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鬥茶

外頭走進來一個穿着對襟比甲的丫鬟,她湊在福康公主耳朵旁說了幾句話,謝婉寧就看見福康公主連連點了幾個頭,然後那丫鬟退到了一旁。

福康公主笑了笑:“此次雅集并沒有什麽說法,你們選什麽都可以,作詩作畫用的案幾也準備好了。”

福康公主這話一說出來,教谕馬上就聞弦歌而知雅意,吩咐了人去取作畫用的筆墨。

“名次好壞倒在其次,也叫我們好好瞧瞧,”福康公主笑說,然後沉吟了一聲:“此次作詩作畫的就以桂花為題吧。”

一旁的小丫鬟抱來了香爐,接着就燃上了香,這是給作詩作畫的小娘子們限定時間了,選了詩畫的小娘子都走到了一側的案幾旁凝神思考,然後揮墨下筆。

謝婉寧看到謝婉容也去了案幾旁,還拿了顏料細細的看,看來她是選了作畫了,倒是陸雅怡姐妹都還坐在原來的位子上,看樣子是選了旁的。

福康公主微倚在椅子上,脖頸上的珠鏈在襟子上晃動一下,她眼角含笑,隐約可見年輕時的嬌媚,看了看場間剩餘的女學生們:“如今要先瞧瞧你們了。”

第一個上場的是馮芸,她纖腰微扭,步子婉約,雪白色的散花百褶裙漾漾生波,上前低頭行了個禮。

謝婉寧就聽見她旁邊的一個小娘子笑出了聲,底下的一衆夫人也暗暗撇了嘴,想起了自家那些妖妖嬈嬈的妾室,就是福康公主眉眼間也生出些不喜,這樣的行徑一般來說都是些不入流的姬妾才做的,男人喜歡的緊,可當家主母……

馮芸聲音柔婉:“公主,民女準備的是書,”寫一幅字要不了多少時間,因此就沒有另設在詩畫裏頭。

下面的人馬上從一旁拿來了筆墨,馮芸蘸了墨在宣紙上揮毫,她的身姿纖細,此刻迎着風楚楚,确實好看。

很快就寫好了一幅字,馮芸的字是簪花小楷,端正娟秀,頗有風骨,叫一衆人很是吃驚,這樣的字少說也要苦練多年,非一般心性的人可是寫不出來,看馮芸的眼神也不似之前了,能寫出這樣一幅字的人可不會做出那等事來。

福康公主看了後嘆息:“倒是難為你的心思了,這詩先夫喜歡的緊,”說着就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嘴角含笑。

福康公主撫了撫襟子上的紋路:“你喚什麽,實是不錯。”

馮芸就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端正的行了個禮:“民女名喚馮芸,多謝公主賞識。”

底下的人就有些羨慕了,這可是得了福康公主的青眼,往後怎麽說都少不了好處,就說在女學裏,衆人以後對馮芸的态度多少都得有些改變。

雅集的第一個女學生就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績,實是令人意想不到,以至于往下的幾場才藝表演都失了興頭,遠不如之前精彩,一些人就暗地裏瞧馮芸。

現在馮芸正端坐在椅子上,一張臉含了笑意,謝婉寧有些懷疑,馮芸僅靠她自己就能得知福康公主的喜好嗎,她忽然就想起了先前的那一幕,她總覺得馮芸和江令宜之間有些不尋常……

接下來的才藝都很尋常,沒叫人生出興味,另一旁有些作詩作畫的人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位子,看樣子是完成了。

馬上就到了謝婉寧的順序,她理了理衣裙往臺上走。

謝婉寧一上來,底下的人不自覺就往臺上看,這樣好看的小姑娘可是不多見,她往那裏一站,周身就仿佛帶了些意蘊,先前覺得馮芸好看的人此刻被謝婉寧一比,就襯的俗了,連連感嘆。

坐在杜氏旁邊的夫人就打趣道:“也不知道你是怎麽生出這樣好看的女兒來的,我看吶,全京城的靈氣都跑到你家去了,也不知道将來得配個什麽樣的夫婿。”

杜氏聽了心裏簡直樂開了花,面上還是很矜持:“這孩子就是生的整齊了些,平時可頑皮了,”說完嘴角就挂不住笑意。

就是福康公主的眼睛也亮了起來,這樣好看的小姑娘,看了就叫人喜歡。

一旁的丫鬟就把琵琶抱了上來,遞給謝婉寧。

福康公主的手忍不住就揪了襟子上的紋路,力氣大的甚至挑起了絲線,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不一樣:“謝姑娘這是要彈琵琶?”聲音有些飄忽,她想起那個女人抱着琵琶哭的可憐,竟然把驸馬給勾走了……

底下的陸樂怡簡直要樂壞了,她一直在等着這一幕,你謝婉寧不是琵琶彈得好嗎,這下你可要好好地彈,她的眼角微彎,顴骨突起,顯得十分刻薄,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謝婉寧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謝婉寧彎了唇角:“都是臣女粗心,一早換了才藝竟然忘了告訴教谕,是臣女的錯,”琴是提前準備好的,故而謝婉寧一上場旁邊就有丫鬟把琴抱上來。

福康公主恢複了些氣力:“那謝姑娘另準備了什麽,”先前那個丫鬟很有眼色,馬上就抱了琵琶下去。

謝婉寧揚起頭:“臣女準備的是分茶。”

福康公主漸漸從剛剛的失态中走了出來,聞及此很有興趣:“我聽聞南方在此方面多有研究,這京城裏可是少見,謝姑娘這就準備吧。”

底下的陸樂怡手裏的帕子都掉在地上了,怎麽可能,謝婉寧怎麽會知道福康公主見不得琵琶,她怎麽可能知道這等密辛……

謝婉寧低頭行禮:“是,公主,”她一早并不知道福康公主是此次雅集的主持人,故而選了琵琶,可後來知道後就換成了分茶。

她想起前世趙徹曾與她說過的事,福康公主很是癡情,可那驸馬還是偷偷養過外室,那外室的琵琶彈得尤其好,福康公主自此就見不得琵琶,想來陸樂怡早上與她說的就是這事,不過陸樂怡肯定想不到她也知道。

謝婉寧看了看福康公主,明明年紀還輕,卻已經生了些白發,她想起那個養外室的驸馬,不知道福康公主的癡情背後……

“此番倒是巧得很,我也準備了分茶,謝小姐,不如我們兩個鬥茶可好,”陸雅怡從椅子上起身。

謝婉寧有些驚訝,她回頭看了看陸雅怡,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這下衆人的興致是完全被引起來了,鬥茶一說在江南一帶很是流行,只不過京城很是少見,更何況,此番還有京城有名的才女陸雅怡參加,大家自然更加期待。

陸樂怡撿起了帕子,心落回了肚子裏,就算謝婉寧先前運氣好,這下遇見了姐姐,必輸無疑,她迫不及待等着看謝婉寧輸的樣子,眼睛都亮了起來。

就是一旁作畫的小娘子們也被吸引了目光,一個是有名的才女,一個是靠關系進來的草包,就算是琵琶彈得好了些,又能怎麽樣,一些小娘子就等着看好戲了。

女學生裏,郭叢筠和莊書雙咬耳朵:“這下子謝婉寧可是要輸慘了,誰叫她倒黴遇見了陸雅怡。”

莊書雙也嘆了氣:“誰說不是呢,原本是露臉的好事兒,這下可就丢醜了。”

底下開始議論紛紛,杜氏也抓緊了帕子,如今碰上了陸雅怡,就希望自己女兒輸的好看些。

陸雅怡聲音恬淡:“我先前同教谕說了,這茶葉準備好了,謝小姐不嫌棄的話,就與我用一處吧。”

謝婉寧自然沒有話說,一時間就有丫鬟把錦席、茶葉、兔毫盞等物事兒拿上來。

謝婉寧和陸雅怡淨了手,一齊立在錦席前,陸雅怡很自信,她随着懂茶的茶博士學了好些年,這些年來,除了謝婉容偶爾贏過她以外,還少有人贏過她。

謝婉寧低頭,此番用了青綠兔毫盞、上好的山泉水,她前世閑來無事時經常練習,就算是與陸雅怡相比,她覺得也有希望能贏。

謝婉寧先煎了水,接着調膏,一手執茶筅,一手注湯,七湯精致完備,幾個流程很快就完了,就剩下點茶、擊沸、品茶湯了。

福康公主的眼睛眨也不眨,就是作畫的女學生們也停下了筆,這樣新鮮精致的物事,京城很是少見,一時間都被勾起了興致,大氣也不敢喘。

謝婉寧二人接着注水而入,陸雅怡的湯花中開出了一朵桂花,茶霧蒸騰,如真似幻,衆人忘了驚嘆,竟還有這樣的技藝。

緊接着就看向謝婉寧的茶碗,沒什麽動靜,剛要失望離開,謝婉寧的湯花中似隐若現,隐有鳳凰展翅孕育其中,衆人驚得吸了口氣,這樣一來陸雅怡的就不夠看了,沒想到謝婉寧竟是略勝一籌,一時間看向謝婉寧的目光很是敬佩。

福康公主剛要宣布結果,陸樂怡不服氣的開口:“這鬥茶也不只看幻出的物象好壞,先露出水痕者輸,可不能這麽早就下結論。”

陸雅怡的目光沉靜,在她心裏,這些人也就謝婉容能與她匹敵,原來想着謝婉寧左不過一張漂亮的臉,現下看來,卻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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