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vol.14
今晚正好要去兩小兒便當打工。如果不出意外蘇陽應該會在那裏,我也正好要給他一個驚喜。
我已迫不及待要看到他臉上出現的驚喜表情,笑着抱住我。陽陽,你看,你男朋友還是很愛你的。
不自覺地三步并作兩步走,終于是來到了便當店,也看到了陽陽。
只見他穿着打工服,卻沒有在端盤子,而是在座位上吃着東西,上面擺了各式各樣的甜點,旁邊是站着的員工,一臉的無奈,他不管不顧,自己吃着東西,樣子未免太逍遙。
我進去,剛想罵他吊兒郎當。
走近一看,卻見對面是宋倪,方才收住怒意。
這個冤家,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這時候,老板羅夏跑過來,小聲對我埋怨道:“你都交的什麽朋友?一個蘇陽不算,現在又來個難搞的公主病,她以為她是誰啊,随随便便指揮我的員工。”
“她可不是我朋友。”我說。
不管了,這裏可不是酒吧,是我的地盤,既然如此放肆,就不怪我不客氣。
我過去,在蘇陽旁邊坐下。
對面宋倪似乎很樂意看到我來,饒有興趣地看着我:“你怎麽也在這兒?”看了看我的衣服才曉得,說,“怎麽,你也在這兒打工,莫非是生活拮據,不得不打工賺錢?陸少爺家業宏大,按理來說不愁吃不愁穿,怎麽就跑來打工了?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隐。”
她當然知道我的身世,故意說出這些刺耳的話,引來旁邊的客人側目。
我沒理他,而轉向旁邊的蘇陽:“吃夠了嗎?起來工作。”
“你搞錯了吧。”宋倪說,“這一餐可是我請的客,點了那麽多東西,你們至少好好招待一下吧,怎麽上來就瞎指揮呢?我要蘇陽吃完再走,你難道還要逆了顧客的意思?貴店的員工素質未免也太差了。”
“他是我們的員工,當然要聽店裏的話,随便跟一個顧客吃飯,當這是哪裏?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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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陽貴為富家公子,怎麽突然和你一樣跑到這兒來打工了?這樣好了,如果怕這一個人的勞動力損失了,你開個價,我全付便是。”
“我想你搞錯了吧?你們家蘇陽來這裏打工又不是我逼他,是他自己心甘情願。”
“是嗎?”宋倪問。
我倆轉向蘇陽。
依然是被牽扯進兩個人的戰争裏,陽陽眉頭緊鎖,不耐煩道道:“是我自願的。”
我心下暗喜。Win。
這場戰争,我始終擁有最大的籌碼。
但蘇陽并沒有給我更多高興的機會。
“不過今天是最後一次,我在這裏工作。”
我愣住,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他只是在和我斷交的意思?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冷冷說道:“工期未滿,你沒有理由臨陣脫逃。”
“我可從沒有訂過什麽協議,何來工期,這份工作本來就是想走就走。這次來,就是要來和你說清楚。”
我說:“既然不做了,那還有什麽可以說的。”
所有的話如鲠在喉,已準備好了打勝仗的姿态,卻在百尺竿頭的得意中跌落。
“一個不屑于和我過生日的人,我又何必跟他同甘共苦。”他淡漠道。
這句話又有何不對,一切都是因為我的冷淡。
我輸了。
蘇陽沒有隸屬于任何一個人,就算是喜歡的人,也并不值得他去效忠。
一切的自以為是,都是自欺欺人。我無言以對。
“既然不值得,你還來這裏作甚?”我說。
“确實不值得——如果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先走了。”蘇陽甩掉筷子,對宋倪莞爾,“我吃飽了。”而後收拾手機錢包,随手放進身邊的包包。
我望着那個多出來的包包。
Gi最新款,放在專櫃最顯眼的地方,把我精心準備的過季禮物甩出了好幾條街。
我們始終不是同一類人。我努力為他付出的東西,不過是他彈指一揮的賤貨。
我收起手臂,把懷裏的禮物包裹好。還好沒有讓他看到牌子,免得又多了一個笑話。
“可以走了麽?陸呦。”宋倪道。
“走吧,去吃你們的大魚大肉,用你們的名牌包包,別來這種底層人民呆的地方。”我冷冷道。
蘇陽面無表情,甩頭就走。
宋倪嫣然一笑,看出了我的趑趄。
等蘇陽走後,轉過神來對我道:“包包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昨天的生日,也是我陪着他過的,陸呦,得不到的,就別争取了。”特地強調了最後一句話,真諷刺。
眼前的宋倪,穿着Fendi,挎着channel,确實和蘇陽般配。我不該介入,咚咚更不應該。
“你給不了的東西,我卻可以,你不願給的東西,我也可以。哎,枉費他對你那麽好,你卻如此冷淡,傷透了他的心,陸呦,你好冷酷。”
沒錯,他為我打架,為我打工,為我受傷,願意陪着我看書,把最重要的日子都給我。
到頭來我給了什麽。
“不要再纏着他了。”她說。
我不該纏着他。
而宋倪呢?
“你愛他嗎?”我問。
“不愛又怎樣?這是游戲規則,進來的人,多少是講感情的?這社會只有優勝劣汰。”
“嘗到了被淘汰的滋味,不好受吧?”宋倪收拾好東西,走人。
三十分鐘後,咚咚出現在我的面前。
“哎呀寶貝,怎麽了?”她看我悶悶不樂,疑惑道,一屁股坐在我對面,看到一大桌料理展現出驚喜的表情,“暴飲暴食可不好。”
我邊說着“我可沒胃口,看着就惡心”一邊拿起一個大號壽司送進嘴裏,“蘇陽買的,随便吃——”
“正好餓了。”随便拿起一樣食物吃起來,毫無矜持可言,“怎麽點了那麽多東西都沒動過啊,他人呢。”
“走了。”
“吵架啦?”咚咚“哈哈”笑一下,“沒事啦,兄弟之間,吵吵就好了,又不是談戀愛鬧分手……”
“你嘴巴能不要那麽賤好不咯。”我瞪過去。
“我可什麽都沒說喲!”咚咚發現了我旁邊的gi包包,“這是禮物吧,你的‘五千塊’啊?”
“一萬。”
“這都沒送出去,多可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關切問道。
“不說了,吃東西。”
“你至少要把她送出去啊,這可是你的一片心意……”她還在嘀咕。
我翻個白眼,不耐煩,随手扔給她:“送給你了。”
錢乃身外之物,這種東西沒得給,留着又有什麽用。
她壓抑地望着我再望着包包:“這麽貴重的禮物我怎麽好意思收啊~”然後死勁往身後收,生怕我反悔。(我也确實有點反悔了)
看着我郁悶的樣子,她甩掉筷子:“好啦,看你這樣子,坐着也不是好辦法,走着,帶你去打桌球。”
“還會打桌球呵。”
她在我心目中離“淑女”漸行漸遠。
“那是。”她指着桌上的幾盤料理,“哎,這幾盤沒動過,咱把它們退掉吧,還能換點錢。”剛說完,嘴裏的米粒脫口而出,不偏不倚落在這幾盤菜裏。
“……”
我笑出來,煩惱暫時抛開一邊。看來還是适合這一類人種,窮困,卻樂觀。
兩周過去了。
高三的寒假就是如此之快,一邊打工一邊複習,和咚咚在一起混的日子倒也暢快,幾乎沒有閑暇時間想起蘇陽。
原來我的寒假沒有蘇陽陪伴啊,當時他所說的“能天天在一起”的場景,并沒有實現。
我遇到傷心事亟需訴苦,咚咚立馬開啓心靈雞湯模式,安慰了一番,最後補上一句:“不過他也是夠賤的……”
我感情泛濫的時候,她一定會用她了解的為人處世給我獻上一個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回旋。
偶爾還是會讨論一下八卦以及人生大道理。
“千萬不要去關注舒淇的微博,她常常發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讓人覺得她小學還沒畢業。”
“東莞聽說洗頭妹月薪八千,按摩哥月薪九千,店長月薪?你猜多少,才兩千!”
“那牙睿睿肯定被老師睡了!老子英語作文寫得那麽認真,最後居然脫題!他的作文,簡單得跟化學反應式一樣,居然在全年級展覽!”——“你這叫認真啊,你那句‘I walk on the bitch(beach)’被老師看到了還能判及格真是對你的悲憫。”
“你看,老師給我的藝術測評打了個大大的‘A’!”——“你那哪是‘A’啊,明明是‘日’吧!”“……”
她絕逼是我上輩子就開始的閨蜜!
兩周插科打诨的日子讓我覺得愈發離不開咚咚,原來比起愛人,我還是更需要朋友。
“咚咚,你還喜歡蘇陽嗎?”
我在某時突然問道。
挑起這個話題是自讨沒趣,她曾經的愛人,也是我的,也許也會變成曾經的愛人,提及就是傷。
她在傷心,我也在默默心酸。
而她思忖良久,還是說:“當然還喜歡,一個人的初戀,哪有那麽容易就放手了,如果他還能再回我身邊,我還是會原諒他,和他在一起。”眼裏難掩的真摯,我在她面前顯得如此虛榮,“怎麽想問這個來了?”
“沒有,只是很想知道。”
他又何嘗不是我的初戀。
很想知道,陽陽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讓我們這麽義無反顧地去追求,等待。
即使他已經心向別處。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原諒我……”
我望着天花板喃喃。
“下輩子。”
陸羽澤的那張俏臉出現在面前,吓我一跳。
“怎麽總是陰魂不散的?下次幹脆直接倒挂出現好了。”我埋怨道。
“還說我陰魂不散呢,你看你那樣子,要不是我這些天進來房間幫你收拾東西,早就長蘑菇!”他扯我起來,“再這麽悶下去搞不好就坐化成一顆舍利子,大年三十的,出來透透氣。”
原來已經大年三十了呀。我卻感覺不到一絲年味。
多少年了,沒有爸媽陪伴的日子,節日有什麽意思?
只要愛對了人,情人節每天都過,但進錯了門,天天是清明節。
“是叫我出來做飯罷。”我埋怨道。
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走到廚房準備年夜飯,期間還被陸羽澤的父母諷刺了一番。
“都已經睡了一天,怎麽那麽沒興致?生病了嗎?”陸羽澤爸爸說道,“那可別到廚房去了,做的東西我們可吃不下,也別坐在餐桌上了,大過年的,怕晦氣。”
我“呵呵”兩聲,照樣進廚房,這兩個惡魔,大過節的也不願給我個安生日子過,倒真應該生一次病傳染給他們才好。
和幾個廚房的師傅一起做好飯菜,我像平常在便當店打工一樣,呈上菜。
餐桌上是陸羽澤一家和親戚們,互相有說有笑,我在身邊勞作,他們卻連正眼都沒有瞧過。
多少年前,我爸爸還在的時候,而這些親戚,也還是我的親戚的時候,那些虛情假意的熱絡判若兩人,演技太高超,我都信以為真。而現在不過是把我視作一個上菜的傭人,變化得真是快呢。
“堂哥你也坐啊。”陸羽澤招呼我坐下。
幸好還有個弟弟是關心我的,肚子早就餓扁了,選了個最遠的位子,吃着最不起眼的肉菜。
長長的西式餐桌上響起了刀叉和觥籌的聲音,大家有說有笑,互相寒暄。
可這些一概不入我耳,也與我無關。
“咚——”
零點的鐘聲響起,整個上海市開始沸騰,裹挾在歡樂的氛圍中。
“新年快樂!”
餐桌上,老老少少們開始祝福道喜,恭喜發財,事業有成,學習進步,早生貴子,家和萬事興,這些對我一概不适宜,也難怪被晾在角落。
這才發現全家人穿的都是合家歡樂的火紅新衣,唯有我,依然是穿着舊衣服,是陸羽澤穿膩了送給我的衣服。
親戚們掏出紅包,贈予晚輩,似乎是互相較勁着誰更更大氣,一個個紅包鼓得要爆開,孩子們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大概覺得這一年最美好的日子就在此時,尤其是陸羽澤,收到的紅包大概能買下好多心儀的禮物了。
他望向我,似乎是察覺到吃獨食的孤寂,選了一個最厚的紅包遞給我:“孝敬你一下。”
賤人。
我瞪了他一眼,收下。
這時候,一家之主終于發話,陸羽澤的爸爸站起來,挂着笑容,舉起斟了紅酒的高腳杯,說道:“在場的都是一家人,一起祝新的一年,大家都順順利利!”
“順順利利!”
所有人起立,舉杯齊眉,享受新年第一口甘甜。
除了我。
“啪!”
一聲脆響。
所有人都望向我。
我望向旁邊,原來在我吃東西的當口,剛端菜的阿姨不知怎的,手一滑把我的酒杯給打碎了。
杯子其次,主要是這半杯八十年代的拉菲,就這樣沒了。如此狀況,是“大過年的”也無法挽回的了。
“怎麽搞的?”有親戚呵斥道。
所有人用指責的目光投向我。
“故意的吧。”有人說。
“吉利,吉利,碎碎平安嘛……”那肇事的阿姨沒敢承擔罪責,在一旁極力挽回場面。我知道,這一半杯酒的價錢足以扣掉她幾個月的勞動力,何苦為難她,我不打算做辯駁,反正罵也罵慣了。
一家之主也發話了,陸羽澤的爸爸,也就是我伯父放下杯子,輕蔑道:“人不要臉,鬼都怕,大過年的,盡做些晦氣的事,看來這個家,你是真呆不下了。”
“我可沒說,這是個‘家’。”我說。
陸羽澤對我皺眉,似是怪我不懂事。
“那是。”陸羽澤的媽媽也在幫腔,“你何時把這裏當做你的‘家’了?整天外出打工就算了,你說,這一整個學期,你夜不歸宿多少次?當這是哪裏,容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也不知道跟誰鬼混去了。”
原來我跟蘇陽在花房私會的那些夜晚,他們早就積怨已久。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麽樣不正經的父母,也不奇怪有這樣不争氣的兒子。”親戚說道。
“看來以後也別讀書,成績那麽差讀着也沒用,省得到處亂跑,敗壞陸家名聲!”
我丢下刀叉,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今天就別回來了!”伯父斥責。
甩開門,把屋裏的喧鬧隔絕在另一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