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言慈的臉布滿血跡,臉腫了整整一圈,她狼狽地掀起被打得青腫的眼皮看着男人,視線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江渡唯一的想法,就是這小孩被揍得不輕。

他移開目光,替她關上車門,自己則繞過車頭拉開駕駛座的門坐進去。

經歷過暴行過後的言慈,渾身都很痛,連伸手去系安全帶這個動作都顯得格外吃力和疼痛,令她連連吸冷氣。

江渡睨着她:“我來吧。”

言慈只覺得眼前一暗,男人偉岸的身軀傾過來罩着她,帶着些并不太濃郁的煙草味,他一手撐在車窗上,一手替她拉過安全帶系好。

“警官。”

言慈伸手,就這那個姿勢,虛弱無力地拉住江渡的一根食指。

她的手涼得不像話。

像死人的溫度。

江渡側眸看她,兩人間距離不過咫尺,他能看見小孩眼底的絕望。然後他聽見她啞聲問:“你為什麽要救我?”他簡直像個救世主一樣憑空出現。

江渡挑眉,眉骨的疤一動,說:“是你讓我救你的。”

言慈一愣。

她想起來了,她在路邊向他求救過。但是她真的不敢奢望會有人救她,他真的會來,還是在千鈞一發的時候。

言慈握緊他的指。

江渡看一眼她的手,說:“小孩兒,你不松開我沒辦法開車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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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慈還是握着。

江渡又說:“你傷得很重,我得帶你——”

話都還沒說完,江渡又被小孩兒一把抱住,她又開始哭。

江渡眉骨突突跳,這姿勢很累,他撐在車窗上的那只手有些酸累,如果松開那他整個人都會壓到她身上去。

江渡嘆氣,還是沒有動彈。

言慈嗚嗚咽咽的哭音彌漫在安靜車廂裏,她一邊哭,一邊說着謝謝。

江渡衣服上到處都沾着她的血,他有些心疼這小孩兒,但是他是個糙老爺們,找不到什麽詞語來安慰她。

正當他準備說點什麽時,言慈又問:“你能不能保護我?”她不想再經歷這些了,今晚她險些失真。

以這姿勢,江渡看不到她的臉。

江渡回:“保護無辜的人,是我的職責所在。”

言慈在江渡的頸窩裏流淚搖頭:“我求求你,保護我......”

江渡無奈:“是阿,保護你阿。”這小孩兒,簡直比殺人犯都還棘手三分。

得到承諾,言慈松開江渡,但是淚水還在啪嗒啪嗒地流,混着臉上的半幹的血跡顯得有些吓人。

江渡抽身坐好,長舒一口氣來。

喉間一陣癢意。

江渡伸手摸煙,發現煙在言慈身上那件黑風衣的兜裏,他只好伸手去拿煙,發現這小孩的視線就像長在自己臉上似的,盯着不放,把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江渡打開煙盒,咬出一根煙來點燃,火機的光線将他半張臉都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眉骨上那道疤。

言慈一直看着他。

看他一直吸好幾口煙後,搖下車窗,夾煙的手搭在窗外,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盤啓動車輛,車廂裏有風味和煙味。

言慈一陣咳嗽。

江渡掃她一眼,扔掉手裏面的煙,把車窗關得絲縫不留。

江渡對蓮城地形很熟,開車又穩又快,二十分鐘就抵達附近最近的醫院了。

江渡停好車,轉頭問:“能走嗎?”

言慈只是無聲看他,沒有說話。

江渡一下就懂了,他開門下車,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的門,替她解開安全帶後,一把穩穩地抱在懷裏面。

言慈被男人抱在懷裏時,就會覺得很安全。

江渡在這醫院熟人不少,幹他這一行的,難免擦傷碰傷,三天兩頭動不動就往醫院跑,好多護士醫生都認識他。

江渡直接把她抱到清創室,放在床上後,對她說:“在這等我。”

剛轉身,手就被言慈拉住。

江渡沒抽手,轉頭看着言慈有些依賴的眼神,只好解釋:“我去找醫生來處理的傷口,十多分鐘分鐘就回來。”

言慈沒撒手。

江渡:“就十分鐘。”

言慈還是沒撒手。

江渡:“五分鐘!”

言慈點點頭,松開他。

江渡連自己都沒察覺到,去科室的那段距離,他的步伐明顯加快許多。他推開熟悉醫生的門,發現沒人,他拉住一個過路的護士:“宋醫生呢?”

“江警官?”小護士眼露崇拜地看他,“你哪裏又受傷拉,我幫你處理吧,宋醫生現在很忙。”

“他忙啥?”江渡問。

“害,別提了。”小護士啧一聲,“好幾個急診醫生都去了,聽樓上的同事說,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摔斷了腿,來頭不小呢。”

江渡對此不感興趣,說:“宋醫生幾樓?我親自去叫。”

小護士回:“就在上面一層的VIP病房裏面。”

江渡沒坐電梯,直接三下五除二爬上去,長腿朝着VIP病房邁去。心裏想的是,斷個腿讓好幾個醫生伺候,啧,不至于。

江渡被幾名保镖攔在門口。

保镖們打量他:“抱歉,不讓進。”

江渡掏出證件,遞到保镖的眼皮子下面:“警察,我找宋醫生有事。”

保镖們面面相觑,猶豫再三,還是讓開了。

江渡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滿室穿白大褂的醫生,甚至連院長副院長都在,啥人物阿?他看到病床上是個少年,眉目冷漠,右腿上打着石膏高高的吊起。

病床邊,站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商人模樣,看起來像是那個少年的父親。

那男人聞聲轉頭,皺眉:“誰讓你進來的?”

江渡沒理他,直接朝着宋醫生喊:“宋醫生,快跟我來,我有個受害者被打得渾身是傷很嚴重。”

那名宋醫生是男的,五十多歲的模樣,此刻有些為難地向院長請示。

院長點點頭:“去吧。”

江渡領着宋醫生出了病房。

院長主動病床邊的男人說:“盛先生您放心,少爺他不會有什麽大礙,我們只是說可能會落下病根,也不一定,對吧。”

“什麽病根?”盛印問。

“畢竟傷到骨頭,以後在陰冷天氣或者下雨天,都會容易疼痛。”

盛印冷嗤一聲:“廢物。”

一群醫生硬是沒有一個敢搭腔的。

宋醫生一出病房,就往江渡肩膀上拍一把:“好小子,你可真是救我于水深火熱中阿,我待在裏面都快要窒息了,老頭子經不起折騰。”

江渡笑笑:“有錢人排場就是不一樣。”

“就是阿。”宋醫生連着嘆好幾口氣,“那陣仗,恨不得把我們醫院連根拔起似的,院長就跟個孫子一樣,就更別說我們下面這些——”

“好啦。”

江渡打斷他,摟着宋醫生的肩膀邊走邊催促:“我的受害者比較重要。”

一分六十秒,五分鐘三百秒。

言慈在心裏默默數着,在數到二百九十九的時候,清創室的門正好被人推開,江渡硬朗的臉出現。

江渡注意到她巴巴的眼神,說:“沒騙你吧,就五分鐘。”

言慈抿抿唇,沒接話。

後腳跟着踩進清創室的宋醫生,一見言慈的狼狽模樣,吓一跳:“咋搞的阿這是?被車撞了?”

江渡摸摸鼻子,也不願意主動去給別人提,他怕傷到小孩的自尊心。

“宋醫生,你先給她處理傷口包紮一下什麽的吧。”

宋醫生了然于胸,立馬開始動手。

在包紮清創時,江渡不知道小孩兒疼不疼,但是她的頭始終埋得低低的,沒出聲,更沒有喊疼。

宋醫生放下盤子。

“好了,七天內不要沾水。”

言慈額頭上纏着一圈兒白紗布,她摸了摸,又把手垂了下去。

宋醫生又開了些消炎止疼的藥,把單子遞給江渡時忍不住湊上去八卦:“這小姑娘是你誰阿,普通受害者也輪不到我們江隊長親自照顧吧?”

江渡接過單子,道一句:“特殊案件。”

宋醫生明顯不信,他追問:“老實交代!”

江渡沒空搭理他,轉身彎腰把床上小孩兒抱起來,大步走出了清創室。

下樓,交錢,取藥。

江渡在做這些的時候,始終抱着言慈,當然,言慈也不肯下來。言慈幫他拿錢包,主動接過藥放在懷裏面,乖得不像話。

醫院門口。

江渡抱着人正準備往前,一輛黑色邁巴赫陡然停在面前擋住去路,他跟着停下。

盛印正沉着臉走出來,陳白拉開後座的門對江渡說:“麻煩您讓一下,先生。”

陳白一眼就看到了江渡懷裏受傷的言慈。

陳白有些吓到。

當然,盛印也看到了她,不過只一眼,就淡漠地移開眼神。

江渡冷冷掃過兩人的臉,腳尖一轉,在言慈擡頭的前一秒轉身離開,朝自己的黑色SUV走去。

車上,挂擋時江渡問:“小孩兒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言慈一愣。

她怎麽能這樣回去?

言慈側臉靠着,看着江渡低聲說:“我不能這麽回去,父母會擔心我。”

江渡沉默了。

好半晌,江渡開口:“那我總不能把你扔路邊吧?”

言慈只是看着他。

江渡被她盯得受不了,搖着頭連嘆好幾口氣,問她:“你該不會是想跟我回家吧,小孩兒?”

言慈說:“可以麽?”

“不是吧?”江渡車輛緩緩開出去,速度很慢,“第一次見面你就跟陌生男人回家,更何況你還傷得這麽重。”

“你不是警察麽?”言慈說。

“我說是你就信阿。”江渡的濃眉皺着,他覺得這小孩兒太單純了,“萬一我是騙子,你就不怕我把你弄暈摘你一顆腎什麽的?”

言慈嘴角傷口明顯,她用舌尖舔了舔,說:“我看到你的警官證了。”

江渡:“......”

他真是敗給這個小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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