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人撲克 I
“所以真的!算我們求你了!”尤三對餘深這種始終淡漠到看不出心情的态度完全頂不住,哭喪着臉,“我們現在整個舊校區,只有你手上的這100個籌碼了……如果你不去參加比賽,我們就只能等死了!”
“抱歉,我們其實也不想把你卷入這種事裏。”方婷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是,你真的……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再說,”方婷剛說完,尤三就立刻接上,“你現在已經算我們學校的學生了,新校區那群人提出來的要求,也同樣适用于你,難道你願意讓新校區那群人騎到你臉上!?”
兩人就這樣連番轟炸着餘深,讓他不禁感到了一絲頭疼。
最終只能道:“我知道了。”
看樣子,今天不在這裏做個表态,這群人是不會放過他了。
“讓我先跟教導主任談談。”他說。
餘深說要跟教導主任談,其實只不過是個緩兵之計罷了。
但教導主任卻明确地拒絕了他的退學要求,并且把更大的難題擺在了他的面前。
餘深明顯對這種強買強賣感到不滿:“我要求見校長。”
教導主任把頭埋得更低了,臉皺得活像顆楊梅:“那……那也不行。我們校長不在舊校區這邊,從新校區過來還要花好長時間,就算打電話,他人這會也未必在……”
“更何況,”他補充說,“學生戰争這個事情,我們校長他也是知道并且支持的……”
餘深沉默。
教導主任始終唯唯諾諾的,連頭都不敢擡,但是态度卻像塊狗皮膏藥般地粘人,死活不肯退讓。
舊校區和新校區的學生們則互相怒目圓瞪着,彼此之間都瞧不上眼,但礙于眼下的狀況,都只能選擇不說話。
整個禮堂忽然陷入了一場詭異的安靜。
Advertisement
這時,在一旁聽了半天的梁卿書大概是覺得熱茶喝夠了,終于放下了保溫杯。
他很有興致地插了句話進來:“你想見校長?”
聽到聲音,餘深朝他看了過去。
因為這會禮堂實在太過于安靜,梁卿書那頗顯悠哉的聲線就更為明顯。
他靠在加了墊子的座椅上,姿态十分放松,雙手并攏着,說話的時候,宛如在評價一場有趣的小醜劇。
這種态度和神情,莫名令餘深心裏更加不快。
人的第六感不僅能巧妙地捕捉到讨厭自己的人,也能下意識地排斥這一類人。
既然已經感覺到了對方對自己的态度,餘深自然也無法再客氣下去。
“我是想見。”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氣,他不由頂了回去,“怎麽?你能引薦?”
“我當然能。”梁卿書淺笑一聲,看起來像是要答應,但僅一秒話就轉了個弧,“但我呢,先替他拒絕你了。”
“……”
“只是一場比賽而已,也用不着叨擾校長老人家吧?”梁卿書緩緩摸着杯沿道,“我們又不會欺負你,故意出漢語十級的難題。相反,我們每一場比賽的內容都會征得雙方的同意。”
“都把條件下到這樣了,”他嘴邊笑意不減,但那笑意卻未傳到眼底,“你還不敢應戰,莫不是……怕輸得太慘?”
說到“漢語十級”的時候,他的尾音特意勾了一下,聽起來譏諷意味十足。
“我怕輸?”
“難道不是嗎?”梁卿書幹脆撇過眼去,似乎都懶得再看他,“本身你們舊校區已經算敗了,因為有你的加入才贏來了延長戰,這已經是對你們的網開一面。結果你卻一心要退學逃避這場比賽,除了怕,還有別的可能嗎?”
這話已經是明明白白的挑釁了,方婷一聽完就覺得怒火中燒,被尤三及時拉住了。
不光是方婷,幾乎所有人都看到,在聽到這句話後,餘深的額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餘深不氣反笑:“你自信心倒是很高。”
“我們班長至今為止從來都沒輸過,為什麽不能有自信?”梁卿書還沒接話,他旁邊的高涵倒是忍不住插嘴了,“反倒是你們舊校區的人,今天本來是兩個校區的最後一戰,結果你們卻想出了讓學生別來上課的馊主意,想着不打這場仗就能保住籌碼,結果這樣都沒保住,你們也太沒用了吧?”
餘深往方婷和尤三的方向看去。
可惜,高涵這話是确鑿的實話,被餘深看着,方婷臉上漸漸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餘深心裏了然。
不戰而敗嗎。
舊校區竟然已經被逼到了這種地步。
“我姑且再問一句,如果我贏了這場延時戰,”餘深道,“你那什麽當狗的要求,就得撤回了吧?”
他沒有指名道姓,不過聽的人都知道,他這是在跟梁卿書對話。
“當然。”梁卿書輕輕挑了下眉,這個動作讓他明麗非常的五官顯得更加動人,“只要你贏了,我就把你好好當個人看待——”
雖然漂亮得令人一見驚豔,但看起來并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這是到現在為止,餘深對梁卿書的所有印象。
雙方都許諾比賽後,底下的學生們便迅速地行動了起來,很快就把禮堂布置成了比賽場所。
由于餘深漢語能力一般,像通常比學力的那些賽制便都不能用了,經兩方同意後,選用抽簽的方式決定比賽內容。
餘深原本是想直接拿小提琴比賽的,本來這就是他的專長,他也有信心不輸給別人。
不過,梁卿書在聽到他這一要求後,卻不由分說地駁了回去。
“這不行。”梁卿書說,“我們這邊的人沒有精通小提琴的。”
餘深奇怪:“你不會拉嗎?”
“我會是會……”梁卿書說話難得出現短暫的滞澀,“但我并不擅長。”
旁邊的高涵聽到這話有點奇怪,他家班長不是小提琴拉得挺好的嗎?而且每天練琴也很努力。
“那怎麽辦?”餘深說,“現在也沒辦法舉行體育競賽。”
“我們學校準備了不少不需要積累就可以直接開始玩的游戲。”教導主任說,“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用那些比賽,這樣對兩邊都公平。”
聽起來似乎也只能這樣了,餘深勉強點了頭。
于是骰子三投五倒之後,選中了雙人撲克這一游戲。
舊校區派出迎戰的自然是餘深,新校區那邊卻不是梁卿書,而是一直在梁卿書左右的高涵。
“你小心一些。”開始講規則之前,方婷提醒餘深道,“你別看高涵那個人是那樣的,他對玩撲克可是很在行的。”
“他會出千?”
“嗯……”方婷皺着眉,“他玩撲克至今沒輸過,怎麽想都是出千了吧。但我們這種比賽,出千不被抓住就不算出千,你只能自己多注意了。”
“我們學校對傳統雙人撲克的規則稍微做了一點改動。”教導主任站在賽桌的邊上充當荷官,“我先來簡單地講解一下。”
——“我們使用的是國際通用的撲克牌,一共有54張。大小joker保留,它們作為萬能牌,可以替換任何牌。”
——“首先用骰子決定莊家,開局後,由莊家發牌,每人可獲得五張手牌,這五張手牌只有玩家自己能看到,剩下的44張牌則作為儲備牌,全部背面朝上蓋在桌子上。”
——“每一局游戲的參加費用是五個籌碼。因此,一個人若是手頭的籌碼總數不足五,則視為不再擁有任何競賽能力。”
教導主任話說到這兒,底下座位上的尤三忍不住對餘深道:“之前新校區的人騙我說,一個籌碼就可以和他們玩游戲,然後我就去跟他們比了……”
餘深問:“所有游戲的參加費,都是五個籌碼嗎?”
“嗯……”尤三哀怨道,“我就想着手頭只有一兩個籌碼沒用嘛,還不如拿去跟他們比,結果沒想到……就都、都輸沒了……他們真的,太過分了……”
說到最後他簡直要哭出來,餘深只得拍他一下以示安慰。
臺上的教導主任還在繼續說明規則。
——“游戲的流程是這樣的。”
——“開始後,由籌碼數量較少的一方根據自己的牌先下注,另一方可以選擇跟注、加注或者棄牌。”
這些規則都是陳腔濫調了,教導主任說的語速也很快。
通常來說,選擇跟注就是對自己牌還有一定的信心,但又不是特別确定能贏;
加注就是對自己的牌十分有信心,覺得一定能贏,所以要把大量籌碼都投進去;
棄牌便是徹底放棄此局,主動舍棄參加費。
——“一輪下注完成後,雙方玩家可以從儲備牌裏随機抽幾張,更換自己的手牌,最多可以換五張。”
——“一局最多只能進行三輪下注,三輪之後強制亮牌,以牌面大小一決高下。”
——“牌大者,可贏得底池裏的所有籌碼。”
教導主任念到這裏,尤三問餘深:“你知道牌面大小怎麽算的吧?”
餘深:“大概知道。”
“那就行,”尤三憨憨地一笑,似乎是放了心,“反正這就是純粹比運氣的游戲,你在贏得多的時候及時收手就好了。”
餘深沒再回答他。
沒過多久,兼任荷官的教導主任便要求雙方上桌了。
餘深和高涵同時坐到桌子的兩頭。
尤三和方婷這會已經緊張地不得了,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
新校區那邊的人卻像是來度假一樣,有不少人都已經拿出了手機閑玩。
只有梁卿書輕靠在座椅上,看似悠閑自在,眼睛卻一直盯着餘深。
餘深向教導主任交出了自己的手機,教導主任用學校的機器一掃,賬戶便被扣掉了五個籌碼。
高涵則拿出了五枚實物的籌碼,向他提議道:“要是喜歡實物,回頭可以去教育處那裏兌換。”
“不用了。”餘深冷淡拒絕,“實物不方便攜帶。”
“好吧好吧,我也就是個建議,你這人可真難說話。”高涵一上桌,整個人就變得活躍了起來,順手拿過骰子說,“我們先來決定誰坐莊吧?畢竟一會莊家要發牌呢。這樣,點大是我,點小是你。”
“等等。”
就在高涵即将揚起骰子的那一時刻,餘深卻忽然出聲制止了他。
高涵疑惑道:“你怎麽了?不想比了?”
“不是。”餘深一下下敲着桌面,毫不掩飾地盯着高涵的眼睛,“我只是有疑問,既然荷官在場,為什麽要由莊家發牌?”
按照慣例,只有在沒人擔任荷官的時候,為了節省人力,才由莊家發牌。
但這個時候必須輪流坐莊,不應該用骰子這種随機物品來決定。
高涵有點發愣:“因為是雙人撲克呀,這不是歷來的規矩嗎?”
餘深輕笑了笑,忽然起身要從他手裏拿過那顆骰子。
他這一舉動可稱之為搶,高涵吓了一大跳,差點帶着椅子往後滑一大步。
他下意識地去護那顆骰子,但餘深幾乎是在他手臂上輕松一按就逼得他松開了手。
骰子也落入了餘深的手裏。
高涵:“草……”
這一舉動也讓臺下的普通學生和教導主任大驚失色。
“你們校區歷來的規矩,”明明幹出了搶骰子這種事,餘深卻輕描淡寫地坐下了,他舉起骰子,似笑非笑道,“——就是由這種六面都是4以上的骰子,來決莊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