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行(下)
聖高爾在萊茵河中游,是一個很小的鄉村,當地居住人口不超過3000人。可即便小,卻很繁榮,因為這裏有個着名的旅游景點叫做羅萊蕾。狹窄蜿蜒的河道,屹立連綿的山巒,再加上兩邊的古堡,使這裏看起來猶如油畫仙境一般。
下了船之後,兩人搭着盤山公車一直坐到了山頂,那裏有一座哥特式的城堡。在游船上遠遠地瞥見,并不覺得特殊,可走到跟前,才赫然發現它的雄偉。
19世紀,它曾象征了一個家族的榮譽和興榮,而如今,它只是一家中小型規模的旅館。酒店一共有五樓,內部裝潢稱不上豪華,卻別具一格,大廳走廊上到處都擺滿了油畫燭臺盔甲,滿是中古世紀的風情。
乘微微上廁所的當口,弗裏茨跑去前臺登記,等她一圈逛回來,入住手續也已經辦理得差不多了。
看着招待小姐去取鑰匙,她不禁好奇,道,“你沒身份證,怎麽搞定她的?”
聞言,弗裏茨揮了揮左手,道,“因為我有這個。”
她定睛一看,頓時驚了,他手上拿的居然是自己的身份證!她一把搶了回來,道,“什麽時候被你順手牽羊摸去的,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弗裏茨伸手點了下她的下巴,道,“在火車上你睡得口水直流的時候。”
聽他這麽說,她頓時語塞,腦中跳出下車前令人發囧的那一幕。自己趴在他懷裏醒轉,一睜眼,然後第一眼瞧見的就是他胸襟上一大堆的口水漬……
她臉一紅,被他瞧得怪不好意思的,急忙轉移話題,道,“我們的房間在幾樓?”
弗裏茨正想回答,這時,接待小姐拿着鑰匙過來了,正好聽見她的問題,便答道,“四樓,一間雙人大床房,7月20日到26日,帶早餐。餐廳在一樓,用餐時間7點到10點半。”
她一口氣甩了一大堆信息出來,林微微反應遲鈍地只抓住了一個重點:蝦米?雙人房?還是一張大床?
“不是說兩間房嗎?怎麽變成雙人房了?”
聞言,招待小姐又查了下電腦,斬釘截鐵地道,“對不起,您一開始預定的就是一間雙人房。”
林微微立即轉頭瞪了眼弗裏茨,然後,對招待小姐說,“麻煩再給我一間房。”
“同一樓層的沒空房了。”
“那就不……”
“那就不麻煩了。”弗裏茨截下她的話頭,一手接過鑰匙,沒給她開口反對的機會,拽着她走了。
走了沒幾步,林微微氣呼呼地一甩手,道,“我不和你同床而眠。”
弗裏茨将她抓得牢牢的,滿臉不以為然,“又不是第一次,你矯什麽情?”
瞧這話說的,聽着就叫人來氣,她用力掙紮了下,道,“這不是矯情,這是原則!”
他哈了一聲,也不跟她糾纏,松開雙手環胸,朝她淡淡地瞥去一眼,“好吧,我不勉強你。”
林微微哼了聲,暗忖,你倒是敢!
轉過身走了沒幾步,就聽弗裏茨的聲音遠遠地傳來,語氣中帶着一絲輕松,“不過,我只付一間房的房費。”
一個晚上100歐,5個晚上就是500歐……一個月的開支!她登時洩氣,更叫人氣惱的是,這個混蛋拿去登記的身份證也是她的!他丫的要是半夜爬窗開溜,最後買單的人還不是她!
她止步,轉頭咬牙切齒地使勁瞪他,“你是故意的。”
他聳了下肩膀,臉上那表情無辜得就像只小白兔似的。她怔了一秒,但随即反應過來,不由得啐了口,我呸,還小白兔呢,明明就是只披着人皮的大灰狼。
一臉黑線地被他拽進房間,一開門,豁然開朗的景觀讓她眼前一亮,皺着的雙眉頓時松開了。房間的布局并不新穎,也不時尚,卻很溫馨,尤其是窗戶的的朝向很好。一眼望出去便是連綿起伏的山巒,擡頭望去是浩瀚的藍天白雲,而低頭所瞧見的是那碧波粼粼的萊茵河畔。總之,四個字形容,美不勝收。
見她站在窗口怔怔地出神,弗裏茨幾步踱步過去,與她并肩而立,問,“喜歡?”
“這裏風景很美。”她點點頭,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看了一會兒風景,她轉頭問他,“你怎麽會知道這裏?”
他豈會不知,70年前,因為這裏美麗的景致,而一度成為黨衛軍的療養勝地。
得不到回答,林微微也沒追問,看着背後那張雙人大床,心裏忽然糾結起另外一個煩惱。這裏的風景很不錯,她也很喜歡,可要讓她和這個鬼畜男躺一張床上共度五個晚上,真是讓人頭痛。萬一,他一個亢奮把她給XO了怎麽辦呀?
她滿腹心事,他卻神清氣爽,去廁所洗了個澡出來,換了件幹淨衣服,就拉着她去餐廳吃飯。
林微微點了個牛排,是腮幫子上最嫩的那塊肉,配着奶油蘑菇湯,味道好極了。嘴裏噘着滿口肉,頓時把所有的煩惱抛之腦後了。
晚飯過後,夕陽西下,弗裏茨硬是拉着微微去散步。最後一縷夕陽隐去,兩人踏着月光,跟随北鬥七星,在林間小道漫步。下午剛下過一場雨,樹林裏的空氣有些潮濕,卻很新鮮,用潮流的話來形容,這裏俨然就是一個天然氧吧。
吃飽喝足,心情也随之豁然開朗。月亮鑽出雲層,将幾縷光芒帶到大地上。樹叢中,有點點熒光閃動,點綴着黑暗的夜幕。
弗裏茨心中一動,腦中突然閃過個畫面,女孩雙手托着下巴地坐在板凳上,睜大眼睛,滿心歡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替她抓來一瓶子的螢火蟲。
只可惜……那時候,給她抓螢火蟲的那個人不是他,他不過只是隐藏在黑暗中,帶着一顆妒忌心的小配角而已。
見他那麽安靜,林微微不由伸手拍了他一下,問,“嘿,你在想啥呢?”
“閉上眼。”他突然道。
“嗯?”
弗裏茨将手擋住了她的雙眼,“不許睜眼偷看。”
“什麽呀,這麽神秘。”她叫道,不安地轉動下腦袋,但這個小動作立即被他鎮壓了。
“不準看。”
他的手心很粗糙,壓在她的眼皮上有些發痛,林微微掙紮了下,妥協道,“好啦好啦,我不看。”
腳步聲漸遠,四周慢慢地安靜了下去,只剩下風聲和蟲鳴。沒有陽光的樹林有些冷,等了一會兒之後,她耐不住性子,偷偷地睜開了一條縫,四處張望了下。咦,人呢?哪都沒他的影子,次奧,這個混蛋,把她一個人扔在樹林裏,自己跑了。
她一跺腳,怒道,“好啊,弗裏茨,你又忽悠我!”
月光灑在大地上,給萬物都鍍上了一道清冷的銀色光芒,林微微不認路,怕走上岔道,到時候情況會更糟。只能在原地等弗裏茨,她有些着急,幹巴巴地數着數,希望他還會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她以為自己非得在樹林坐上一個晚上的時候,前面有腳步聲傳來。
弗裏茨的身影從黑暗中轉出來,她一激動,沒來得及細想,直接撲了過去。心裏翻騰着那種被人抛下的恐懼,她一把抱住他,緊緊的,帶着滿心委屈,喊道,“混蛋,你剛才去哪裏了?竟然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弗裏茨被她撲得個措手不及,不由向後退了一步,手一松,手上的外套頓時掉到了地上。
衣服落地揚起了一陣塵土,緊接着有什麽發光的東西從他的外套中鑽了出來,飛到她身邊,一下子點燃這個空間。林微微驚呆了,這點點螢火,一閃一閃,閃進了她的心扉。
“剛剛,剛剛你是去抓蟲子了?”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來不及散開的螢火蟲,圍繞在兩人之間飛舞。不知是這微弱的熒光點亮了他的眼睛,還是他眼底的神采絢爛了這微弱的光芒。
幾百只螢火蟲振翅而飛,這或許不算什麽壯觀的景致,卻讓她莫名感動。茫茫人海中,有這樣一個人總是圍着她轉,挖空心思地取悅她,雖然會欺負她、作弄她、把她氣得哭笑不得,可是卻用自己的方式,固執地守候着她,這是不是也算是一種幸福?
弗裏茨低頭,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道,“我永遠,永遠不會不要你。”
說這話時,他的語速很慢,卻帶着一種肯定,像是一種誓言,千斤重。
她聽見咚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陷進了自己的心髒。
在這璀璨的星空下,眼前有着一個英俊的男人,又說着這樣煽情的話,千言萬語理所應當地終結在一個熱吻之中。弗裏茨伸出左手,拂過她的臉頰,低頭吻上了她的嘴唇。輕輕地吮吸着她的唇瓣,細細地品嘗她的滋味,點點熒光萦繞四周……
這本是個美好的片刻,可偏偏鼻子癢了,實在隐忍不住,她很煞風景地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噴了他一臉口水。
弗裏茨臉一沉,剛才的溫存和浪漫,頓時蕩然無存。
“你就非得這樣搞破壞嗎?”
見他的臉臭得和陰溝似的,林微微忙解釋,“不是的,我好像着涼了。”
真是拿她沒辦法,弗裏茨撿起自己的外套拍了下,罩在她的肩頭上。他牽着她的手,她沒掙紮,乖乖地被他握着,讓他溫暖自己的掌心。沒再說話,兩人之間卻有種默契,難能可貴的默契。
走了大半個林子後,林微微突然覺得胸口有點癢,便伸手去撓癢癢,結果摸到了個硬殼子。她低頭一看,停在自己胸口的竟然是一只螢火蟲,大概是剛才被困在弗裏茨的外套裏,現在好不容易脫困跑出來。
這家夥遠觀挺浪漫,近看就是黑乎乎的一團,乍一看,還真像極了小強。林微微吓一跳,不由尖叫一聲,急忙拍着胸脯,想将它趕走。
誰知道,沒趕走它,她這一動,反而讓它掉進了自己的領口裏。
啊啊啊!這下林微微炸毛了。
“怎麽了?”弗裏茨轉身,看着她跳腳,一臉莫名。
“蟲子掉進衣服裏,快,快,幫我把它捉出來!”她氣急敗壞地叫着,只覺得有什麽東西鑽啊鑽,鑽進了內衣裏,讓她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美女有需求,豈有拒絕的道理,弗裏茨順從地将手伸進了她的衣服裏。當他的手心貼上她的胸部時,他那雙綠眼睛裏,就好像有千萬流星雨劃過,瞬間一亮!
“在左邊……再下去一點,快點!”
“在哪裏?沒有摸到啊。”
“怎麽會沒有?明明就有!”
“摸是摸到了,但不是螢火蟲。”他壞笑,趁亂捏了把她的胸。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蟲子身上,根本沒發現他在渾水摸魚,只是叫道,“再深一點啊,啊啊,它在咬我了。”
“好小。”他啧啧搖頭。
“不小,至少有拇指大。”
“我說的是你的胸。”
“……”
林微微臉色一沉,吼道,“就算再小,對它來說也是一座山,你快點幫我把它給抓出來啊!”
兩人氣喘籲籲地忙活了一陣,終于把那只磨人的小妖精給趕了出去。弗裏茨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臉若有所思。
恍然之間,他好像知道,自己該送她什麽了。
第二十六 SEX SHOP
第二天,兩人閑着沒事,吃了午飯就去城裏瞎轉悠。在街角上,弗裏茨看到一塊巨大的紅色廣告牌,用醒目的字體寫着Beate Uhse幾個大字,标題下面是一個身穿性感內衣的棕發女郎。她側卧在地毯上,稍稍支起上身,傲人的雙峰擠在狹窄的內衣裏,呼之欲出。修長的雙腿并攏重疊,向前彎曲着,遠遠望去就像一只慵懶的貓。這個姿勢,再配上恰到好處的燈光,将女人完美的曲線展現得淋漓精致,要多誘人有多誘人。尤其是胸前那道深深的鴻溝,真正是魅惑十足,就連林微微這個女人也看得垂涎欲滴,春心蕩漾。
作為女人,要有這樣S型身材,此生無憾啊。
看她站着發愣,弗裏茨敲了她一下腦袋,道,“別犯花癡,走了。”
她忙點頭,低頭跟着他走,一顆心還逗留在海報裏的那個女人身上。等一腳踏進店鋪後,才發覺有些不對,等等,Beate Uhse不是德國最最最有名的Sex shop嗎?擡頭一看,果然……
各種SIZE的自.慰器,各種口味的輪滑油,給男人用的,給女人用的,擺滿了整整一架子。還有各類S.M道具,溫柔的、粗犷的、保守的、豪放的……應有盡有。
看見眼前一排男人巨大的XX,林微微眼睛一花,心口一驚,七魂六魄瞬間歸位。正對着她的這根竟然還是水晶做的,她徹底奔潰了,卧槽,誰啊,那麽牛逼,花1600歐買這樣個硬邦邦的東西回去插那裏!?-_-|||
這個猥瑣的念頭剛閃過腦際,弗裏茨就飄過來了,站在她背後,低下着臉,湊在她耳邊壞笑,“原來你喜歡這種形狀的,不過我覺得就尺寸而言,我的也不失威猛!”
我去,這種厚顏無恥的話他也說得出,林微微被他這麽一堵,徹底無語。
見兩人圍觀,店員立即走了過來,介紹道,“你們眼光不錯,這個是用施華洛世奇水晶制作的,水晶顏色還會跟着體溫而變化,非常有情趣,很适合情侶……”
額,施華洛世奇水晶,還随體溫變化!!
店員話沒說完,林微微的臉已紅成了一個大蘋果,忙解釋道,“我們只是看看,看看,看看而已!”
弗裏茨見她臉紅耳赤的,小模樣還挺有趣兒,忍不住起了壞心。他有意逗她玩,便在一邊道, “親愛的,你要喜歡的話,等你下次過生日的時候,送你一尊。”
“……”林微微一聽,不光臉紅,連脖子也紅了,用力地擰了他一把,用目光警告他不要得寸進尺。她摸着腦袋,對着店員幹笑幾聲,轉過身,一臉黑線。
這個地方,對林微微來說,就五個字形容,很黃很暴力;對弗裏茨來說,同樣五個字,很好很強大!
見她要走,弗裏茨忙一把将她拽了回來,任務還沒完成呢,怎能空手而回。
“你到底想幹嘛?”她掙紮了下,但沒能甩開他。
弗裏茨摟着她,對店員道,“你們這有賣性感內衣嗎?”
“當然有,您要什麽類型的?”
“顏色無所謂,關鍵是能讓她從A罩杯一下子變成C罩杯的。”他停頓了下,空手做了個拿捏的動作,繼而補充道,“要一手把握不住的那種!”
聽他這麽說,店員的目光掃過弗裏茨的手,又看看林微微的胸,立即皺起了眉頭。他連着搖頭,道,“這難度太大了。”
弗裏茨沉默着,也随之瞥了她胸部一眼,兩個男人同時一嘆。被他們看得頭皮發麻,林微微急忙伸手橫在胸前,擋住兩人深邃探究的目光。
混蛋,竟敢嘲笑她的胸器,她才不是飛機場,只是他的手太大了!在國內,她好歹也是C罩杯的!!!
不過,顯然弗裏茨不是這麽想的,将她推給店員,道,“那你看着辦吧,盡量給我改造得大點,摸起來不爽,但至少讓我眼睛看起來爽點兒。”
林微微一口老血,噴出五丈。敗給他了!
本來不想妥協,可誰讓她打賭輸了,欠他一件事?反正這只是內衣,穿在裏面,再性感,外衣一套,誰也看不到。這總比他再提其他什麽無理要求好,這麽一想,她半推半就着妥協了。
弗裏茨環胸靠牆,一臉不滿,眼見她接連試穿了好幾個,都沒有廣告牌上的女人那種呼之欲出的視覺效果!
看來這情趣店,也是坑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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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天,林微微累壞了。正想洗洗睡了,結果,又被弗裏茨拉去看星星,在城堡的頂部有一個了望臺,曾經防守敵軍用。
他指着對岸的女神像,道,“曾經拿破侖打到這裏,卻再也攻不過去,為了紀念勝利,日耳曼人鑄造了這座神像。”
林微微眯起眼睛,也只能看到個昏暗的輪廓,“拿破侖時代……離得好遙遠。”
城堡本來就在山峰上,再加上了望塔又在城堡的頂部,耳邊清風拂面,感覺好像身在雲端中。低頭望下去,深藍色的河水映照着月光,柔和而沉靜,可比他們柏林的護城河漂亮多了。
“來吧,”弗裏茨說,“給我唱個歌。”
“我不會。”她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揮了揮手。
“你會。”他順勢捉住她的手,道,“至少有一首你會。”
聽他說得那麽肯定,她不禁一怔,下意識地問,“哪一首?”
“Ich glaube an dich。”
她登時一臉驚訝,“咦,你怎麽知道我會?”
他彎起眼眸,笑了,“因為你給我唱過。”
“唱過嗎?我怎麽不記得。”
他點頭,卻不願多做解釋,只是道,“唱吧,我想聽。”
見他一臉期待,想到他對自己的各種捉弄,林微微傲嬌了,撅着嘴道,“不唱。”
“唱!”
“就是不唱,看你能拿我怎麽辦?”
若是在以前,他一定懶得廢話,直接拿槍頂上她的腦袋,看她妥不妥協。不過現在,時代不同了,她不是犯人,他也不是看守,他們之間是平等的。他可以捉弄她,調戲她,但不會再傷害她。前車之鑒,後車之師,曾經的痛苦和後悔,已足以改變一個人。
他想了想,道,“這樣,你給我唱一支歌,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公平交易。”
“什麽故事?”
“這個城堡的故事。”
她興致缺缺,“我們下午不是去參觀過後院的博物館了?那些歷史都寫得清清楚楚,還有什麽好說的?”
“那是正史……總有一些,不被編入歷史的小故事。”
一聽有野史,她立馬就來勁了,有八卦,有JQ,求圍觀,求8!
他就地坐了下來,背靠牆壁,問,“你還記得下午在展覽前廳裏看到的那幅油畫麽?”
她猛點頭,在他對面就坐,“記得記得,那個伊麗莎白米卡什麽什麽公主。”
“米卡洛夫.卡納羅曼諾娃公主。”他糾正。
“對對,她怎麽了?”
他淡淡一笑,月光映着他的眼睛,就像天上的繁星一般璀璨。不理她的催促,他娓娓道來,“她是聖彼得堡(即列寧格勒)親王的女兒。1906年,父親病死,17歲的她和母親離開沙俄,一起到德國來投奔她的阿姨,在萊茵河畔,她遇到了馮納桑親王。羅曼諾娃公主是個美麗的女子,賢惠幽雅,令這位親王殿下對她一見傾心,展開了熱烈的追求。雖然公主對他并不是那麽喜歡,但在那個年代,貴族們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兩人很快被視為一對,不久後便訂了婚。親王很高興,便特意下令,以她為名,為她重新修建了這一座城堡。”
“哇,好浪漫,然後呢?”
“然後,”他彎起左腿,将手擱放在膝蓋上,繼續道,“在兩人大婚的那一日,突然傳來了噩耗。公主掉水裏淹死了。”
“什麽,死了?”她有些失望,“謀殺?”
他搖頭。
她又猜,“情殺?”
“不是。”
“難道是自殺?”
他沒說話。銀白色的月光穿過斷岩,落在斑駁的牆壁上,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清冷。
林微微沒注意他眼底的變化,一臉可惜地嘆息,“不會吧。她都要嫁給王子了,還自殺?要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他哼笑了聲,星光下,眼中反射出來滿是冷光,“她沒死,不過是詐死,事實上,她落水後沒多久就被人救了。”
咦?原來還有後續,她好奇,“誰啊。”
“親王的園藝工人。”他停頓了下,道,“幾天後,城堡裏少了個工匠。”
她頓時恍悟,“啊,原來是私奔。”
“是的,是私奔。他們逃到了法國邊境,隐姓埋名,開始了新生活。”
她覺得有些無趣,抱怨,“唉,這故事情節可真夠老套的,真沒勁!女人總是為了愛情發昏……那後來呢,她的結局圓不圓滿?”
聞言,他揚起嘴唇,扯出淡淡一笑,“1914年爆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你說呢?”
即便他不說下去,她也猜到個大概,男人被拉去當兵,不是戰死,就是殘疾,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唉,那個年代真是黑暗。
“他們有孩子嗎?”
“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那至少她不是一無所有。”
他笑了笑,話鋒一轉,道,“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現在輪到你給我唱歌。”
不是吧,真要唱啊。
見推脫不掉,她只得敷衍地随口哼上幾句,輕快的音調随即在風中蔓延開……
他靠在牆壁上聆聽,閉上眼,時間倒流回去,仿佛又回到了斯大林格勒的那一役。那時的他身受槍傷,發着高燒,不停地做着年少時的噩夢。然後,耳邊傳來了歌聲,帶着濃重的外國口音,并不是那麽動聽,卻溫暖了他的心。
現在,早已不是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不必再在槍口前讨生活,可他的心再一次被溫暖了。有她的地方,便是天堂,她是救贖他的天使,從來都是。
兩人看了一會兒星星後,林微微有些困了,想回家睡覺。誰知道,半路上又出現了新狀況。她走路不看地,不小心踩到了一個水窪,夏天嘛,穿着涼鞋,蟲子又多。于是,一腳拔出的時候,腳背上多了一個黑乎乎的小東西。
林微微一開始還沒注意,但走了一會兒,發現有些不對勁,怎麽腳上又痛又癢呢?伸手一摸,才發現,叮在她腳背上的是只吸血水蛭!
啊啊啊!
她是AB型陰性血,大概是這類血型香甜可口,特招昆蟲類的青睐。昨天是螢火蟲,今天是吸血水蛭……
聽見叫聲,弗裏茨轉身,只見她抱腿蹲在那裏,一張臉皺成了一團。
“怎麽了?”他折回來,不解地望着她。
“我,我被蟲子咬了!”
還以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他翻了個白眼,伸手将她從地上拽起來。
見他滿臉不以為然,林微微委屈地道,“是吸血蟲诶,我的血可是稀有血型,很精貴的……啊!”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一把抱了起來。一下子失去重心,她吓了一跳,急忙摟住他的脖子,驚道,“你要幹嘛?”
他将她放到一邊的石墩上,背對着她,蹲下,道,“我背你回家。”
“誰要你背。”嘴裏雖然這麽說,卻忍不住抿起唇角,露出一個連她自己也沒發現的甜笑。
他的肩膀寬寬的,腳下的步伐沉穩而有力,她将臉貼在他的背脊上,閉上眼睛。這一刻,有一種感覺叫安全感。
安靜了不到五分鐘,林微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弗裏茨,你看看我的腳,有沒有紅腫?吸血水蛭有沒有膨脹?”
一開始,他還耐着性子,低頭瞧去一眼,然後回答她,沒有。
可她就是不放心,總覺得腳上腫脹得難受,于是,每過幾分鐘,都要這麽問上一句。弗裏茨最後被她問得不耐煩了,用力掐了把她的屁股,态度惡劣地命令,“給我閉嘴。”
剛覺得他好,這人就傲嬌了,她撅嘴,伸手去拉他的耳朵,叫道,“死八戒,快背老娘我回高老莊。”
這一句話是用中文說的,弗裏茨沒聽懂,他轉了下頭,躲開她的爪子,問,“什麽?”
“沒什麽,”她打了個哈哈,想将下巴擱在他的肩頭,卻被他腮幫上的胡須紮得面龐生疼。
眼睛一轉,不經意地瞧見了花園裏豎着那座銅像,一百多年後的今天,依稀還能見到公主秀麗的面容。
林微微随口問道,“你說,如果公主沒有和那個窮鬼私奔,而是留下和王子一起,會怎樣呢?”
他腳步一滞,但随即道,“那這世上就少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