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風鈴草
之後的兩周, 溫穗和文熙每天晚上按時去書房報道,在霍希光老師的嚴厲教導下補課。
開始那幾天, 江茗蘭也會捧着書過來, 纏着霍希光問個不停,他們之間的模式也就成了霍希光簡單點撥溫穗, 溫穗耐心詳細地給文熙講解,江茗蘭纏着霍希光總有各種問不完的問題, 而後者靠在躺椅上, 死魚眼陰沉地瞥她,實在不耐煩了就裝睡。
某一天早上, 江茗蘭突然提着行李走了, 離開前幽怨不甘地瞥了霍希光一眼, 最後, 看溫穗的眼神格外憤恨。
溫穗一臉懵地問文熙:“她怎麽突然想明白要走了?”
文熙瞅了眼身後的少爺,某人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但回敬她的眼神帶着威脅。
“覺得沒意思呗。”
收了少爺的封口費, 她自然不能說出昨晚發生了什麽。
昨天下午他們考完體育期末測試,五十米和八百米跑完,回來整個人只想躺在床上,他因為身體原因免考, 所以晚上補習到了十點, 只有他最精神。
他作業課間随随便便就做完了,她們學習的時候,他大多背對着她們, 靜音在跟江茗森網上連線打游戲。
一局打完,轉過身,溫穗跟文熙全趴在桌上睡着了,掌心失力,她手裏的筆啪嗒落在地上。
他彎腰替她撿起,盯着她睡臉許久,忍不住捏她鼻子,嘴角泛起笑意。
“溫穗,你是豬嗎?”
“豬一樣能睡,怎麽跟我考到北京去?”
下一秒,少年插在兜裏的手伸出,扶住她肩膀另一邊,俯身,溫熱的指尖撥開她散亂的發,偷偷的,謹慎的,在她臉頰印上一吻。
他的眼合上,顫抖的長睫暴露他內心的激動,卻是裝作不以為然,指尖輕捏她的耳垂,掩蓋自己緊張的情緒。
吻畢,他的笑容含蓄而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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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聲響,做賊心虛立馬睜開眼的文熙看到這一幕。
進來送牛奶的江茗蘭也恰好撞見。
他卻神色不改分毫,拿起自己蓋的毛毯,披在她肩膀上。
指尖抵住薄唇,輕“噓”。
然後拿起她寫完的練習冊開始看,細致耐心地把正确答案批注在旁邊。
不做任何解釋,坦然又和諧的畫面。
那一刻,文熙有些同情江茗蘭,又很羨慕溫穗。
少爺喜歡上一個人,不用她出馬,他所有的溫柔留給你,不會給任何人機會。
臨近期末,各種測試也多起來。
吳師太每天在講臺上恨鐵不成鋼地睨他們,拍着講臺大喊:“你們現在已經是高二下學期了,離高三只差一步之遙,高考離你們也只有三百多天了。”
“看看對面那棟樓學得雙目無神,每天挑燈夜讀的學長學姐,那将是你們未來的樣子!”
“所以現在不努力,高三徒傷悲,這次期末統考囊括幾乎全部的高中知識,你們給我認真準備聽見沒?”
臺下一片激昂的應答聲,可每當模拟考成績下來,班裏就一片唉聲嘆氣。
這次統考七中出卷,七中有它百年名校的傲骨,即使統考,出的題也絕不平庸,個個稱得上極品。
所以也導致他們的模拟考一次比一次難。
不過在霍希光的輔導下,溫穗的數學突飛猛進,班上成績好的同學問她提升技巧,她只笑着說:“霍希光教的好。”
她自然不會告訴別人,某個傻子為了她沒救的立體幾何,特意訂制了一套可以自己拼裝成各種立體圖形的積木,每天晚上他拿着她的試卷,眸光似劍落在她身上,盯着她把題目裏的條件自己拼出來。
搭好圖形,他點撥兩句,她茅塞頓開,他站在她面前王之蔑視的表情,一臉嫌棄。
聽了溫穗的話後來找霍希光講題的人越來越多,原本因為之前的事對他心生恐懼的人,接觸後發現他冷着臉,但從不拒絕別人。
他雖然話少,但人聰明,講題也實在,不多說廢話,關鍵步驟龍飛鳳舞給你寫在紙上,一指,你很快就懂。
也有喜歡來找他茬的學霸,比如他們班好勝的學習委員秦浩,經常拿着平面幾何和導數壓軸題來找霍希光探讨各種解法,意在炫耀自己的多向思維。
而霍希光往往雙手抱胸,冷冷睨他寫的解題步驟,面帶嘲諷地把他怼得說不出話來。
比如:“你确定這種方法能解出來?”
“一條直線能解決的事,你非得用兩條?考試時間太多?”
“所以呢?你這個方法最後只能得出兩個解不出的方程,留在這給我解嗎?”
每當秦浩找霍希光,過道路過的人會駐足,周圍人餘光秒回這邊,不錯過一場好戲。
不過,大家沒想到理科無所不能,怼遍天下無敵手的霍希光,某天中午竟然會對一個題目啞口無言。
是吳師太特意整理的導數變态題集,發下來一個上午,帶走同學們無數根青春秀發。
中午吃完飯,秦浩又氣勢洶洶地來襲。
“霍希光,這個題有兩種方法對吧,而且兩種方法算出來的結果不一樣。”
霍希光剛想開口說什麽,旁邊的小手拿走了他桌上的試卷,認真跟自己的答案比對,驚喜地說:“對诶,我也是這麽做的。”
她很少參與他們的激烈争執,這次恰好撞上自己的答案了,轉過頭認真等待霍希光的看法。
周圍看戲的學霸圍在一起,他拿過她試卷,仔細看了她每個步驟,搖頭。
“第二種方法不可行。”
溫穗皺眉,自己明明每一步都有理有據,她不服氣地反問:“怎麽就不行?你看看,用這個函數替換x,不正好把原式化解出來了嗎?”
“.…..”
她一個人絮絮叨叨在他耳邊說了很多,末了,眼神炯炯,無比堅定。
霍希光盯着桌上她清秀的字跡,默了許久,笑着微微颔首。
“好,你是對的。”
溫穗終于心滿意足地睡了午覺,秦浩也一雪前恥,興高采烈地到處宣揚。
結果,下午放學她在教室做值日時,負責打掃辦公室的秦浩一臉凝重地把她叫出來,把一張答案遞她手上。
“我在吳師太辦公桌上看到的詳細參考答案。”
“霍希光是對的,我們錯了,那個方法用之前要先算x的定義域,算出來它不在給定的定義域範圍內,不能用。”
“你說他當時為什麽不戳穿我啊?是不是,他這人良心發現,對我于心不忍了?”
秦浩搞笑地對她眨眼,溫穗忍不住彎腰笑出聲來。
那天夕陽灑在她倆的課桌上,被掃起的灰塵在光線下影綽,她仿佛看到中午靠在椅背上懶散帶笑的少年。
他那時的神色,她現在才想起,明明是無奈的,包容的笑容。
想起她曾經問過沉溺在愛情中的文熙一個問題:喜歡和愛情,到底怎麽定義?
她從小到大也收過情書,也聽過表白,可真正去想這個問題,發現她并沒有答案。
那時文熙羞澀卻堅定地回她:愛情又不是課本上的概念,是沒有定義的。
她那時遞給她一本叫《戀愛指南》的書,她随意翻開的一頁,有幾句話她記在心裏:
親愛的男孩女孩,如果驕傲的你願意放下驕傲,包容她/他或可愛或無理的缺陷,那麽,我偷偷告訴你,這就是喜歡。
親愛的男孩女孩,如果自卑的你願意放下自卑,勇敢勾勒你與她/他或平淡或燦爛的未來,那麽,我偷偷告訴你,這就是愛情。
……
做完值日出校門時,在約定的咖啡館門口,他背着書包,懷裏小心翼翼揣着一只貍花小奶貓,手上拿着一根火腿腸,小貓吃得慢,他一點點喂着。
夕陽在他側臉鍍上溫柔的光暈,少年眉目清冽,如人間春日的遠山。
看到她走來,他獻寶一樣把小貓捧在她面前,溫穗下意識後退一步。
“咖啡店老板說,它們以前住在小巷子裏,它媽媽被毒死了,它的其他兄弟姐妹都餓死了,一窩只剩下它一個,多可憐。”
“溫穗,家裏那麽大,養只小貓可以嗎?”
他明亮的,滿懷善意和乞求的眼神撞進她眼裏,同他懷裏的小貓一般,濕漉漉的,容易讓人心軟。
溫穗望着他純粹歡喜的眼,笑了。
少年看似涼薄,卻有一顆溫熱的心,默默溫暖這個世界。
“好,但要離我遠一點。”
她沒跟他說,她對貓毛過敏。
“你不喜歡貓?它多可愛,我已經給它取好名字了。”
“嗯?叫什麽。”
“歲歲。”
溫穗停下來,無語地瞪他。
“霍希光,你取這名字什麽意思?”
他傲嬌地別過臉,眼裏在偷笑。
“你在想什麽,又不是你的名字。”
“是歲歲平安的‘歲’。”
哦,歲歲平安啊,溫穗若有所思地點頭,又覺不對勁,擡頭,身側的人已經笑着往前走了。
走到公交站等公交時,小貓盯着溫穗喵個不停,霍希光抱着小貓朝她靠近一點。
“摸一下吧。”
溫穗無奈,踮腳,溫柔地摸了摸他頭頂,柔軟的發絲從指縫滑過。
“好了,摸了呀。”
霍希光撞進她笑眼裏,咧嘴,笑容明朗如陽。
馬路另一頭的一個身影,望着公交車遠去,顯得格外落寞。
魏紫走到陸覺南身邊,安撫樣地拍他肩膀。
“我沒騙你吧?溫穗不會放過霍家,也不會放過霍希光。”
“而你,就像搖尾乞憐的小狗,她需要你幫忙,就過來摸摸你,哄着你幫她辦事。”
“陸覺南,你還要蠢得被她利用嗎?”
陸覺南狠狠推開她,蹲在樹下,點染一根煙。
他下巴的胡渣發青,他幾天沒有理過,整個人頹然又煩躁。
“魏紫,你他媽也不是什麽好人,給我滾!”
魏紫笑,少女眼裏的明媚和稚氣早已沒影,取而代之的是不盡的恨意。
“陸覺南,你扪心自問,你想想你喜歡的人每天跟霍希光朝夕相處,你能忍嗎?”
“你難道不想把她搶過來,永遠只屬于你?”
更新來了~
謝謝大家的支持,這一章寫了真的是一下午,阿珠太難了
之前忘記說,文中涉及中藥的知識都參考本草書籍
阿珠是甜文作者,強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