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part

“法官大人。在A碼頭的河中,我們發現了殺人所用的兇器,是一把水果刀,其上有被告人陸光一的指紋。”

此話一出,法庭上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林偌一人身上。林偌從席間拿出一個證物袋,裏面裝着一把幹淨得連一絲血跡都沒有的水果刀,陸光一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放在游天辦公室的水果刀。

林偌将證物袋和一系列的檢驗報告交給身邊的女性檢察官,由她将證據呈給法官。

“法官大人,這把水果刀刀口與被害人的傷口吻合,因此這把刀很可能是兇手作案後扔掉的兇器。而經過魯米諾反應,在這把刀上驗出了血跡。除此之外,這把刀上只有陸光一一人的指紋。”

“所以說,殺害被害人的人,正是在第一現場被發現的陸光一。”

決定性的證據一出,秦智頭上冒出冷汗。可他不愧是H市的頂級律師,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依然鎮定:“反對。法官大人,檢察方用可能性的語言混淆事實。”

“另外,檢察方對于這項證據對我方進行了隐瞞,對我方是極為不利的。在此,我請求法官大人給我方時間補充相應的證據。”

法官看了看雙方,點了點頭。他敲下法槌:“休庭。”

旁聽席間發出竊竊的私語,在宣布休庭的那一刻突然大聲起來,沒有任何人發現,坐在最後一排角落裏的一名帶着黑色圓頂禮帽的男子,在某一刻離開了。

陸氏集團總裁辦公室中,陸源一看着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的秦智,皺眉沉聲問:“秦律師,現在有幾成把握救我弟弟?”

秦智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沒有多少把握。我看我們還是把辯論的方向轉為激憤殺人,請法庭降低刑罰吧。”

陸源一手指一顫,卻是不動神色。他強調道:“我弟弟沒有殺人。”他相信着光一,相信着他。那個跟在他身後軟糯叫着哥哥的弟弟,那個即使是一直躲在角落裏卻有着一顆柔軟的心的弟弟,他是,不會殺人的。

“陸總,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你弟弟的清白,在法庭上我們沒有任何的勝算。”秦智見過很多這樣的親屬,只當陸源一是不肯認清事實,“我們的對手是有名的檢察官林偌,以他的風格他會咬緊兇器這一點,我們只能從別處入手。”

“秦律師,你不是H市最好的律師麽?我想你一定有辦法讓我弟弟無罪出來的吧?”陸源一卻是忽略了秦智的話,固執地問道。

“陸總,您也知道您弟弟的狀态——他連案發當時的狀況都說不清楚,我問什麽他什麽都答不出來。對于無罪無罪出獄這一點……”秦智滔滔不絕地說着對陸光一的不滿,陸源一突然将他的話打斷了。

“好了秦律師,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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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陸源一身上隐隐散發出怒氣,重複了一遍:“我說,你可以走了,不用再來了。”

秦智沒想到陸源一會說這樣的話,他是H市最好的律師之一,連H市的政客和企業家對他都得給幾分薄面,這個陸源一竟然趕他走?秦智臉色青白,提着自己的文件包氣哄哄地走掉了。

等一切安靜下來,陸源一重重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只能這樣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是的,他的弟弟是自閉,是有語言障礙,可是并不意味着他允許任何一個人在他面前侮辱他,甚至是一句不中聽的話。

看來,他需要再換一個新的律師了。

可是,這一次換成誰呢?陸源一的腦海中忽然想起柳芊秋推薦的人選——譚妮妮。

譚妮妮啊……

桌上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陸源一的思路,他接過電話,裏面傳來的是John的聲音:“老板,您讓我查的上次那個女孩的資料,我已經查到一些眉目了。但是……只能查到這裏了。”

John的聲音中有些猶豫和閃躲,陸源一閉着眼捏了捏鼻梁,吐出一個字:“說。”

得到老板的允許,John将自己千辛萬苦找到的信息化成一句話:“那個女孩當年退學的原因,跟當年炒的沸沸揚揚的舒博明貪污案有關……”

拘留所中永遠是暗無天日的,陰暗而潮濕得仿佛下一秒會在某處竄出老鼠來。事實上,這裏也确實是有老鼠的。

陸光一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裏呆了多少天了,這種陰暗的環境他并不讨厭,只是太髒,令他反胃。

今天在法庭上出現了對自己極為不利的證據,可是他一點也不在意,因為他看到了妮妮呢。只要見到她安好,一切都無所謂。只是……妮妮……好像廋了呢……是因為他嗎?

“陸光一,有人要見你。”獄警突然在門外喊道。

是誰要見他呢?會是妮妮嗎?陸光一的嘴角不禁上揚起來。

但,來人卻不是譚妮妮。

那人一身黑色的呢子風衣,顯得身材勻稱。黑色的禮帽下,是一張歲月侵蝕過後仍舊英俊的臉龐,一雙眼眸沉靜無波。在見到陸光一的那一刻,他微微笑了笑:“你好。”

陸光一不認識他,或者他是哥哥新派來的律師也說不定,他心中黯然,并不答話。低着頭,卻聽那人又說:“初次見面陸先生,我是妮妮的老師,我叫高陽。”

原本顯得興致缺缺的陸光一,在被觸及到某個開關後,擡起頭來。他抿了抿嘴,用有些幹澀的聲音問好:“您好。”

“在這種情況下見面還真的是很特殊。”高陽脫下禮帽,露出雪白的發,他微微笑了笑,有些抱歉的意味,“事發當天,我冒昧将妮妮帶走,以至于她将你丢下而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那天是這位老師帶走了妮妮嗎?可是……

“為什麽?”陸光一問道。為什麽要帶走妮妮,如今又為什麽要見他?

“我聽說,陸先生有語言障礙?”高陽反而問道,他的話語中并沒有探究和嘲諷,只是敘述一個事實般。見陸光一點了點頭,他笑了笑,“妮妮那個孩子,心地一向很善良。我并不奇怪你們會在一起……”

“正是因為太善良了,所以,對于這個世界的法規會太過執着。但我這個老師不夠好,不能夠給她足夠正确的指引,最後只能将她所有的觀念打破。”高陽嘴角的笑容有些暗淡,“陸先生,你知道嗎?妮妮那個孩子曾經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也是會成為國內最好的律師的人才。是我,一手毀了她。”

陸光一靜靜地聽着高陽的敘述,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譚妮妮。

“四年前,我接受了一件案子。那件案子裏牽涉的人太多,甚至是高層。這個世界,有着太多的生存法則,我不得不違背了我的職業操守,為了那些人暗中進行了一些操作……本來事情會悄悄地解決,但最後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四年前。

“這些資料,就是這次舒市長案子的相關證據。只要銷毀了這些證據,檢察方自然是沒有辦法的。”高陽将手中的資料遞給面前的黑衣人,他面無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呵,高律師果然很識時務。放心吧,拿到了這些東西,市長大人自然是不會虧待您的……”黑衣人笑道。

高陽沉默着,那個黑衣人卻敏銳地從這沉默的瞬間聽出了不同:“誰!”

同行者将門後的人揪出來,正是将東西遺忘在事務所而趕回來拿的譚妮妮。譚妮妮也幫着高陽做了舒博明的案件,她自然知道高陽交給那些人拿去銷毀的證據是何等重要。以至于被人拖出來、臉被按在冰冷的地板上的時候,她還提醒:“老師,那些東西不能給他們的!”

“閉嘴!”按住譚妮妮的黑衣人低聲喝道。

同高陽說話的黑衣人打量着譚妮妮:“喲,這就是高律師的徒弟啊,長得不錯啊。”

“這件事情跟她沒有關系。”高陽聽到這人語氣中暗含的威脅,立刻怒聲道。

“可是,我們之間的交易都讓她瞧見了,這……高律師你說怎麽辦吧?”這黑衣人幽幽笑起來。他的語氣陰森,譚妮妮卻絲毫沒有注意,仍舊不肯死心:“老師,東西不能給他們,舒博明明明就貪污了公款,您不能……”

“啪!”黑衣人給了她一個耳光,打得她眼前發暈。他從腰間掏出一把槍抵上譚妮妮的頭,“小姑娘,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亂說,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啊,懂嗎?”

“你們想幹什麽,難不成還想在明律殺人嗎?!”見譚妮妮被打,高陽怒道,他一把推開将譚妮妮按住的人,卻被黑森森的槍口抵住頭顱。

“高律師,您知道我不想的。”黑衣人笑了笑,對被護在高陽身後的譚妮妮說,“小姑娘,你要是不想你和你老師的腦袋開花的話,最好還是把嘴巴閉緊些。任何風聲走漏,我會第一個崩了你親愛的老師哦。”

等到那些人從明律離開,一對無話不談的師徒第一次沉默了。

“妮妮。”高陽叫了譚妮妮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說自己被人威脅?而籌碼是自己妻兒的性命嗎?

“……老師。”一直低着頭沉默的譚妮妮開了口,“這就是您說的公平與正義嗎?”

……

将那一段往事緩慢而緊湊地說完,高陽頓了頓,似乎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妮妮問了這一句後,沒有等我回答扭頭就走。第二天,她沒有來事務所,也沒有開手機。後來我問芊秋才知道,妮妮她竟然退學了。”

“我這個老師沒有臉面留她,對她的問題也沒有資格回答。可這麽多年,我一直希望她能夠重新回到律政界,做一名律師。所以,這一次我來到H市也是想好好跟她談一談。”

陸光一搖了搖頭:“妮妮,不會的。”

即使是聽着別人的敘述,陸光一也是明白的。被人用槍指着的恐懼,被人用最尊敬的人的性命威脅,被最尊敬的人颠覆了整個世界的規則,這樣的傷害,讓譚妮妮永遠都不會再踏上辯護席位。

“是啊,我把她帶到咖啡廳說了很多,她還是拒絕我了。”見陸光一對譚妮妮如此了解,高陽微微笑了,似乎看到了曙光,“她心存恐懼,卻是愛你的。”

陸光一擡頭認真看着這個和藹的老者。

“陸先生,我來,是希望你能讓妮妮做你的辯護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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