦是想要天天看到你的笑臉，可世間總有階級，總有偏見，總有這樣那樣不得已束縛橫亘在我們面前的各種因素，讓我們不得不與之對抗，奮鬥，或是妥協。
我們有太多的不得已。
如果，是我的不得已，你會不會犧牲自己，和我一起去到杭州？會不會……
“好。”
我最後還是回答道。
這是謊言嗎……我不知道。只要此時此刻他能和我在一起。
胸前一緊，他的力度加大。
我轉過身，與他面對着，繼續輕撫和纏綿。
多年後，回想起這一場親密相擁，亦是如此熾熱和心酸，我和陽陽，如此青澀，懵懂，向着前路未可知的燃燒，奮不顧身，用撲火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