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5(上)
5.5(上)
剛剛上大學那會兒,紀小瞳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不是比喻她吝啬的一毛不拔,而是針對她異于常人的強壯體格,這整件事還要從大一軍訓說起。
經歷過高三斯巴達似得魔鬼式階段,紀小瞳自然對大學生活充滿了憧憬,可開學不到一個星期就有盆涼水把她的亢奮澆的連*都不剩。紀小瞳是美術系的,本來還以為不用和人混在一起汗流浃背的軍訓,但……學校采取的是一視同仁教育方針,紀小瞳和同寝室學文學的白果萌都不能幸免于難,頂着一張苦瓜臉坐上了開往東方綠地的大巴車。
東方綠地是星輝市為了響應“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的號召,由政府投資建造的公共休閑場所,不過現在已經徹底轉化成學校的軍訓基地,聽說還有一支足球隊駐紮在那兒。奔波了一天身心疲憊的同學們本就只是依靠着床過活,卻不料在那裏等着他們的是十幾頂帳篷,還是三個人住一起,同學們連連哀號。
吃過晚飯就到了夜游時間,教官規定男生跑八百米女生跑五百米,看着教官那張兇神惡煞的臉以及跟在他旁邊的警犬,統統不敢違背命令。在那期間紀小瞳跑的十分有序,如果不是因為白果萌的緣故她早就回帳篷睡大覺了。
就這樣挨到了最後一天,又是早餐後的慣例晨跑,卻不料幾乎所有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上吐下瀉,腿軟的連路都走不了。到了醫院才知道是食物中毒,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啥事沒有的紀小瞳像是一匹黑馬,俨然成了同學們眼中的鐵娘子,百毒不侵的鐵公雞名號也由此得來。
……
回想起那時的光輝事跡,雖然很不願承認,紀小瞳還是無奈敗給了無情蒼老的年歲。只不過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再加上沒有及時處理,隔天就發燒到了39℃,伴随着一刻不停的流涕。因此紀小瞳決定這兩天先蝸居在白果萌這裏,等感冒好的差不多了再回到暫居所。
自然,這次的紀小瞳屬于自投羅網,理所當然的沒能逃脫白果萌的一番拷問,其範圍包括但不限于為什麽一聲不吭的離家出走和前天晚上發生的事兒,每到此刻紀小瞳本來就發燒的腦袋顯得更痛了,無一不用借口搪塞過去,實在無力招架的時候也只能拿身體不适快速溜回房間。
量一量體溫,37度8,退燒藥最終還是起到了一定效果,不過還是沒能徹底好轉,可紀小瞳卻在這種節骨眼上說要出去,白果萌當然不可能同意一個身體軟綿綿的病人獨自出門。但就算是放出了袁弘彗也無濟于事,白果萌算是沒轍了,搬了把凳子坐在紀小瞳面前:“大學的時候我們倆可是無話不說,從隔壁班的暗戀者今天長了幾顆痘到班主任那個內分泌失調的更年期大媽肯定又遭遇了婚姻危機。但我發現自從你認識了夏河,簽了那合約開始,你就有越來越多的東西瞞着我了,每次和我聊的事也大都是無關痛癢的。我承認,要是沒有我你就不會認識夏河,不會去簽那份莫名其妙的合同,不會……不會喜歡上他,但我們是姐妹啊,有什麽事就說出來,多一個人也多一個辦法。”
這麽多年來,紀小瞳已經習慣了報喜不報憂,這個辦法真的能讓爸爸媽媽感到高興。可白果萌不是父母,是一直以來陪伴着她,見證她每一次被退稿,學分不及格,以及郁悶的想借酒澆愁的人。或許這樣的說法會有些惡心,但如果沒有白果萌,也就不會有今時今日的紀小瞳。
所以她苦笑了一聲後,雙唇輕啓,“我和老板約好今天去辦理離婚手續。”
不是不難過的,也不是不心痛,只是……比起這些,她更願意笑着面對這一切。畢竟這早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從一開始就知道最終的結果會是這樣,所有的錯誤都只能歸咎于她的不自量力,所以這也是她自己一手策劃的。
俗語說的好,不作死就不會死。
話一出口,白果萌就雙手插腰,比紀小瞳這個當事人激動千萬倍:“我去,你家老板到底是有多急不可耐?就那麽想和尹菁雙宿雙飛?雖然說尹菁是我昔日偶像但你可是睡在我上鋪的姐妹,明顯不可比!我本來還以為夏河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不會像那些無腦的總裁小說裏寫的那樣等女主失去利用價值就丢給她一張支票讓她滾蛋,可結果他也沒什麽兩樣!我告訴你,別再留戀他,今兒一去辦手續就老死不相往來,收了錢一拍兩散!”
紀小瞳眨眨眼睛,頗為不解的看着義憤填膺的白果萌。按說她那麽激動也不是很奇怪,但……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是站在夏河那一邊的,因為有Alex在,怎麽今天就倒戈了?不起疑心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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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樣說,可紀小瞳卻沒那個心思去細想,出門前又十分狐疑的撇了眼白果萌,後者正一臉擔心,火速去拿了條圍巾給她系上,“多穿點不會有錯,你還感着冒呢。”
“沒事啦,晚飯我就不回來吃了。”
婉拒了白果萌的好意,紀小瞳只穿了一件針織衫就出了門。開玩笑,都快六月的天了,戴圍巾是想熱死她?況且待會兒還得和夏河吃散夥飯呢,打扮的土裏土氣又要被他吐槽了。想着,路過櫥窗時紀小瞳下意識的頓了頓腳步,玻璃映照出的身影披散着長發,雖說身材不能稱得上完美,但她都有在減肥,腰部的贅肉已經少了許多,這樣應該不會比尹菁差到哪裏去了吧?
紀小瞳搖了搖頭,加快步伐往目的地趕,越發覺得自己沒出息。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在癡人說夢,你還真是沒救了。
為了不讓夏河看出來自己身體的異樣,紀小瞳決定走路過去,要是被問起臉為什麽是紅彤彤的,也好說是因為這個熱的。
和第一次去民政局的時候一樣,紀小瞳是掐着點趕到的,夏河看上去已經恭候多時,藍色襯衫搭配深藍針織外套,外加白色九分褲,在這種冷不冷熱不熱的天氣中穿出了屬于他自己的風格,就算是剛剛領完證的姑娘也不可避免的多看了幾眼,結果當然是被各自的男人拖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夏河顯然已經看到了她,但并不打算主動和她打招呼,無奈下紀小瞳只能硬着頭皮,堆起笑容,與平時無異的狀态:“老板,你到的好準時哦……啊?你問我為什麽我的臉這麽紅?那是因為我走過來的,運動運動有益身心健康嘛……”
“我有說話?”
冷淡的撇了一眼唱獨角戲唱的不亦樂乎的紀小瞳,自顧自的率先邁步,自知無趣的紀小瞳緊跟了上去,懊惱的捶胸頓足。她到底幹什麽要像個傻瓜似得不打自招?對啊,他怎麽可能開口關心她呢,都是要撕破臉皮離婚的關系了。
現在是下午接近關門的時間了,所以前來民政局的人不算太多,彼此沉默着坐了一段時間後就喊到了他們的號碼。紀小瞳總感覺眼前為他們辦理手續的男人有點眼熟,死死盯着,對方也看着她,忽然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孩子沒了?”
……好吧她終于想起來眼前這貨是誰了。那麽毒舌的說話方式,那麽刻薄的措辭語氣,那麽令人望而生畏的一張臉,不是當初為他們辦理結婚的基佬還會是誰?!
“都說了不是因為我懷孕才結婚的!”紀小瞳暈倒,民政局是缺人手還是怎樣,為毛她只來過這裏兩次,哪次都是這貨辦理的手續?合着他結婚離婚一手抓啊。
這位自稱不是基佬的工作人員,用一種非常稀松平常的目光打量着兩人,“三個多月就來辦離婚還是挺少見的,而且看起來你們是和平分手的。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各自在這張紙上簽名吧。”
瞪了眼這位工作人員,紀小瞳接過筆就流暢的在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上簽字,然後滿面春風的把筆遞給一旁的夏河,然後紀小瞳就覺得不對勁了。按說夏河一旦簽字就是自由身了,和尹菁也能沒有阻礙的雙宿雙歸了,可為什麽現在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裏找不到一絲高興,反而遲遲不接過筆,她疑惑了,于是又把協議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他眼裏的那抹陰郁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吧?
紀小瞳必須沒有任何猶豫的把這件事做完,于是再接再厲的抛出誘人條件:“簽了字,我們就是沒有關系的人了。”
聞言,夏河的指骨泛白,手上的圓珠筆似乎就要被硬生生折斷。
“也好。”話是這樣說但他仍舊遲遲不落筆,看着似乎異常高興的紀小瞳,抿着唇不發一語。要說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高興,那是騙人的,只不過她高興的地方顯然是他惱火的地方。她到底憑什麽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擺出笑容?難道他所感覺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喝醉的那天晚上她并不抗拒,還有那天在車裏的吻……
一想到這些他就開始頭大,索性不去想,看着協議書上“紀小瞳”三個字畢恭畢征的,寫的尤為認真,越發刺眼。“啪”的一聲摔下筆,似隐忍許久,話到嘴邊,正巧這時紀小瞳的手機響了起來,兩人都略微愣了愣,最終還是紀小瞳抱歉一笑,跑到外面接聽。幾秒鐘後,他重拾水筆,牙咬切齒的寫下了一個“夏”,天知道他有多想把紀小瞳的那支破手機摔個稀巴爛!
“簽字尊崇主觀意願。”工作人員推了推眼睛,笑了笑,又遞上另一份協議,“這份東西你也可以看看,我可不認為剛剛的小姐會了解婚姻法的事兒。”
狐疑的接過,夏河打量着這位工作人員,這貨安的什麽心?不過沒一會兒他就知道安的是什麽心了,也為自己的狗眼看人低深表歉意。夏河站起身,将協議收起來,邁出民政局大門,一眼就看到了打完電話正要折回來的紀小瞳。
還沒有開口他就知道她想說什麽,“放心,我已經簽字了,我們已經‘沒關系’了。你不是說要去吃散夥飯,現在就去。”
“哦,好。”點了點頭,紀小瞳忽然發現自己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鼻子也澀澀的,生怕一紮眼就暴露了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她胡亂抹了把臉,對上夏河面無表情的側臉,努力微笑,“對了,今天就不要去附近的東北人家吃了,我剛剛領了一筆稿費,我請老板去吃法國菜怎麽樣?”
眉飛色舞的描述着尹宇帶着她吃過的法國菜如何如何地道,環境如何如何優雅,完全沒注意到被迫聽她敘述的人臉色已逐漸陰沉,自顧自的開心讨論,即便他沒有參與到讨論中。
一會兒,夏河忽然停住腳步,目光停在一個方向:“你媽。”
“老板,你罵人幹什麽!你……”紀小瞳還是第一次聽到夏河罵人,不由下意識的困惑起來,就算不喜歡吃法國菜也不用這樣吧。但他根本不理她,眼神盯着某處不放,出于好奇心紀小瞳也順着他的眼神看去,一張嘴開的比什麽都大,“你媽。”
準确的說是,紀小瞳和夏河各自的媽,在街上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