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江渡開近一個小時的車,回到自己的公寓所在處,他在車庫裏停好車,把那小孩兒從副駕駛裏抱出來。
這還是江渡第一次帶人回家。
江渡的家在二十六層,在電梯裏那段時間裏,他在猜懷裏小孩兒有多重,抱起來還挺輕,至少比訓練時打的沙包輕多了。
要是江渡知道,輕飄飄的小孩兒以前重達一百六十多斤。
回到家,裏面一片黑暗,江渡憑記憶把言慈放到沙發上,抽身時又被她拉住手指。這小孩,真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我去開燈。”
等她慢慢松開,江渡去玄關處開客廳的燈。
眼前一亮,言慈能看清東西,注意到這公寓擺放整齊,打掃得幹淨,有些不敢相信這是個男人住的房間,不過,也可能是他女朋友打掃的。
想到這裏,言慈才覺得自己有些逾越。
“對不起。”
江渡挽着袖子走過來,露出的那截小臂很結實,他問:“因為什麽道歉?”
言慈看他,“我怕你的女朋友生氣,到時候和你吵架。”
江渡一聽,笑了,笑起來時有股子和他職業不太匹配的痞子氣。
江渡反問:“你覺得我要是有女朋友敢把你帶回來麽?”
言慈在沙發上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位子。
“小孩兒,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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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言慈。”
“嚴詞?”江渡有些覺得這名字老氣橫秋的,他甚至覺得這名字像是男孩兒的名字,他哦一聲,沒再深究。
江渡挽着袖子進了廚房。
半小時後,江渡端着兩個冒着熱氣騰騰的碗走了出來。左手是一碗姜湯,右手是一碗番茄蛋面。
江渡把碗放到言慈面前的茶幾上。
“小孩兒。”
江渡在言慈旁邊坐下,把一雙齊好的筷子遞過去,對言慈說:“先喝姜湯,再吃面。”
言慈接過筷子,對江渡說:“我沒什麽胃口。”
江渡挑眉,然後輕微皺起。
言慈立馬說:“我吃,我吃。”
江渡靜靜看着言慈,眉目漸展,然後把那碗溫熱的姜湯端起遞過去,說:“喝吧。”
言慈小口喝湯的模樣,斯文安靜,小孩相貌平平咋就能激起他的保護欲來。江渡想不明白,也有可能是他親眼目睹那一幕的原因。
言慈放下姜湯碗。
江渡把另一只面碗端起,說:“面要糊了。”
“好。”
言慈想要去端碗,江渡卻虛閃一下躲開她的手,說:“我端着,你吃吧,你那手腫成那樣端碗也疼。”
言慈吃得慢,江渡就一直坐在旁邊端着面碗。
他真的對她很好。
哪怕兩人相識不過短短的數小時,言慈不知道是他天生溫柔,還是為了照顧脆弱的她所以願意這樣,但是要說不感動的話,那是假的。
言慈眼圈漸漸發紅。
江渡把視線從茶幾上移到言慈臉上時,發現她又開始哭,端碗的手一動然後轉為放到茶幾上。
“你怎麽又哭了。”
是的,又。
在江渡不深的印象中,這小孩兒一直在哭,偶爾能歇一會兒,立馬又開始掉淚珠子。她上輩子鐵定是顆眼淚。
言慈嘴裏還含着面,但是她還是含糊不清地哭着說:“她們罵我是母狗。”
母狗?多難聽的字眼。
江渡取下言慈手中的筷子,擱到碗沿上,從旁邊抽紙盒裏拉出兩張紙,伸手幫她擦眼淚,擦了眼淚又幫她擦嘴。
“先咽咽。”
言慈咕一下把面咽下去,嘴巴裏面空了,哭起來聲音更大了。
江渡沒照顧過人,幫言慈擦嘴時力道沒掌握到,直接擦到她嘴角那處裂開的傷口。完了,她哭得更兇了。
“我錯了我錯了,小孩兒。”
言慈撥開江渡的手,轉過頭看他,“她們還讓我當衆撒尿。”
江渡一愣。
那一瞬間,江渡消化掉她的話後,只覺得怒火從內心深處燒起來,燎原般熊熊燃燒。但是他表現得還是很平靜。
“你照做了?”
他簡直不敢想象那個畫面。
對于這敏感的問題,江渡沒有等到言慈的回答,言慈沉默着,只用一雙濕漉漉沾滿淚水的眼睛看着江渡。
那麽對視着,足足一分鐘。
江渡就知道了答案。
不用她說,就能得到的惡劣答案。
江渡胸口起伏着,深深喘出一口氣,然後把小孩拉進懷裏面摸着她的頭。
這一次,江渡主動抱言慈。
室內響起的,是屬于成熟男人的低磁嗓音:“小孩兒,你放心,他們有罪。”他頓了頓,“有罪就會得到法懲。”
言慈又累又痛,埋在他懷裏只是一個勁兒點頭。
江渡答應,會保護她。
她信。
江渡都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耐性,他平時脾氣暴躁作風雷厲,眼下卻抱着個小孩兒哄得沒完沒了的。
江渡拍拍她的背,說:“哭夠了,我就抱你睡覺,嗯?”
言慈還是只點頭不說話。
江渡打橫抱她起來,把她抱到自己的卧室床上放着,然後轉身到衣櫃裏翻衣服,翻半天終于找到一件稍微小點兒的白色長袖和褲子。
江渡把衣服褲子放到言慈手邊,說:“你先換,我出去等,還有點話問你,換好叫我。”
言慈安安靜靜地點頭。
江渡帶上房門,走到客廳陽臺掏煙抽,他平時煙瘾不是很大,但是今晚就一直想抽煙。
抽到一半,聽見言慈喊他的聲音,低低弱弱的一聲叔叔。
叔叔?
江渡聽得眉骨一跳。
江渡轉身進屋,把煙摁滅在客廳茶幾上的煙灰缸裏,然後走到門口敲三下門:“換好沒有?好了我就進來。”
“好了。”
江渡推門進去。
不得不說,江渡的衣服穿在言慈身上,真是太不合身了,大到一種程度。上面的長袖穿到大腿下面,長褲呢在腳腕上堆出好幾層褶皺來。
言慈靠在床頭坐着,沒有動被子。
江渡走過去,抖開灰色的被子,幫她蓋好後順着床沿坐下。
江渡抿着薄唇,半晌後,問:“你和那群人都是同學?”
言慈點頭。
江渡又問:“不是第一次欺負你吧?”
言慈繼續點頭。
然後,江渡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以前有沒有強-奸過你?”
“......”
言慈又想起當時的畫面,心髒開始劇烈加速,她避開江渡的目光,不肯回答,也不肯點頭或者搖頭。
江渡竟有些內疚,看着言慈那樣:“我不是故意要揭你傷疤,但是我必須要了解清楚情況,才能幫你。”
言慈保持着沉默。
過了很久,她重新轉過頭看江渡:“沒有人能幫我。”
江渡皺眉:“怎麽會,我會——”
“沒有人。”言慈嘶啞的聲音打斷江渡,“從前也有個人說會保護我會幫我,會默默跟在我身後,可是他沒有。我也再不會相信任何人。”
江渡放在腿上的手漸漸握成拳:“我答應會保護你,就會。”
言慈點着頭,說:“保護我,和能幫我,是兩碼事。”
其實江渡也知道,保護和幫助,這兩個詞從本質上就有區別,但是他不願意和她去争辯理論。江渡站起來:“好,我不問,我自己查,你可別忘記我是個警察。”
言慈看着他,“你要走麽?”
江渡說:“當然,我睡客廳。”
言慈不肯,盯着江渡黑漆漆的眼睛:“不要走。”
江渡:“......”
他只覺得腦袋發蒙,現在這小孩兒還要他陪睡?
江渡只能把客廳的那條長沙發拖到床邊。再從櫃裏拿了被褥和枕頭來,江渡躺在沙發上,偏着頭問言慈:“可以了吧,小孩兒?”
言慈躺下來,轉過臉就能清楚地看到江渡。
江渡想伸手關燈,又聽見言慈說:“我怕黑。”
江渡:“......”
他真是撿了個麻煩的小孩兒阿,“不關燈,快睡吧。”
“晚安,小孩兒,好好睡覺。”
——晚安,江警官。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小天使們,祝你們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