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part
陸光一已經有兩天都不曾理會過譚妮妮了。
自從那天晚上開始，他便将自己關在自己的房間裏。門窗緊閉，連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一絲縫隙都不留，任憑譚妮妮如何叫門，裏面的人就是不開不管不答，将三不政策貫徹到底。
于是這兩天都會上演這樣的情景劇——
“今天的早餐是全麥三明治、水果沙拉還有香濃豆漿喲，小一一快起來吃早餐啦！”譚妮妮溫柔地敲着陽臺上的玻璃門，然而裏面一片安靜毫無反應。
譚妮妮端着早餐盤失落地嘆了一口氣，下一秒又爆發出河東獅吼，砰砰砰地敲着玻璃門，加厚的玻璃簌簌地抖着灰：“啊喂，陸光一你到底怎麽了嘛！給我判給死刑也總得有個罪名啊，我這是怎麽招惹你啦，你告訴我呀，雖然我不一定改……不過你總得告訴我吧？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喂——陸光一！”
然後是——
“小譚，大清早的擾民嗎？”楊婆的樹皮老臉從自己家的玻璃門後露出來，譚妮妮低頭數着螞蟻，不敢吱聲。
看到譚妮妮這幅模樣，楊婆忍不住嘆了口氣：“怎麽，你們吵架了哦？小陸他……哎，反正你多讓着他吧。”
譚妮妮在心中飙淚：現在是要他讓着我吧，不然我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啊。他要是因為我窩在家裏餓死了，我的罪孽不就深重了嗎……
楊婆囑咐了幾句搖着頭離開了，小黑探頭探腦地從譚妮妮家竄出來，熟門熟路地跳到譚妮妮的肩頭上，就要往她的雞窩頭上趴。
譚妮妮也不管小黑，盤腿靠着玻璃門坐下來，把早餐盤放在腿上。拈了一塊全麥三明治，裏面的火腿煎得正好，雞蛋半熟，是陸光一喜歡的口味。
“喂，陸光一。你真的不出來了呀，你不出來我就把你的三明治喂給小黑了哦？”激将法果然沒有用，裏面的人似乎是鐵了心不肯出來。譚妮妮嘆了一口氣，将手中的三明治進獻給頭頂上的小黑大人。
十月下旬的早晨其實有些涼，譚妮妮打了一個噴嚏才發現自己穿着短袖睡衣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正準備回房加一件衣服再來繼續這艱難的攻堅戰，松松地放在口袋中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對于一個從來都不存號碼的人來說，沒有絲毫的作用，所以譚妮妮接電話的第一句永遠是：“喂，哪位？”
“妮妮。”對方顯然很習慣譚妮妮的壞習慣，喚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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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對方的聲音，譚妮妮立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正正經經卻又好似在開玩笑：“是的，母上大人，女兒在此。”
譚母在電話那頭黑了一臉的線，輕咳一聲才漫不經心地問道：“最近在忙些什麽？工作還順利嗎？”
“嗯嗯，一切順利。”譚妮妮的頭點得像是小雞琢米。
譚母随後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表舅家某親戚的女兒生了個胖兒子之類的，最後将矛頭直指今日談話的主題：“妮妮，男朋友找得怎麽樣了？”
“呃……”隐隐有着某種預感的譚妮妮還是被這個問題給噎住了。該怎麽回答呢？可是這數秒的思索已然暴露了她沒有遵照母上大人的意願，覓得如意郎君的事實。
“妮妮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女人啊，遲早是嫁人生子的。”譚母語重心長，然而譚妮妮在這頭思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所以……妮妮，你有沒有聽媽媽講話？”譚母在說了一大堆之後，也意識到了譚妮妮的走神，厲聲問道。
譚妮妮立馬醒神：“嗯嗯，聽着哪。”
雖然很是懷疑，但距離讓譚母只能選擇相信。她接着說：“所以你先去見他一面，之後的事情就随緣，媽媽也不會強迫你的……不過，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啊，千萬不要把你平時的那些壞習慣表現得那麽明顯……我會讓施雨去監督你的，你要是搞砸了我就到H市來。聽明白了沒有？”
“诶？”譚妮妮顯然沒有聽明白，顯然在她走神的時候，譚母給她做出了某種決定。而這個決定，直覺告訴她，不是什麽好事。
“媽，等等……”譚妮妮正想申辯，可惜譚母已經先一步挂斷了電話。要是這時候再打電話過去，譚妮妮想，她一定會被母上滅掉的。
“讓施雨監督我？什麽事情啊……”想着自己的小表妹肯定會知道是什麽事情，譚妮妮撥通了她的電話，而這次，難得地撥通了，“喂，施雨，我媽說讓你監督我什麽？我怎麽沒聽明白呀？”
李施雨在電話那頭嘿嘿地笑了兩聲，聽得譚妮妮心驚肉跳。她的嘴裏似乎含着一塊甜膩膩的奶油蛋糕，說話間有些含糊：“姐，大姨讓你去相親哪……”
相親二字猶如晴天霹靂，把譚妮妮雷得裏嫩外焦。
“什麽？相親？！”
陸光一聽到譚妮妮爆發出一聲幾近哀嚎的聲音後，踢踢踏踏地拖着鞋奔回了自己的房間，聲音由近及遠，夾雜着小黑不滿的喵叫：“不行不行，在那之前我們快點見個面……你這家夥怎麽可以出賣我……”
他的世界，在這一刻終于安靜了下來。一如二十多年以來的任何一個日子，可又終究是少了些什麽，讓人覺得寂寞起來。他二十多年的生活習慣，似乎被有譚妮妮的這三個月打敗了。
背靠着窗簾，似乎還能感覺到之前對方靠在上面的溫度，但那也只是似乎而已。陸光一看了看自己的房間，暗無天日的、一片狼藉的，明顯是某人發了脾氣之後的結果。
那天從下午等到晚上，等到半夜。他等着她回來，等着起碼有一個告訴他她在哪裏、是否平安的電話，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若是沒有陽光，要如何在這暗黑中開出潔白的花？
她是他世界所有的色彩和陽光，他只是她生活的一個平常客，而他無法要求她只守着自己。
這樣的結論終歸是讓人沮喪的，所以他只能生自己的氣。
可是他是那麽貪念那樣的溫暖啊，像是太陽的溫暖啊。
白皙的手指在黑暗的房間中越顯得修長，陸光一摸到自己的手機，手指拂過屏幕上花兒一樣的笑顏，喃喃：“妮妮，我的……”
格調高雅的咖啡店，正是約會相親聖地。
然而譚妮妮顯然不是在約會，她狠狠瞪着對面的女孩兒，幾乎聽得到磨牙的聲音：“施雨，說，你是怎麽把我賣了的？”
低頭吃着慕斯蛋糕的李家小妹專注于咀嚼，勉強分了一點思緒給親愛的表姐譚妮妮，她含含糊糊地答道：“妮妮姐，其實大姨也是為了你好……”
“別顧左右而言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譚妮妮一桌子，那可憐的桌子震了震，搖晃起玻璃杯中的水。
李施雨端着她心愛的蛋糕，生怕大力無窮的姐姐直接廢了這木桌，随帶毀了自己的蛋糕。她咽下喉中甜甜的細滑，笑呵呵：“妮妮姐，我說了你不要生氣哦。”
見譚妮妮一副“你不說我更生氣”的表情，李施雨露出一副狗腿笑臉：“那個大姨說給我買fields and gardens家的蛋糕……”
“什麽，你為了區區一塊蛋糕就把我出賣了？”譚妮妮氣得不輕，有種掀桌的沖動。
“鎮定鎮定妮妮姐。”李施雨雙手示意鎮定，大義凜然地說，“雖然我一直都很喜歡fields and gardens家的蛋糕啦，但是我當然不會為了蛋糕就把妮妮姐給賣了呀……”
“可是大姨聲淚俱下，說她就你一個女兒，她只希望你好之類雲雲。最後撂下狠話說，如果不幫她的話下次就讓我媽給我找相親對象了诶。”李施雨接着吃起了蛋糕，最後留下草莓慢慢品嘗。
“妮妮姐這麽好，怎麽舍得讓你親愛的表妹我深陷相親的火坑呢？對吧。再說了，倫家還只是一個大學生哪……”
譚妮妮在心中飙淚：所以你就毫不猶豫地推我下了火坑了是吧？
“不過哪，這次的相親對象包你滿意。”李施雨給失落而暗自留下血淚的譚妮妮抛了個媚眼。
“什、什麽？”譚妮妮打了個哆嗦，有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那個人……你見過？”
“當然啦，是我選的人嘛……”咽下草莓，正沉浸在草莓的美味中的某人意識到自己說漏的嘴，連忙捂住，卻被譚妮妮全數聽到了。
“是你選的人？所以說，你還是參與了這整件事情了的吧？”譚妮妮摩拳擦掌，步步逼近李施雨。最後理智喪失地搖晃着她的肩膀，“小胖妹，你怎麽可以這麽對你可愛的姐姐哪哪哪……”
洗手間裏，譚妮妮嘴中叼着自己的手帕，放水洗着手。她恨恨地想若不是自己突然想上廁所，才不會這麽輕易放過李家小妹呢！
不過，就這麽出來相親真是奇怪。家裏陸光一還在鬧別扭，他有好好吃放嗎？有沒有想通？會不會原諒自己哪……
譚妮妮搖了搖頭，拿手帕擦了擦手，決定還是不要想太多。
船到橋頭自然直，一直都是她的行事風格。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譚妮妮低着頭不小心撞到一個人。那個人胸膛溫熱，竟然有些熟悉。
“啊，對不起……”譚妮妮道歉着，然而那個起字還停留在喉中，額頭上的青筋就冒了出來。
她看到林偌那張欠扁的笑容，她聽到他說：“又見面了譚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