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宋秋臨壓低身子, 望進她眼底, “我在滿足你的好奇心。”
溫煜眨眨眼，睫毛顫動的時刻，她仿佛能聽見什麽東西被打破的咯吱咯吱聲。
“所以現在輪到我了。”宋秋臨說，“用你的好奇，換我的好奇。”
溫煜的校服拉鏈拉到最頂端, 宋秋臨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搭在那兒，然後慢慢往下拉。
溫煜裏面套了件毛衣，她太瘦了, 毛衣寬大的領口稍稍一歪就能露出她半個肩膀。
宋秋臨帶涼意的手指貼着她，往上，撩開垂在頸間的發，露出光滑的脖子, 随後, 她把着溫煜的肩膀, 将人轉了半個身子過去。
觸目是女孩纖細脆弱的頸, 一節節椎骨立在中心線上, 她用手指勾住毛衣的領子……
“別！”
溫煜終于有了反應, 緊張的拽住她的腕子，“不要。”
“溫煜，這些疤是怎麽來的。”
“不要看。”她拽緊了衣服，将自己縮成一團，聲音很弱。
宋秋臨見過溫煜露着虎牙惡狠狠威脅人的樣子, 也見過她笑容甜美挽着溫子洋手臂一臉幸福的樣子。
但這樣的，顫抖的，脆弱的，放下一切來示弱的，她還是一次見。
舌尖微微的苦澀，宋秋臨閉閉眼，替她整理好衣服，重新将拉鏈拉到最上面，再細心地折好衣領。
溫煜雙手垂在身側，垂着眼，任她幫自己弄。
“抱歉。”
溫煜意識到自己情緒過盛了。
她知道宋秋臨的試探不是貶義的獵奇心态，她在關心自己。
但她不擅長，不擅長接受親人之外的關懷和好意。
她擡起眼，眼眶有些紅，但不影響眸子的清澈，“你也經常和張右元湯義她們道歉嗎？”
宋秋臨搖搖頭。
她們三個很清楚對方的底線，都不會輕易去越過它。
“那你也別和我道歉了。”她吐了口氣，踮起腳尖擡手故意将宋秋臨梳整齊的頭發大力弄亂，“朋友三號這點事還是能原諒你的。”
朋友三號。
溫煜以為她在宋秋臨心裏排在張右元和湯義之後。
宋秋臨不太喜歡這個稱號，但她不打算現在就糾正。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心胸寬廣，朋友三號。”
“宋秋臨你別用那種笑盯着我啊！我揍你呀！”
“然後又讓路過的人看見，編成新一段八卦發在論壇炒熱度？”
“……”
“溫煜，你剛才怎麽了？”兩人回教室後，張右元擔心地問她。
“沒事，就是有點想吐。”
溫煜從包裏找了根皮筋把頭發紮起來，她渾身熱烘烘，再披着頭發要炸了。
宋秋臨盯着她的動作，瞥見那雪白的後頸時愣了一下，伸手過來替她将衣領翻上去。
溫煜還舉着手，嘴裏因為咬着皮筋說不了話，只能稍稍側頭，用眼神詢問。
宋秋臨舉起兩根手指，給她做了個手勢然後指指自己的脖子。
啊……疤。
宋秋臨倒是比她想的心細。
八卦二人組在後頭将一切看在眼裏，張右元往湯義那邊挪挪位置。
“宋姐幫你翻過領子嗎？”
“我自己沒手嗎。”
“我是說她們也太親密了吧，我這個舊愛有種被冷落的感覺。”
湯義皺起臉，一臉嫌棄，“這麽寂寞，趕緊找你的大主播和好去。”
“我和她沒吵架啊，我就是下決心以後再也不給她氪金了。”
“哦。”湯義敷衍地應一聲。
上課鈴打過，語文老師楊秀枝捧着教案走進教室。
她将書放到桌上，左手還拿了根細長的小木棍，站在講臺後第一眼就往溫煜的位子看，見她攤開書在做題才不甘心地往別處看。
前排坐的離講臺桌最近的王琳表情一看就不對勁，拳頭捏得死死的。
楊秀枝不知道教室裏在課間發生過什麽，但看見自家女兒這個表情就知道不對。
情緒不好很容易影響上課效果，她家教一向嚴厲，立刻抄起那小木棍往王琳桌上敲了敲。
“書頁都翻錯了，幹什麽呢。”她眉頭皺起來的時候十分唬人，“等會兒第一個抽你背。”
王琳大力翻動書頁，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擡起頭向楊秀枝提議，“老師，一會兒的課文抽背我推薦溫煜。”
突然被點到名字溫煜疑惑地擡頭，就看見王琳瞪得像只母老虎的眼神對着自己。
她又招誰惹誰了？
“湯義說溫煜學習特別好，那就讓我們見識見識呗。”
她說完，得意一笑，挑釁地看向溫煜身後的湯義。
溫煜轉頭看了眼湯義，滿臉問號。
“what？”
湯義撫額，有些難辦，“剛才你走了之後張右元和她吵起來，我随便勸了兩句。”
張右元插話，“我和你說，剛才湯義賊他媽帥氣！幾句話把王琳堵的屁都沒得放！”
“砰砰砰！”楊秀枝揮着木棍在講臺桌上拍了幾下，“上課鈴都打了還吵什麽吵！再吵給我滾出去！”
“既然這麽愛說。”她用那棍子隔空點點溫煜，“等會兒就抽你。”
張右元小聲吐槽：“擺明了故意的呗，上節語文課溫煜在醫務室，肯定不知道要背什麽啊。”
溫煜沒說話，冷冷看了楊秀枝一眼，低下頭看課本。
她記憶力不差，沒有過目不忘那麽誇張，但從小到到在背課文這事上沒吃過癟。
而且語文比起英語來說更容易，只要理解了意思，背起來很快。
背誦的課文那天宋秋臨是有記在本子上的，不僅如此，還标了重要的段落，她翻過一遍，有印象。
“王琳你先起來背一遍。”
身為語文老師的親閨女，王琳早就在家裏被抽查過，當着班級人再背一遍也沒什麽差。
她一字不差的背完，傲氣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斜眼憋向溫煜，似在示威。
溫煜沒給她反應，等着楊秀枝喊自己。
“背的很好。”楊秀枝從王琳邊上走過，走到溫煜桌旁，一巴掌合上她的語文書，指指她，“現在你來背背看。”
溫煜站起來，眼睛盯着黑板，沒有猶豫地開始背。
吐字清晰，發音标準，除了語調幹巴巴有點像念經之外，速度還比王琳快上很多，沒有卡殼的地方，一臉平靜從善如流地背完，她才看向楊秀枝，“背好了，我可以坐下了麽。”
随後不等楊秀枝發話，她就一屁股坐下。
身後的張右元一臉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連邊上的湯義都微微訝異。
宋秋臨倒是從一開始就低着頭，像是從來沒擔心過溫煜會出糗。
楊秀枝臉色不是太好看，她早就想好了挖苦溫煜的話，還想将她跟王琳放在一起做對比好讓她臉上過不去。
沒想到現在臉上過不去的卻成了自己。
“會背一篇課文而已，還不值得你驕傲成這個樣子，一班向來看的是考試成績。”
溫煜無語地切了一聲，假裝自己聽不見。
一堂課四十五分鐘過的尤其慢。
放學後，溫煜收拾好書包，坐着等動作慢悠悠的宋秋臨。
她嘴裏嚼了塊口香糖，手撐着側臉，“你動作也太慢了吧，東西塞進去就好了嗎，還一本本理得那麽整齊。”
“就是，我有時候懷疑她有強迫症。”張右元背着書包站起來，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看向溫煜，“诶，你是不是不知道晚自習的事啊，我都沒看你來過。”
“走讀生不是不強制晚自習嗎？”
“那是普通班，一班是全員都要上的。”
“額……反正我在家也會寫作業啊，不一定非要上吧。”
“那不一樣，有時候也會用來講試卷。”張右元搖搖手，“估計班主任很快就會找你談話了。”
“……”
她現在每天晚上都會和軟軟交換身體，怎麽上晚自習。
老師在講臺上激情昂揚的講試卷，她在下面搖着屁股喵喵喵？
“呵呵，我先回家了。”她幹笑一聲，拉上宋秋臨的胳膊閃人。
湯義和張右元對視一眼。
張右元：“我說的那種被當做舊愛抛棄的感覺，你也有了吧。”
湯義：“她這幾天不是每次放學後都有事麽，今天怎麽和溫煜一起。”
“本來還想說讓她一起去張季瑤給宋晝辦的洗塵宴呢。”
“回家寫作業吧，洗什麽洗。”
“……”
宋秋臨任溫煜拽着自己的胳膊走，“這麽急？”
溫煜呼了口氣，“你知道宋晝等會兒要去的酒吧是哪家嗎？”
“知道。”宋秋臨回手扯住她的手臂，放慢了步伐，“走慢一點，不急。”
“我姐就要被拐跑了我能不急嗎！”
而且她還得在六點前趕到李晏然家。
她很忙好不好！
“她不會帶你姐去那。”宋秋臨握住她的手，“過來。”
把人帶到車旁，打開門，讓人進去。
“你拐/賣/兒童嗎？”溫煜站着沒動，“先跟我說去哪。”
宋秋臨無可奈何地一笑，“去找你姐姐。”
溫煜這才将信将疑的上車，“你怎麽知道她在哪。”
因為和溫子洋不一樣，宋晝并沒有瞞着她的意思，宋秋臨将消息記錄放在溫煜眼前，後者這才相信。
這樣也好，她先跟着宋秋臨的車去捉/奸，再趁她不注意把手機放進她的書包，那等晚上溫子洋來短信問話她也好找機會回。
這兩天一直讓李晏然代替回消息，溫子洋肯定早起疑心了。
車開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她們在一家裝潢華麗的飯店停下。
宋秋臨對司機招招手，“停到地下車庫，門口太顯眼了。”
“等等。”把着窗戶的溫煜喊了聲，指着門，“那是不是她們？”
宋秋臨從她後面靠上來，微微眯眼仔細辨認。
她一下靠這麽近，溫煜沒有防備，只來得及屏住呼吸，努力不讓她身上的氣味鑽進鼻子裏。
“抱歉，我近視。”清冷的嗓音壓在她耳旁，說話的時候宋秋臨側了點臉貼着她。
溫煜覺得自己現在要是貓的形态，絕對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她忙推開人，“近視還看什麽看，聽我的，就是她們，直接下車吧。”
司機正準備啓動車子，聞言，看向宋秋臨詢問。
宋秋臨點點頭，他踩下剎車。
溫煜打開門，跳下車，兩步并做一步地快走過去，迅速在一側的灌木叢後蹲下。
宋秋臨走到她邊上，看着她滑稽的動作有些想笑，“你在做什麽？”
溫煜慌張地拉拉她的褲腿，“蹲下呀，你個子這麽高太顯眼了。”
宋秋臨聽話地在她邊上蹲下，然後抽出一張金色VIP卡放在她眼前，“不是要監視麽，進去效果會好很多。”
溫煜眼睛一亮，拽起她的手就跑，“你怎麽不早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