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言慈上身套着黑外套,下面穿着條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在下公交後一路小跑,寒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她喘得厲害,喘完又開始咳嗽。

好不容易到母親擺攤的這條街。

下午六七點的光景,一條街都是小吃人流量也大,遠遠看去就覺得很熱鬧,攤販很多,有手抓餅、炸土豆、烤面筋等等,母親只是其中之一。

母親的麻辣燙攤子擺在街中央的位子。

言慈邁着虛浮的步子靠近,周圍行人都用怪異的樣子看她,頭發亂糟糟的,面色蒼白,仿佛她是個才從精神病院出逃的病人。

果然,相隔十米時,言慈就看見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毫不誇張地說,幾乎是半個班級的人都在,二十多個,擁擠地圍在母親的攤前。

張春燕毫不知情,還熱情洋溢地招呼着那些同學找位子坐下,顧純薇懶得應付,表情淡漠地站在同學們最後面玩着手機。

言慈深深吐納呼吸,好幾口後,直接站到顧純薇身後。

“顧純薇。”

她的聲音沙啞獨特,辨識度很高,顧純薇滑屏幕的手指一頓,帶着滿臉的似笑非笑轉過臉看着言慈。

“來了?”

見到她出現,所有人都轉過來不約而同地看她,個個面色不善。

顧純薇将手機放回挎包中,視線掃過病號服:“這麽想參加我的生日宴呢?衣服都不換一身兒就跑來了。”

“不要在這裏。”言慈單薄的身子在風裏顫抖,“我們換個地方說。”

周萊插話:“換什麽地方,你媽要請我們吃麻辣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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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燕在騰騰熱氣裏擡頭,一手拿着漏勺一手拿着一次性紙盒,看見圈外的言慈有些吃驚:“你這孩子怎麽就跑出來了。”

言慈扯出抹笑容:“不用擔心,媽。”

說完,又湊上前與顧純薇離得更近,說:“我來赴約,我希望你也守信用,不論你要做什麽,都不要在這裏。”

顧純薇平靜地看着她。

數秒後,顧純薇對着同學們笑道:“我們去唱K吧?”

同學們紛紛說好,尤其許漾最為激進,上次和盛南那小子PK籃球敗了,這次他一定要為女神獻歌扳回一局!

“走吧?”

她對言慈說。

言慈繞過人群,走到張春燕身邊,低聲說:“我要和同學出去玩,可能會晚點回家,您別擔心。”

“這孩子——”張春燕啧一聲,上下打量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貪玩了,身體沒恢複好就想着玩!”

“嗯......”言慈低低應着,鼻子卻一股酸意湧上來,在崩潰前一秒她轉過身佯裝輕松,“媽媽那我走啦。”

媽媽,我走啦。

真的走啦。

媽媽。

言慈默默跟在一群人身後,看那些人嬉笑打鬧,或是對顧純薇阿谀奉承。總之,她們看起來很快樂,那快樂與她無關。

走着走着,言慈就莫名想起那天他傳給自己的小紙條。

【我就默默跟在你身後】

想到這裏,言慈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過身呆呆看自己的後方,只有一排排路燈,和無數張陌生的面孔,和漸漸蓋下來的暮色。

沒有他。

他沒有跟在她身後。騙子。

小腿上傳來一陣鈍痛,周萊踹她一腳:“走不走阿?”

言慈收回目光,跟上去。

一行人走得很快,只有兩百米就要到達目的地的KTV,言慈的心跳随之加快,恐懼點點漫上來将她淹沒。

前方不遠處,路燈旁靠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背對着站,看不到臉,正在吸煙,厭惡在頭頂環繞着。

鬼使神差般,言慈從那男人身邊經過時,伸手一把拉住男人抽煙的手,還險些被燙到。那男人也吓一跳,轉過頭還沒看清楚長相,就只聽見低低一句——救救我。

“诶——”

當他想說點什麽時,那少女已經埋着頭朝前走去了,少女前方是一群說笑的高中聲,氣氛融洽,唯有那名少女看上去格格不入。

“江渡!”

男人腰間對講機突然傳來聲音,“嫌疑人在十點鐘方向,快!”

“操!”

那名叫江渡的男人丢掉煙頭,摸一把別再腰間的槍,然後往十點鐘方向飛快地奔去,對講機裏面的聲音持續喊着,“江渡,快!別讓他再跑了,再讓他跑了就你就他媽脫警服別幹了!”

江渡如風飛奔,目光如狼鎖定正在逃竄的嫌疑人。

“別他媽指揮老子,老子知道!”

那是名涉嫌故意傷害的嫌疑人,前面好幾次抓捕都讓他給跑掉了,這次再讓跑掉可真得脫衣服了,江渡邊跑邊想。

一群人定的豪華大包,許漾闊氣直言自己買單,這令其餘女生們再次非常羨慕顧純薇。

包廂裏,所有人興奮地找位子坐下,畢竟身為高中生平時也沒有太多時間出來嗨。

言慈默默站在門口。

她不敢坐。

顧純薇從面前的果盤裏插起塊兒西瓜,沒吃,她看着門口促狹的言慈:“來,過來坐我旁邊。”

言慈站着沒動。

坐在側翼上的周萊盯着她:“你難道要讓純薇重複第二遍嗎?”

言慈怎麽敢,她猶豫着,還是小心翼翼地走到周萊身邊坐下。

有人開酒倒在杯中,加上冰塊兒遞到女神手邊,顧純薇把手裏咬到一半的西瓜塞到酒杯中,笑笑說:“這杯是我的,別拿錯了哦。”

許漾點一首《那女孩對我說》,然後拿着話筒端着酒坐到顧純薇的另一邊:“純薇,我敬你一杯,祝你生日快樂!這首歌送給你!”

周圍一片喝彩聲。

顧純薇淡笑着碰杯,道聲謝謝,雖然字裏行間沒什麽特殊感情,甚至在聽許漾深情款款唱歌時,眼底流出幾抹反感。

她沒再聽,反而從旁邊酒箱中拿出幾瓶啤酒兼洋酒,放在言慈眼皮子底下。

“把這些喝了。”

言慈從沒喝過酒,哪怕是一滴都沒有沾過。

“我,我不會喝酒。”

“不會?”顧純薇往沙發上一靠,眼神懶散中透着威脅,“你覺得我是在詢問你會不會喝麽?我要你喝,你就得喝。”

言慈猶豫三番,從中挑着瓶包裝看似低調後勁十足的洋酒,灌進喉嚨裏的那一秒,像是烈火澆油,燒得還在感冒中的言慈腦袋發蒙。

“咳咳咳咳咳——”

顧純薇手腕搭在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看着言慈被嗆得滿臉漲紅的模樣,心中愉悅,笑容愈發甜。

“這些你都要喝完哦。”

言慈不會酒,先前也沒喝過,此時半瓶下肚已經頭昏腦漲,她仰頭灌酒時腦中浮現出少年孤默的身影。

想到他,一下就醉了。

喝完那些酒,言慈意識潰散攤倒在沙發裏。顧純薇放下手中酒杯,在一片昏暗絢爛中的擡起頭,看向周萊。

周萊正唱到一半,她把話筒塞到旁邊孫覓手裏,然後拉着李冰起身走過來一把就拽住言慈的頭發:“喂,就這麽醉了?”

李冰擡腳,踩在言慈腳背上:“你他媽真不客氣,起來!”

前文說過,顧純薇從不會親自動手。

她只不過坐在那裏,挂一臉溫柔無害的笑意,就有人願意為她做牛做馬為她披荊斬棘做盡一切她想要做的事,哪怕全是壞事,全是背德的事。

病中的言慈從醫院跑出來,再次受寒,再加上幾瓶酒下肚,整個人難受得像是被焚燒般,她模糊感受到頭皮被扯得發麻疼痛,有幾分清醒時,整個人已經被提起來,再重重地摔下去,頭不慎磕到旁邊桌角。

“嘶——”

随着疼痛的倒抽氣聲,言慈趴在地上擡手摸自己額角,濡濕一片,放到眼皮子底下看,饒是再醉,也知道那是血,正順着額角往下流。

周萊哈哈大笑,邀功般看向坐在中央的顧純薇:“你看她那樣兒,好像一條沒人要的流浪狗阿,啧啧啧。”

顧純薇挽唇,搖晃着酒杯笑着。

其餘同學仿佛全部都沒有看見,該唱的唱,該喝的喝,大家已經對這種霸淩欺辱早已習慣麻木,今天來的人,都或多或少加入過欺負言慈的隊列。

在言慈看來,所有物體都像是被蒙上一層薄薄的膜,看不清楚,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在喝醉酒後感官是這樣的。

她艱難地攀着桌沿,想要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就被周萊一腳踩住:“純薇。”她一邊踩着她的脖子,問:“你想不想看母狗撒尿。”

“好阿。”顧純薇應得輕松,像是在回答別人她要不要吃飯一樣平常,“你讓她表演給大家看?”

聞言,周萊彎腰再次用力揪着言慈頭發,就那麽抓着她拖行而走,病號服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成各種形狀。

像是一場虐殺。

周萊直接把她扯到大屏幕前,大嗓門對她說:“就在這裏尿。”

言慈腦袋裏嗡嗡嗡的。

包廂中,音樂聲放得很大,言慈低低弱弱的不要直接被吞沒,不知道誰在臉上扇她一個耳光,罵道:“讓你尿就尿!”

言慈沒辦法思考,她蜷縮着身體想要逃,卻又被人拽着脆弱的頭發扯回去。

絕望。

一眼無涯的絕望,将她整個人籠罩。

“得,讓我來。”李冰一把推開周萊,心中為上次的事情還在記仇,下手時尤為毒辣狠厲,兩三個耳光直接把言慈嘴角打裂。

劇痛讓人清醒。

五光十色裏,言慈是唯一的灰色,她滿臉的血,張着被打裂開的嘴想要求饒,卻發現喉嚨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李冰洩憤般,揪着言慈頭發拉她起來,再把她的臉用力的撞到屏幕上。

随着嘭一聲,包廂裏爆發出喝彩聲。

“好!”

又嘭一聲。

又是一聲好!

再用力嘭一聲,喝彩聲持續高漲不下。

作者有話要說:多的話我不敢說,就說三個字: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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