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絕情生父
贏婳細細地打量起愈發近了的中年男人,這個十七年來從未在二小姐記憶中出現過的男人,與想象中的一般,常居高位使得他多了些盛氣淩人的倨傲之期,想起外界對秦丞相親民的傳言,贏婳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那算什麽,面子工程?
秦漢大步走到贏婳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擡手就是一巴掌。
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當即贏婳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白皙水嫩的俏臉上赫然印着一個猙獰的手印。
“孽女!我秦漢怎麽會生出你這種狼心狗肺的孽障!軒兒是你的親哥哥,你怎麽忍心對他下如此毒手!”秦漢雙目通紅地對着贏婳大吼大叫,如此也足見他對自己那個獨子寶貝到了何種程度。
贏婳忍着臉上的劇痛咧了咧嘴,伸出粉舌舔掉唇角溢出的血絲,扯出一抹嘲諷的笑:“你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就定了我的罪,只憑一個下人的話就認定了是我下毒,他秦宇軒是你的兒子,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兒麽?”
聞言,秦漢不由得一怔,看着贏婳臉上猙獰的手印,心中難得的生出一絲愧疚來,眼前的少女像極了他記憶中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加之聯想到他身為人父這些年竟對她不聞不問。
王氏見狀暗叫不好,若是老爺聽了她的解釋信了她的話,那自己的女兒不是就完了?
想到此處,王氏把心一橫,裝作痛心的樣子對贏婳說道:“三兒,姨娘知道這麽些年老爺對你不管不問的你心中不好受,可不管怎麽樣那也是你的親哥哥,不能因為他奪了老爺的寵愛你就怨恨于他啊。”
這個時候一邊的簫姨娘也開了口,她滿眼仇恨地對着贏婳嘶吼道:“你這個小賤蹄子竟然想害我的兒子,你不得好死!”
王氏這一陣“感人肺腑”地勸說和簫姨娘的咒罵聽在秦漢的耳朵裏便将他剛生出的那絲愧疚燒的煙消雲散,秦漢眼中怒意升騰,厭惡地對贏婳呵斥道:“孽女,你竟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放過,我今日便為軒兒處置了你這惡毒的妹妹!”
說着從不遠處的侍衛手中奪過長劍猛地刺向贏婳的心口。
此時,贏婳一雙水眸裏滿是冰冷,她原是念着血肉親情,她承了這具軀體的情,可此刻看着秦漢那毫不掩飾的殺意,那不留情面刺向她心口的一劍,那一分僅有的血脈親情也消失殆盡。
贏婳無法抵擋只能微微錯開身子避過要害,長劍狠狠地穿透她的右肩帶起一片妖豔的血花,妖冶的血色染紅了贏婳的白衣,她伸出左手握住鋒利的長劍,一寸,一寸地将它從身體中拔出來,肩上的血汩汩地流出,手上的血也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贏婳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一把甩開滿是鮮血的長劍,擡起頭冷冷地看着秦漢沉聲說道:“父親,我今日躲得開并不是你手下留情,而是我的本事,你對我這個女兒便當真沒有一絲愧疚?王氏喚我三兒,三兒?真真是可笑之極!堂堂相府的嫡親小姐十七年了,竟連個名字都沒有,我只問你一句,父親,有朝一日黃泉之下你見了我的娘親,你要如何向她交代!”
不得不說,就是這最後一句直直地戳到秦漢的心底,一時間竟将秦宇軒中毒的事業抛到腦後去了。
“我的父親,總有一天我會向你證明誰才是害二哥的真兇!”說罷捂住肩上的傷口,蹒跚着向外走去,肩上的傷口不住地流血,贏婳眼前一花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忽然被人一把扶住,只聽耳邊響起柳葉堅定的聲音:“小姐,柳葉跟你走,天涯海角,奴婢都跟着你!”
贏婳心中一暖,吃力地朝柳葉點了點頭,在柳葉的攙扶下艱難地向外走去。
柳葉小心地撫着贏婳,兩女幾乎是一步一步地挪出了丞相府,一路上有人同情,有人嘲諷,贏婳滿含譏諷地勾起唇角,回過頭最後看一眼這個她生活了身後的地方。
柳葉心疼地看着虛弱蒼白的贏婳,背對着贏婳躬下身子帶着哭腔說道:“小姐,您上來,奴婢背着您去找郎中。”
“傻丫頭,我沒事,快走吧。”贏婳感動的拍了拍柳葉的背示意她起身。
“小姐,奴婢求您了,您身子弱,失血過多不能再拖了!”柳葉哽咽地說着,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贏婳于心不忍終是遂了她的意,忍着肩上的劇痛爬到柳葉纖弱的背上,失血過多的贏婳眼睛越來越模糊,看着這個世界的殘影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直至消失。
“小姐,小姐”,柳葉艱難地邁着步子,大聲喚着背上昏過去的贏婳:“小姐,您別睡!堅持一下!小姐,您不能丢下柳葉,不能睡!”柳葉身子一軟“咚”地跪倒在地上,即便是膝蓋磕得生疼摔得遍體鱗傷,柳葉也來不及顧忌,吃力地撐住贏婳的身子,柳葉咬緊牙關顫着雙腿站了起來繼續走。
“砰”,柳葉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她的膝蓋處衣裙已經被磨出了個拳頭大的洞,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柳葉的膝蓋被磨得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一塊完好的皮膚,這一次她還是像之前一樣勉力想要站起來,可她的腿仿佛灌了鉛一般不聽使喚,怎麽也無法再站起來,“我不能放棄,小姐,我要救小姐。”柳葉仿佛魔怔了一般反反複複地念叨着,右手放到背後穩住贏婳的身體,柳葉左手撐住地面,緩緩移動血肉模糊的膝蓋一點一點地向前爬去。
地上的石子,砂礫深深地嵌入柳葉的手掌心,柳葉恍若未覺仍然一點一點地繼續向前爬,“砰”地一聲,她終于支撐不住無力地倒了下去,柳葉無助地抱緊暈過去的贏婳嚎啕大哭,她甚至不住地磕頭向路人求助,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理會她,越來越多的路人聚集起來,這裏是離雲丞相府不遠的街道,重傷垂危的贏婳和柳葉從秦府出來他們怎麽會看不到,既然看到了,又有誰敢幫她們?
這邊的動靜這麽大,丞相府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可實際上卻是沒有一個人出來問過她們兩人的死活。
“小姐,奴婢不會讓你有事的!”柳葉用力地擦掉臉上的淚水,冰冷地掃了圍觀的衆人一眼,寒聲說道:“你們的樣貌我記住了,若我家小姐有事,你們就是幫兇,我柳葉對天起誓,若是我家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就算拼了命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被柳葉的眼神掃過的人不禁深深的打了個寒顫,更有幾個膽小的直接吓跑了,不是有這麽一句話麽,傻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眼下就是這麽個理兒了。
誰也沒注意到在街角的轉角處,一輛黑色金漆的馬車正停在那,車內一個黑色錦袍的男子靜靜地望向柳葉和贏婳,低低地說了句:“這個小丫頭,不錯。”
“您的意思是?”馬車一左一右分別有一位騎着駿馬的錦衣男子,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馬車內的人微微一頓,随即開口道:“把她們主仆送到醫館。”
兩名錦衣男子聞言立刻駕馬朝贏婳的方向而去。
“主子什麽時候有恻隐之心了?”
“不知道。”
兩人相視一眼,均是感嘆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