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二更)在疼痛中摸索到……

第58章 (二更)在疼痛中摸索到……

路司勍二十出頭那會兒,還沒調回南岸分局,在l市的刑偵隊工作,是整個刑偵隊裏年紀最小,但也是肝火最旺,每次沖得最快的那個。

那時候路司勍剛從警校畢業沒多久,最是天怕地不怕,嫉惡如仇又知道“死”字怎麽寫的年紀。

她師父帶着她和另外兩名刑偵隊的師兄,盯上了一個販毒的小窩點。

盯了長一段時間,終于打算收網了。

路司勍永遠記得那一天,差點丢了『性』命的那一天。

師兄一腳踹開了門,路司勍沖在前面大喊着:“警察!別動!”

在外屋的四個人被控制,沒想到卧室裏還有一個人。

師兄發現卧室裏有開窗戶的聲音,立即沖進去。

對方知道這一下是人贓并獲,居然狗急跳牆,砰地一槍,打在師兄的腹部。

路司勍聽到槍響,師兄捂着腹部拽了那人一把,沒拽住,對方蹬上了窗臺三樓的高度說跳就跳。

怎麽能讓這種禍害逃走!

路司勍太生氣了,腦子發熱,根本沒聽到她師父在後面喊的什,跟着那毒販子一塊兒往下跳,落在一輛車上後,利落地滾翻下地,死咬着毒販不放,連追了他條街。

一直追到一個廢棄的工廠後,她才發現自己落進了圈套,事已經被甩開了,此時孤身一人的她被五六個人圍住。

她手裏有槍,但對方也有,另外幾個還拿着刀和棍棒。

荒廢的工廠隔絕了所有救援的可能『性』,路司勍第一次感覺到死亡距離她這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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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時間害怕,她告訴自己必須打起精神來。

她一生的抱負還沒有實現,那麽多的社會渣滓還沒有被清掃,她不能死得窩窩囊囊。

在警校的時候她是格鬥冠軍,可這會兒面對五六名手持兇械的歹徒,子彈全都打完了,她沒有占到什便宜。

雖然撩倒了兩人,但她肩上挨了一槍,身上也被劃開了好幾個口子。

要是對方的子彈也打完的話,在冉禁出現之前她就已經沒命了。

也知道是什人出手這狠,手裏的鐵棍掄起來的力道是沖着敲爆對方腦漿去的。

鐵棍幾乎舞出了風聲,一棍下去,拿刀要刺路司勍脖子的那人當場被砸暈。

又是一頓猛敲,鐵棍都給敲彎了。

那幾個歹徒的腦袋全都被這個不知道從那兒冒出來的人砸得血肉模糊,防不勝防。

等趴在地上的路司勍意識稍微回籠一,看清了對方的樣子。

居然是個小姑娘。

“你沒事吧……”冉禁喘着氣,将沾血的鐵棍丢到一旁,雙手在微微發顫。

是因為害怕而發抖,而是因為用力過猛。

路司勍渾身都是血,已經趴在地上動不了了,只有眼珠子還會轉。

她感覺生命正在從身體裏一點點地流逝。

老天爺落井下石,開始下雨。

路司勍記得那時還是個大冬天,雨一下更冷了。

凍雨滴在她的手背上,像是要将她僅有的血都凝固。

冉禁蹲到她的身邊問:“為什鐵釘這幫人要圍你?”

“鐵釘”是路司勍剛才追捕的毒販子的诨名。

路司勍暫時不确定這個程咬金是誰,費勁地擡眸打量她。

眼前人穿着一身灰藍『色』的校服,好像是l市一中高中部的,紮了個馬尾辮,看上去應該是個高中生。

過能認識鐵釘,打人時下手的狠勁兒,實在不像是普通的高中生。

冉禁校服上全都是血,連臉上都被噴了兩道血跡,她也絲毫不在意。

普通高中生應該下了那麽重的手,倒像是為了蒙混過關披了一層學生皮,道上混的。

“我是警察……”

管是真的高中生還是披着羊皮的狼,路司勍已經沒有精力和她虛以委蛇。

如果她恨警察直接給個痛快了事,反正這條命也是她剛剛救下來的,要殺要剮随她便。

如果真是道上混的,和鐵釘那幫人是一丘之貉,路司勍也屑于被自己最痛恨的毒販子搭救。死就死吧,她也算是因公殉職,烈士,爸媽都會為她驕傲。

冉禁聽到“警察”這兩個字,默然片刻,随後将自己的校服脫了,蓋在頭上,蹲到路司勍身邊,幫她撐起一個小小的空間,擋住了愈發凍人的寒雨。然後快速打急救電話,說明了出事的地點。

原本就失血過多的路司勍看冉禁這做,知道她應該不會索命了,思緒放松,快陷入了昏『迷』。

知道昏睡了多長時間,等路司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icu,父母和師父、事們都在外面看着她。

看到她終于醒了,一圈人總算是稍微松了口氣。

媽媽被允許進來看她,路司勍虛弱地問:“救我的小姑娘,去哪了……”

媽媽卻說:“哪有什小姑娘,沒看啊。”

沒看?

路司勍被她這一說,免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這次追捕行動差點賠上一條命的路司勍,獲得了集體等功和個人二等功。

當然也沒躲過師父好一頓臭罵:“你可真是命大啊,這都沒死!有幾條命啊敢這造!下次再這魯莽,出去別說是我徒弟!”

路司勍知道師父是氣她太冒失,所以還敢頂嘴:“你追我追,社會安危能靠誰。”

師父:“……”

後來想想,路司勍的确還是有點後怕。

可是如果一切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顧一切的追毒販子。

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将這惡徒繩之以法,要是一次害怕,次次都得怕。

怕歹徒的警察,多可笑啊。

過師父說得也對,她就一條命,追犯人也得講究方式方法。

在醫院休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她正式歸隊。

路司勍一邊繼續調查手頭上的案件,一邊也會想到那天救了她一命的姑娘。

也知道什時候才能夠再到救命恩人。

如果到的話得好好感激人家。

大概是心誠則靈,半年之後她真的與冉禁重逢了。

那天路司勍正好在休假,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和當時的男朋友約會。

約會的地點是個深藏在巷子裏的酒吧,

她往酒吧走的時候,迎面慌慌張張地跑來一位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那人跑得飛快,似乎在躲避誰的追擊。

巷子本來就寬,冉禁一直在顧及着身後追她的警察,根本就沒發現對面有人,直接和路司勍撞了個滿懷。

路司勍踩着好看卻難走路的高跟鞋,身上裹着非常顯腰身但是行動極其不方便的長裙,即便她在冉禁蹿過來的一瞬間已經想要躲開了,腦子是比身子反應快,最終還是身子拖了後腿,兩人撞得那叫一個結實。

路司勍整個人被冉禁撞得一個後仰,差點把身後的牆都撞裂。

路司勍當時沒認出這是她朝思暮想的救命恩人,只覺得是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瞎眼小鬼,火氣一上來就要開罵。

冉禁回頭看了一眼,路司勍愣住。

是她!

“哎!你!”

路司勍話還沒說完,冉禁就跑得人影了。

兩名警察快追了上來,路司勍是她認識的分局事,立即問他們什情況。

事們完全沒停下腳步,一邊追人一邊喊:“那女孩是水客!”“水客?”聽到這裏,遲遇終于忍住『插』嘴。

路司勍說:“就是搞走私的,冉禁在外流浪的時候做了少違法的事兒,似乎還過局子。這事情我沒有問過她,估計她也想再提。當時我和她再次遇的時候,她的确是在折騰走私。

“那個年代對岸各種電子産品是便宜嗎,稅低,l市就有多人雇人打扮成學生的樣子,将值錢的電子産品甚至是值錢的手表裹在身上,違法攜帶入境,以此獲利,然後給小馬仔一點報酬。當時冉禁就是靠這個賺錢糊口。

“她跟着的那個老板不把她當人看,知道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就想方設法的壓榨她。別人按照走私貨款來提成,一趟能賺個千把塊錢,她呢,只能賺個百來塊錢,連別人的一半都沒有。賺得最少說,每一回還給她最多的東西,容易暴『露』的。

“那次被追,也是因為她攜帶走私物品實在太多了,被發現才有鬼!後來我千方百計找到她,從抓到的夥

那邊了解了她的情況。我就跟冉禁說,別跟着那混蛋混着了,他只把你當成運貨的工具,根本不在意你會會被抓,更不在意你的死活。

“冉禁當時還跟我挺生分的,沒想和我深聊的意思,說她心裏有數。我可真的氣壞了,問她,你有手有腳又年輕力壯的,為什去找份正經工作,偏偏要幹這一行。”

聽到這裏,齊瞳也納悶:“對啊,為什!”

路司勍道:“你猜當時她跟我怎麽說的?快要氣死人。”

遲遇接話:“她說,有事你明白。”

路司勍:“……沒錯,她說‘我和你一樣,你會明白’,就是這混賬話!”

果然是你──遲遇無奈地笑,笑完心又難受得要命。

冉禁這多年究竟是怎麽活過來的啊……

“後來她沒有局子,因為我向上面申請了讓她當我的點子,就是線人。那段時間我和她往來得比較頻繁,對她也算是一點一點的慢慢了解,算是成為了朋友吧。有時候會給她一生活上的幫助,算是報答她救我一命的恩情。時不時地請她到我家來吃飯,我那時候發現她實在是太窮了,每天就只吃什煎餅包子之類的湊付,瘦得跟麻杆一樣也沒人管,我實在看過去。

“一開始她很認生,并不願意來。後來我硬拉着她吃過一兩次之後,知道我對她是好意,也就願意靠近我了。

“我跟她聊過,知道她在l市混了好幾年,l市盤根錯節的犯罪網絡她多少知道一。她最适合當點子的一點就是她在她老板那邊存在感一直很低,但幹的活兒都是賺頭最大的。老板讓她做什她就做什,危險的、別人都不願意做的事全都推給她,所以她能接觸到的線索反而最多。”

齊瞳好奇:“這苛待她,她也願意繼續賣命啊?”

齊瞳的話讓遲遇和路司勍的眼神時黯淡,她倆都想到了一事。

“她這個人沒法說。”每次提到冉禁的事兒,路司勍就沒好氣,“當時她那個老板曾經給她付過一筆醫『藥』費吧,還給她分了間小屋子住,算是給過她一點恩惠,所以無論這個老板讓她做什她都願意。那會兒冉禁是真的窮,我也知道為什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能窮成這樣……”

遲遇打斷路司勍的話:“冉禁到遲家之前沒有上過學。最重要的一點,冉家那時候在到處找她,她很有可能是黑戶,也為了隐藏行蹤,所以沒辦法找正經的事做。”

齊瞳:“對哦,有可能。”

“原來是這樣……”路司勍已經将手裏的咖啡喝完了,捧着個空杯子,眼睛都不會眨了。

遲遇『揉』着太陽『穴』,看着地面,腦海裏展開了一幅讓她心碎的成長故事。

遲遇說:“我猜測她整個青少年時期甚至是整個童年,都是獨自在陌生的人世間一邊挨打一邊慢慢長大。就像是離群的狼,離開母親的幼獸,年紀那麽一點兒就被迫入到弱肉強食的世界裏,『摸』爬滾打。沒有家庭的溫暖也沒有家長的引導,她只有在失敗了,受傷了,才能在疼痛中『摸』索到這個世界的規律。

“你說她為什找正經的事做,她從小就沒了家,沒人教導她最基本的是非觀,也沒得到過疼愛,所以她本能地以一種報答的心态,無止境地為那些對她給予一點兒溫暖的人貢獻自己擁有的一切。”

遲遇明白冉禁為什對她那麽縱容,那麽寵愛,全都是因為初來遲家時給予她的那點照顧。

遲遇過是随手幫忙,但她卻銘記在心,一直在默默回報。

路司勍意遲遇說的話,帶着點恨鐵成鋼的心情,和更多的心疼說:“只要別人對她有一點好,給她一點點小恩小惠,她就像命根子一樣的握在手裏,恨不得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豁出命去。殊知別人根本不把她的命當回事!給我當點子提供線索這事兒,我也是後來才發現,她給我提供的所有線索都是她老板另一個合作夥伴的。關于她老板的所有消息被她巧妙地調換了。直到她突然消失之後,我才反應過來。”

遲遇明白路司勍說得對。

冉禁和姐姐之間也是這樣的關系吧。

即便姐姐是在利用她來宣洩對冉家的仇恨,她也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可是在姐姐去世之後,她依舊戴着姐姐送給她的手表,說着“你和你姐姐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記得”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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