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羞辱二

◎“嘴唇又是怎麽回事?”◎

“還不快去拿披風!”幼寧朝一旁喝道。

吓得跪在一邊的女使反應過來,急忙去了。

幼寧抱着濕透的寶兒,看着宋伊人的目光冰冷極了:“宋伊人,你會為你剛剛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宋伊人絲毫不将她的威脅放在眼裏,走過去扯過寶兒的手,另一只手扯過寶兒腰間的香囊,擎着香囊搖了搖,胸有成竹地挑眉。

她打開了香囊反手,“叮”的一聲,一枚戒指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全場寂然。

宋伊人蹲下身去拿起那枚戒指悠悠嘆息:“是啊,人總要為她所做下的腌臜事付出代價的,下作的人眼皮子也淺,你說是不是,金幼寧。”

幼寧懵了,她抱着寶兒,明顯感覺到寶兒的身子微顫,不知是氣還是怕。

寶兒盯着那枚戒指,面色煞白,寒意從她腳底心起,一直冷到她的四肢百骸:“沒有,我沒有拿......”

她雖不如宋伊人金貴,但也是被謝致蘊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謝家在鳳凰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她從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她死死咬住嘴唇,不願在宋伊人跟前示弱,逼的眼眶都猩紅了,嘴裏也感受到了一絲腥味。

殊不知她這樣柔弱的倔強,只會更加激怒宋伊人,讓她想起那些處心積慮要爬她父親的床要上位的賤女人,她咬着牙低叱:“死不悔改。”

女使拿來了披風,幼寧趕緊先給寶兒披上。

宋伊人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忽然眼波一轉,嘆氣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我也知道你進來這裏不容易,若是不想事情鬧大了,明日,你只需對我行禮道歉認錯,我就當此事沒有發生。”

“沒做過的事,我不會認。”寶兒強打着鎮定,克制着喉間的哆嗦,壓低聲音道。

宋伊人從她身邊經過,輕輕一笑:“那你可得想仔細了,我只給你一晚的時間,若是你不認錯,我就将這件事告上院首,到時,你在琅嬛閣就再無立足之地了。”

幼寧瞪着宋伊人憤恨道:“這件事擺明就是宋伊人在栽贓陷害,寶兒你別怕,我先帶你去換身衣服。”

琅嬛閣有專供貴女們一身行頭的繡樓,寶兒換了幹淨的衣裙,在火爐邊烤了烤火,驅走身上的寒意,可她的心裏依舊是冷的,一種驚懼消散不去。

這件事傳到玉李耳朵裏時,已經是申時,玉李急沖沖怕跑到杏林苑時,寶兒坐在水榭裏發呆,她沖過去抱住寶兒,義憤填膺:“走,我們回去告訴表哥!宋伊人就是喜歡這樣欺負人!”

寶兒頓時回過神慌了:“別,別告訴他,我,我不想麻煩他。”

玉李嚷道:“這怎麽是麻煩呢!你受了這樣的羞辱,應該讨回來!你是他的妹妹!”

寶兒看向她,凄哽道:“......我不是。”

玉李沉默了,這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寶兒的心思。

寶兒想,謝淮序本就讨厭她的身份,若是自己當衆昭示他們的關系,只會讓謝淮序覺得厭惡,何況宋伊人身份尊貴,父親又是朝中重臣,她不想一來就給謝淮序招恨,再說了,她也不覺得謝淮序會為了她得罪宋太師,她也不想謝淮序得罪宋太師。

所以,為了息事寧人,和宋伊人道歉是損失最小的解決辦法了吧,只是傷害自己的一點自尊罷了。她不由嗤笑,何時她竟如此卑微了,可是在這個權勢縱橫的京城,她的自尊又算得了什麽呢?

車廂裏寂靜極了,等到馬車停穩,玉李握住寶兒的手牽着她下車。

“姐姐!”小舟歡快地跑過來抱住寶兒的腿,“姐姐你今天快樂嗎?今天我交到了很多好朋友哦,大家都對我特別好,還說想來我家玩,你呢,你交到了多少朋友?”

寶兒低頭看着小舟雀躍的模樣,一時安慰一時心酸。

謝淮序從小舟身後走來,一眼就看出她臉色不對,打量了她上下,眉心微擰:“你的衣服怎麽回事?”

寶兒避開了謝淮序灼灼的目光,行了禮含糊不清:“原來的衣服不小心弄濕了,所以換了一身。”

她低着頭,感覺到謝淮序已經站在了自己跟前,忽然,她覺得下巴颏兒一涼,一股巧力擡起了她的臉,她驀然一驚,對上謝淮序審視的目光。

謝淮序修長的手指抵在她的下颚,烏沉的眸色像是化不開的濃墨,沉聲問道:“嘴唇又是怎麽回事?”

寶兒聞言,連忙擡手遮住了嘴唇,謝淮序也松開了手。

“......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咬到了。”

小舟緊張道:“姐姐你疼不疼?”

寶兒搖搖頭,沒有精力再去應付謝淮序急急行了禮:“我先回院了。”

謝淮序看着她和小舟進府,嗓音微涼喚了聲:“玉李。”

玉李臉色微白像是受了什麽打擊,直愣愣看着謝淮序發呆。

謝淮序皺眉轉身:“玉李。”

玉李猛地回神:“表哥......”她眼前還是剛剛謝淮序擡起寶兒下巴的動作,攪亂了她的心神。

***

今日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寶兒不能在玉李面前哭,不能在謝淮序面前哭,也不能在小舟面前哭,只能抱着荷花哭,哭得昏天黑地,當下人來請她和小舟去前院和侯爺一起用膳時,她頂着紅紅的眼睛猝不及防。

她還來不及找借口拒絕,婢女就善解人意道:“侯爺說了,若是姑娘不想出院門,侯爺可以過來。”

......借口找了也沒用了,寶兒趕緊收拾了一下,敷上厚厚的粉,再三确認自己的眼睛不明顯了,才出門。

見到謝淮序時,謝淮序那一雙鷹般銳利的眼睛盯着她的臉看了好一會,最終什麽都沒說,寶兒提起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熱鬧的一頓飯,小舟有說不完的新奇事,并且期待着明天上學的日子。

謝淮序難得沒有立規矩,任由他說着,趁他喝湯終于安靜時,謝淮序問道:“你呢?”

他看向寶兒,寶兒夾着水晶肉的手一愣:“什麽?”

“學院裏可有什麽新奇事?”他凝視着寶兒,淡然問着。

寶兒心口一滞,低下頭去:“沒什麽新奇事。”

謝淮序看着她沉默一陣,寶兒被他這樣看着很不自在,順手拿過手邊的湯碗,正要喝,貼上唇瓣的湯碗陡然一空,轉眼湯碗已經到了謝淮序手裏,他神色淡淡:“你嘴上有傷,用食不宜過燙。”

他攪動着碗裏的湯勺,看着手裏起了波紋的湯,眸光忽然一滞,不一會,湯勺就送到了謝淮序自己口中。

寶兒張了張嘴。

謝淮序涼涼道:“等放涼了你再盛一碗。”

......果然,什麽關心,給她吹涼湯,都是寶兒的自作多情,寶兒默了默,又給自己盛了一碗,自己攪動着放涼。

***

這一晚,寶兒睡得很不安穩,反反複複天沒亮,她就醒了,荷花給她梳妝打扮,看着鏡中的她沒有精氣神,很是擔憂:“姑娘,要不我們回鳳凰城吧?”

寶兒黯然一笑:“如何回?我們是拜見過太夫人的,要回也要請示過太夫人,就算回去,宋伊人若是見我沒去惱了依舊把事情鬧大,到時候她不但會安我一個盜竊的罪名,還會安我一個畏罪潛逃的罪名,丢臉的就是肅安府和侯府。”

“......難不成你真要認下你沒做過的事?委屈自己?”荷花氣不過,她家姑娘雖然性子軟,可也不是面團任人搓圓捏扁的。

寶兒沒有說話,到了時辰和玉李碰頭,坐在馬車裏,玉李也一直在寬慰寶兒:“你別總覺得自己不是表哥的妹妹,你是小舟的親姐姐,小舟是表哥的親弟弟,那你就和表哥的親妹妹是一樣的!所以你記着,凡事有表哥呢。”

對于玉李的寬慰,寶兒只能強顏歡笑。

到了琅嬛閣,二人下車,皆是一愣,看着院外停滿了馬車,玉李訝然:“怎麽回事?”

幾位公子從她們身邊疾步走過,玉李眼疾手快攔住其中一人驚訝道:“你不是國子監的監生嗎?怎麽會來這?”

那監生一見是玉李作揖道:“原來是明三小姐,有禮了。”他擡眼,詫然見到寶兒,愣住了。

玉李見他看着寶兒發愣就是不答,有些不耐煩:“你們到這兒來做什麽?好像來了許多人。”

監生回過神臉上紅了一片,不敢再看寶兒:“說是在落英宴前臨時開一場交流會,監生們都來了,就在杏林苑外的汀蘭場,明三小姐竟不知曉?”

玉李搖頭,奇怪道:“以往的落英宴前可沒有這樣的情況。”

監生也奇怪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只能搖頭。

寶兒莫名心慌意亂起來,很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交流會開在杏林苑外的汀蘭場,玉李就跟着寶兒一同去了。

深秋意濃,只見依傍荷塘的汀蘭場已經坐滿了郎君貴女,她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會場那頭如衆星捧月般的宋伊人,她端坐着,一副不可高攀的架勢遙遙沖寶兒微微一笑,眼尾挑釁着。

寶兒一瞬間血液都凝固了。

周圍逐漸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寶兒,眼裏各有不同程度的驚豔,只是挪不開眼,見此,宋伊人的笑意更濃了,更詭異了。

玉李膽寒一陣,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她心裏猛地一跳,想起半年前有位低門戶的小娘子用了各種手段進了琅嬛閣被宋伊人拆穿。

當時拆穿小娘子的卑劣手段時,也是這樣請了國子監的監生,國子監的監生大部分都是大熹朝名門望族家的公子,亦或是才華橫溢将來有大作為的郎君,宋伊人就是故意要讓這些人看清小娘子的心機,當衆扒了小娘子的僞裝,毀了她高嫁的夢想,羞辱她,最後逼得小娘子落發為尼。

所以,今天是故技重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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