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邀請函
從新校區回來後,之後的幾天,餘深只要一放學就會再去前往社團大樓。
然而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弦樂社的幾個社長就跟故意躲他似的,餘深去了好幾次,都沒能跟他們見上一面。
而原本負責接待餘深、幫着他找人的那兩個前臺女孩到了第三天也沒了蹤影,前臺重新換了人輪班,新來的接待甚至一看餘深是舊校區的就把他打發回去了。
這下子,就算餘深再不願意往那方面去想,也能清楚是有人故意從中作梗了。
問題只在于,這個人到底是誰。
對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讓他加入弦樂社。
因為除此之外,餘深不管是到新校區來,還是偶爾利用新校區的設施,都沒有遇到什麽障礙。
第四次被拒絕後,餘深便只好把加入社團的事擱置了下來。
與此同時,舊校區的日常還在繼續。
餘深沒在新校區上過課,并不知道新校區的上課形式是怎樣的,不過就眼下舊校區的情形來看,一切都意外地平常普通。
老師正常使用PPT和白板上課,教學內容也只是囿于全國|統|一|教材。學生需要跑操做作業,并不會天天為了籌碼争奪得雞犬不寧。
好像除了學生們自主了一點之外,一切都和普通學校沒什麽不同。
但盡管如此,那被勒令不讓來學校的12個同學也還是讓人無法忽視。
雖然對日常生活并沒有産生什麽太大的影響,但過多的空位還是像一個個的小黑洞一樣,蠶食着班上同學的心,也讓整個班級的氣氛變得更加沉寂和不安。
有次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餘深注意到班長方婷把班委們集合了起來談話。
幾個人表情晦暗又嚴肅,對話通過空氣隐隐約約地傳出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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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你最好再好好考慮……”
“是啊,萬一他們鬧到校董會那邊去怎麽辦?”
“要真鬧到那邊去,那豈不是我們有理?上次難道不算是新校區逼迫我們?”
“話不能這麽說啊班長,上次畢竟是我們自己答應的……”
幾個班委的聲音都越來越小,只有方婷的聲音越發尖銳和不滿起來。
學習委員眼尖地看到不遠處的餘深,趕緊拉了拉方婷的袖子,示意她別說了。
方婷身形一僵,趕緊扭頭看去。
她身後不遠處,餘深正巧不巧地從教室裏走出來,修長挺拔的身姿甚至給這片走廊覆上了一片不小的陰影,略顯蒼白的膚色也削減了他的溫和,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越發清矍。
餘深手上随意地舉着一個本,眼睛慢慢地朝着他們掃過去。
方婷差點被他吓一跳:“餘深,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我來交個作業。”餘深沒回答她的話,徑直把本子遞到了學習委員的手上。
“啊對,下節課是思政課,老師說了讓我提前把作業堆在講桌上的。”學習委員兼任思政課的課代表,一聽餘深這話簡直如獲大赦,匆匆跟方婷說了句“有事下次再說”就往教室裏跑。
然而過了沒兩秒學習委員就又折了回來,抄起剛剛忘了接過的餘深作業,又一次往教室裏沖。
這一次,她連跟方婷打招呼都沒了。
看出學習委員是在隐晦地對自己表達不滿,方婷氣得幾乎是兩眼冒煙。
但不過一會兒,她的表情就恢複如初。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她擺出得體的笑容,對餘深道:“餘深,你先別走,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說完這話,她的視線往周圍掃了一圈,其他人立馬明白了這是讓自己走的意思,一個個都飛速進了教室。
方婷這才覺得滿意,開了話題的頭:“餘深,你知道下周周三是什麽日子嗎?”
餘深斜靠在門框上,不鹹不淡地道:“有什麽事直說就行了。”
方婷被他話裏的冷意梗了一下,不大高興地皺了下眉:“行,那我直說了。下周三是校友回歸日,我們學校要請一些已經畢業了的學長學姐們過來學校做演講,也算是給我們這些後輩們打氣。”
餘深聽說過這種活動,不太在意地問:“國旗下演講?”
方婷像是覺得他的話好笑:“那些都是功成名就的大前輩,讓他們到國旗下曬日頭?可真有你的。”
這話倒是不假,如果沒混出點本事,母校也不可能回請這些學長學姐們回來,畢竟這種活動要的就是一個面子和炫耀。
餘深嘴角卻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極了諷刺:“是麽。可我覺得讓他們來舊校區演講,也挺不合适的呢。”
這幾天的觀察下來,餘深知道方婷把自己舊校區班長的身份看得十分重,但舊校區顯然遠遠不如新校區,這話說出來就是為了故意刺激她。
方婷也确實被餘深怼得急火攻心,但想着自己接下來的目的,只能忍下耐心道:“這沒辦法,不過我們舊校區也不是這場活動的主辦,新校區才是。”
她的話音剛落,剛剛被她趕進教室的文藝委員就走了出來,把一封帶着紅色火漆印章的信封遞給了她。
方婷又把它拿給餘深:“這是新校區發過來的邀請函,每個班10封。活動不在學校裏面辦,是在外面的高級會場,我準備讓你帶着班上的同學一塊去。”
餘深沒有立刻接過,低頭看了一下那信封。
紙面堅|挺漆黑,看上去精致高級,上面卻沒有寫任何關鍵信息,隐隐散出令人不安的氣息。
餘深幾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封信的來意,挑眉一字一句地道:“我帶同學去?這種事不是應該班長來做嗎?我越俎代庖,不合适吧?”
“沒什麽合适不合适的。”方婷到這會兒倒是變得異常堅定,強硬地道,“這是班長命令,我有事走不開,只能你去。”
“走不開?”餘深輕笑一聲,抱起胳膊說,“原來如此。如果我沒猜錯,這封信裏寫的,大概又是什麽要獻上心籌碼的賭局吧?”
方婷的臉色嘩地變了,顯然是被餘深餘深說中了。
“倒也不是說一定要賭上心籌碼……”畢竟有求于人,加上心虛,方婷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麽尖銳,“只是覺得你去會比我去更有效果,如果能贏回來大批籌碼,那不也是你自己的光榮嗎?”
餘深沒接話。
“你也知道我實力不濟,我去說不定只能給你們添亂。”方婷難得流露出低姿态,“所以,拜托你了。”
餘深在心裏冷笑一聲。
方婷嘴上說得無比好聽,實際上不過就是不想以身犯險,想把他和其他9個同學推出去當靶子而已。
這場比賽要是贏了,那自然再好不過,若是能借此展現出舊校區的實力,別人自然會對她這個班長高看一頭。
而如果輸了,已經靠着餘深順利拿回心籌碼的方婷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簡單來說,方婷就是想要充分利用餘深的能力,但又不想為此背負任何風險。
算盤打得倒是夠精的。
兩個人扯這麽一會話,就到了快上課的時候,餘深不想再跟方婷繼續說下去,他無視了對方的低姿态,打算直接掉頭等人。
“等一下!”見餘深不上鈎的方婷立刻急了,竟直接擋在了他面前,“……我從尤三那裏聽說,你最近一直被幾個弦樂社拒之門外?”
餘深停下腳步。
“如果你想加入弦樂社,我可以幫你疏通關系。”方婷試着跟他讨價還價,“我認識弦樂社的人,也知道他們平時的活動時間。”
餘深看她,目光中多了一絲意味深長:“原來你和社長認識?”
“當然了,我自己帶了一個社團,去社聯開會都不知道多少次了,經常能和這位社長見到。”方婷渾然不覺,反倒重新把信函舉在他的面前,“怎麽樣,這條件對你來說不虧吧?何況你上次贏了那麽多籌碼,就算輸100個也不會影響你的日常生活,你有什麽想不開的呢?”
餘深擡起眼皮,從她手上接過信封。
方婷見說動了他,口氣不由得得意起來:“還有,我聽說梁卿書這次也會參加這場游戲——哦,不是作為旁觀者,而是要親自參與到游戲裏來。如果你能贏了他,這可是一條肥魚啊。”
雖然舊校區現在基本上實行自治,梁卿書不會管到這兒來,但對于新校區來說,他卻是最大的勢力,無孔不入,說他掌握着整個新校區的命脈也不為過。
聽到梁卿書的名字,餘深的手指不自覺地在漆黑鋒利的信封邊緣劃過,指尖随即傳來一陣尖銳冰冷的觸感。
餘深收下信封,沒有接方婷的話,倒是冷靜地問了另一個問題:“普通籌碼到底有什麽用?”
方婷愣了一下,好像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有點疑惑:“咦?尤三沒告訴你嗎?”
“沒有。”
“怪不得你對學生戰争這麽不積極,原來是還不知道這個。”方婷這會倒像是個熱心待人的好班長了,“我之前不也跟你說了嗎?初始的普通籌碼是從你的入學金來的。既然是入學金,那畢業了自然要還給學校的。”
“還100枚?”
“怎麽可能,你見過借出三年的錢沒有利息的嗎?”方婷的表情透出一絲殘忍和嘲弄,“更何況,就算只還100枚,你別忘了裏面還有一枚心籌碼。它和你綁定,價值也是永遠不會變的。你要把它放心交還給學校嗎?”
方婷說一半露一半,但餘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總之,我讓你去贏籌碼可不是為了害你。”方婷說,“可別自己把大好的機會浪費了。”
說完,她更先一步地帶着文藝委員回了教室,态度頗為趾高氣揚,似乎是覺得像餘深這樣的人也只能聽她的。
餘深看着她旗開得勝地在座位上坐下,撇開目光把信封扯開。
剛才他只是輕輕用話頭引了一下,方婷就炫耀似的把自己認識弦樂社社長的事抖露了出來,而且聽她話裏的意思,她和這位社長的關系還很不錯。
這也太明顯了。
由此,到底是誰不想讓他參加弦樂社,這樣做又能得到什麽好處,這其中的關竅,略想一下便能明白了。
餘深坐回自己的座位,在老師進門之前取出了信封裏的銀色信紙,漫不經心地把它展開。
雖然參加這場校友交流會并非他的本意,但方婷剛才的話,此時卻開始不斷地在他腦中閃現。
“——那可是一條肥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