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風的努力還是有成果的,到後邊時下降的速度變得很慢了,等落到地時,白風直接伸展翅膀趴在地上,不着痕跡的張開喙喘息。他本來怕祝餘瞧見他這般狼狽的形象而笑話他,偷偷的朝翎羽袋中探出神識,随即有些好笑又好氣的發現祝餘又睡着了。
他降落的地方是一處山林,山林之大,不知其幾千裏,只從上方瞧來,如海如淵。一入林中,不辨南北西東。
白風扭動着小腦袋張望了會,根據葉片稀疏情況辨認下方向,望南方而去。只是走不了兩步,他朝後方瞧去,豆大的黑睛中閃過警惕的光芒,随即撲棱着嫩黃的翅膀飛起,将自己藏在樹葉之中。
不多會兒,本來晴空朗朗之處閃現一青一藍一赤三道虹光。白風凝神望去,虹光上立着三條人影,不拘男女,皆頭戴高冠,身着大片浮雲藏月暗繡的白袍,卻是一女兩男三名浮月宗弟子。
他們來得迅疾,不過眨眼間便由天際落到林間。當先的道姑手持羅盤樣式的法寶,白風眼尖的瞧見羅盤指針正對着他所在方向。
白風心一驚,擡頭欲走,正好與當前道姑雙眼相對。那道姑也發現了白風的動靜,心念一動,一道赤色刀弧朝白風襲來。
白風顧不得多想,身形先于意識朝林中深處疾馳奔逃而去,那速度,似出閘之奔流,又似貫空之白彗,完全沒有之前老牛慢車的笨拙。
那三人皆是化神之境,可不令人望風而逃。
“追!”道姑腳下仙劍一動,穿林避葉,順着羅盤方向追蹤而去。
白風本來受過重傷,兼之破陣勞心費力,此時又被浮月宗三人追上,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
快,更快,再快一點,聽得後邊破空之聲,白風聚攏羽下的風,激發血脈之力短途瞬移,堪堪避過那殺招,卻被那劍氣殘餘掃中,鑽出空間裂縫之後,身子歪扭了一下,顧不得疼痛,又繼續朝前逃去。
化神修士皆可短途瞬移,用羅盤定位之後,不多時又追上了白風。瞧得前邊白風小身體如炮仗般不辨方向的亂竄,當前道姑又是一個瞬移,同時手中多出一顆類似荷花的法寶。
下一秒,荷花從她手中飛出,八瓣荷花迅速脫離花萼,朝白風四面八方封去。
白風本就傷重未愈,兼之之前又破陣傷神,此時根本不敵。
見去路被封,白風也不躲,冷笑道,“不知白某哪兒得罪了謝仙子,一言不合便要打打殺殺,這就是浮月宗的正派作風?”
道姑瞥過來的視線也有些狐疑,不過她明顯更相信羅盤,開口道,“我不知你如何逃出陰陽秘境,但你該知曉我師尊的脾氣的,你若老老實實的待在秘境之中,等九生之地形成,師尊必不會虧待于你。你若是忤逆我師尊,逃不掉不說,還得不到什麽好處,何苦呢?”
她面色帶有幾分憐憫之色,然而她眼底的冷酷不改,不見半分波瀾。她右手起訣動了動,荷花花瓣圍繞着白風轉着圈。起初荷花花瓣的速度還可以肉眼捕捉,不多會兒便連成一塊,像銅牆鐵壁般将白風牢牢籠在其中。
謝悠話一出,白風哪不知自己替那旱魃擋了災,難怪那旱魃給心頭血給得痛快,恐怕他在心頭血上做了什麽手腳,才讓莫長青座下七弟子追着他不放。
此時白風算是完全知曉旱魃的打算。若是在陣內旱魃的算計成功,他白風成為了旱魃破陣而出的踏腳石,永遠沉眠于陰陽秘境;若是計劃被他識破,旱魃也有第二套方案,那便是出陣之後以他為誘餌吸引住莫長青的人手,而旱魃自個兒逃之夭夭。
無論哪個計劃,都是算計着他白風的生死。
想明白這一切,白風諷笑一聲。不過是成王敗寇,他算計着旱魃的心頭血,旱魃擺了他幾道,他落到現今下場,不過是技不如人,他并不恨,只是遺憾不能見懷中這顆傻乎乎的小種子花芽修成人形,也遺憾不能将消息傳回族地。
他之前準備涅盤,因被種子阻止并沒能涅盤成功,不過到底強行被強行打斷,心脈受損嚴重,短時間并不能支持他再次涅盤。強行涅盤并非不行,只是他将會成為一個不能修煉的廢鸾。若不能修煉,便不能開啓神智,無法回歸涅盤之前的感情記憶,那麽他還是他麽?
因此他并不打算強行涅盤。
既然無法涅盤,那麽只能拼死一戰了。
白風的目光落到旋轉的荷葉上。
因為謝悠的目的是将他活捉,故而荷葉圍牆并未有攻擊,只是便旋轉便縮小空間。而随着空間的縮小,荷葉內白風身體之外的空氣随着荷葉的旋轉而變得黏稠沉重,像是全身沉于沼澤之中,想要動動手臂都很艱難。
不過白風到底曾是化神期修士,他擡起右爪,不緊不慢的朝前虛空朝下一劃,他身前的空氣像是有實質般破開五道口子,這劃開五道口子的力道不減,徑直劃在荷葉之上,留下五道劃痕,随即又很快隐去。
見他奮力一抓,竟只在荷葉上留下五道劃痕,白風驚呼道,“寶器!”
道姑手下又是起訣,開口道,“不錯,确實是寶器。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白風落下右腳,頭微微低垂着,似是已經認命,他開口問道,“你是怎麽追蹤到我的,明明我用于生死兩儀陣的心頭血已經耗掉。”
道姑并不答,手一揮,就想将荷葉連同荷葉中的小白鳥收回,卻敏感的察覺到荷葉中小白鳥不對勁,她收回荷葉的動作一頓,“你在威脅我?”
“你不回答我這個問題,我便算自爆也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白風身上靈氣翻滾,正如他所說,他正意圖自爆。
道姑沉默了會,手下又換了幾道手訣,同時開口道,“你新修煉出的心頭血,依舊沾染了陰陽秘境的生死二氣。如此解釋,你可滿意?”
難怪,難怪,白風恍然。最後一個疑惑也解開了,旱魃果真好算計,白風不得不服氣。
在陣中他看似勘破旱魃的算計,其實他所有的算計全在旱魃的預料之中。因為旱魃将他所有的舉動都給算計個遍,無論他做什麽選擇,旱魃都有應對之法,最後的贏家都只會是旱魃。
若他一開始便被血獸控制,他的功用便是破陣。
若他闖過血獸那關,成功找到陣心,那麽他有以下幾條路:一,用南離明火燒掉那塊被幻化的血石,如此旱魃立即破陣而出,那麽旱魃許諾的心頭血便自然不作數,理由也是現成的,不可抗因素分離,也不違背他倆的誓約;二,用陰火燒掉那塊血石,結局也是旱魃立即破陣而出,不過因用陰火破陣,不能燒掉陣心與旱魃新修煉出的心頭血聯系,旱魃臨行前必定将沾染了生死二氣的心頭血丢到他身上,讓他依舊吸引莫長青人手的注意;三,便是他做的那樣,用陰火燒掉心髒,旱魃新修煉出的心頭血沾染生死二氣,難怪他給的那麽痛快。
白風被關在荷花花苞之中,沉吟着與旱魃交易之事。他總覺得那幻化成血石的部分不應該那麽簡單,不僅僅是聯系心髒與旱魃新心頭血的橋梁。不過他思來想去,依舊想不明白旱魃為何要給他的心髒施加幻陣,并幻出個血石出來。
想不明白,白風暫時将此事放在一邊,反而從口中吐出一根黑黝黝的毫針。
這根毫針樸實得緊,既無華光又無凜冽之氣,跟松針一樣平凡。将它丢在地上,也不會有人多瞧上一眼。只有白風知道它多麽銳利,以及多麽好用。
這毫針無堅不可破,別說是寶器,便算是道器仙器的防禦也可破開,最是銳利不過。
他側耳傾聽了會,察覺到道姑帶着其他兩名化神修士風馳電掣,在高空之中對他并無多少戒心之時,用嘴啄着毫針往荷葉上一戳,毫不費力的戳開一道口子。他又往前一戳,芥袋的禁制被破開。
白風将毫針又吞回肚中,從破開的禁制朝外瞧去。
那道姑一馬當先,其他兩名化神修士落在其後,與她形成三角形。
如此便不能光明正大的逃出來了,不然他一出現,便會被那兩人瞧個正着。
白風氣悶不已。
祝餘又從沉睡中醒了過來,發現四周一片漆黑,祝餘郁悶的開口,“小哥哥,你是被關在什麽地方了嗎?”
“你怎麽會這麽想?”白風眼珠子一轉,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搖動,相當不悅的開口,“我是故意被那女人捉走的。她是莫長青的七弟子,莫長青記得吧,那個捉住旱魃的那個修士。我故意被這女人捉走,看看莫長青要做什麽。”
祝餘好奇的望向那破開一個毫眼大小的洞,外邊天光從那洞口刺入針似的光線,道,“原來如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難怪你能逃跑卻不跑,小哥哥你真聰明。”祝餘暗笑,很“單純”的相信了。
白風自豪,不過随即便蔫搭搭了,他哪是能逃跑卻不逃跑,是逃不掉啊,自己說的大話,跪着也要說完。
白風沮喪了會,眼珠子轉了轉,目光落到祝餘身上,“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雖然入虎穴可能得虎子,但更大的可能是會被大老虎吃掉。所以,祝餘,你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們不引人注意的溜走嗎?”
雖然對祝餘不太抱有希望,但還是問上一問,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祝餘碰上天降福運了呢?
祝餘從翎羽袋裏蹦出來,笑道,“好說,這有何難。這法寶中是用五品打鳳蓮煉制的,我可以将他們反困到這打鳳蓮裏邊。”
打鳳蓮的名字出自打鳳牢龍,打鳳蓮內部不是待客筵席,是個殺人的戰場,故而打鳳蓮然煉成的法寶十分受歡迎。然而時人只知将人困入打鳳蓮內部無法逃脫,卻不知打鳳蓮有一軟肋,只要控制住那處軟肋,便能主客颠倒,反将主人困住,即所謂的牢龍。
白風一眨眼就出現在外邊,而外邊謝悠等人都入了打鳳蓮內部,白風對祝餘的本事還真是刮目相看。沒料到他愁苦不已的事,在祝餘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堪一提,白風又郁悶又高興。
郁悶的是祝餘這般有本事,以後會不會不服他管,萬一他想當大哥,讓他聽他這蠢蛋的話怎麽辦?高興的是祝餘這般有本事,以後他也有個幫手,日後做事也多了幾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