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場面一度陷進混亂中。

警察冷漠地攔在卧室門口,謹防爸媽闖進來擾亂執行公務。爸媽的哭喊尖叫,混着警察們的威嚴呵責,像是順序亂掉的錄音帶嗡嗡地鑽進言慈耳朵裏面。

從小到大,一路三好學生各種獎狀拿到手軟,現在這群人居然給她标上新的标簽:殺人犯。

言慈豁然用手捂住耳朵,開始尖叫。

“阿——”

不停地尖叫,不停地後退直到整個人都鎖在床的一角。

江渡還在逼近,直到停在床邊,他的手上是白紙黑子清清楚楚的逮捕令。

江渡說話非常公式化,“請你配合工作。”

言慈沒能聽見,她只能聽見聲嘶力竭的尖叫聲和砰砰砰心髒聲。

江渡沒有任何表情,他把逮捕令伸過去遞到言慈紅着的雙眼前,以便她能夠看得清楚。

“阿——不要——不要碰我——”

言慈瘋狂地晃着腦袋,血絲遍布雙眼,涕泗橫流的模樣看上去很是可怖。

其中一名協警看不下去,上前主動請示,“江隊,我看她精神有點問題,我來吧。”

江渡伸臂,攔住欲上前的協警。

言慈瘋了。

言慈停止尖叫,她垂下雙手,然後在衆目睽睽下一路朝着江渡膝行爬過去,一把抱住江渡的脖子撲進懷裏,“你答應過的阿,你答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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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過,會保護她。

除江渡外,所有警察臉上都是驚訝。有警察想要上前拉開女瘋子,但是江渡還是伸着臂,攔住任何想要上前的刑警。

江渡的脖子上被言慈抓出一道道血痕,有些皮開肉綻,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言慈腦袋開始缺氧,連看江渡的臉都是模糊的,她只是哭着質問,“我沒有殺人,我怎麽會殺人,他們不信我,你也不信嗎?”

江渡像是道冷漠高牆,只是站着。

半晌後,江渡壓着嗓子重複最開始說的那句話,“請你配合工作。”

那一刻,言慈就感受不到江渡身上的體溫了。

他冷,渾身都是冷的。

冷的沒有一絲人情味。

言慈狼狽喘息着松開男人,從他的懷抱撤退。下一秒,言慈高高舉起右手,那陣仗看上去就像是他要打江渡的耳光。

有警察立馬喊:“你敢襲警!”

江渡的目光如水,他沒有任何躲的意思,就那麽靜靜地看着言慈,靜到無一絲波瀾。

結果是,言慈的手并沒有甩到江渡那張臉上,而是一把拽走江渡手裏的逮捕令,在手裏撕了個粉碎。

言慈将那些碎片用力砸在江渡臉上。

可惜,江渡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眉骨上那道疤此刻透着冷厲。

“你知道這樣沒有用。”

江渡只是看着她,然後從兜裏掏出了手铐。

言慈還是拘捕,她想要逃,她用盡渾身力氣從側邊跳下床,往窗戶奔去,她拉開窗戶,雙手抓住窗沿時,某種堅丨硬冰冷的物體抵在她的後腦勺上。

“小慈!”

“閨女!”

爸媽的聲音帶着某種近乎恐懼的戰栗在喊她。

言慈停下接下來任何的可能動作,只是顫抖着站在窗邊,身後很近的距離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你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

......

言慈知道,抵着自己後腦勺的是什麽東西了。

言慈也知道,拿着那東西對着她的人是誰——是江渡,是昨天還輕聲安撫着她說要保護她的江渡。

那個救世主一般出現的江渡。

言慈僵硬又機械地轉過身,視線正中央是黑漆漆的洞口,再後面,是拿槍直指她眉心的江渡。

江渡說:“別逃。”

言慈回答他:“好。”就像是在回答一個最稀松平常的問題。

江渡把槍重新別回腰間,然後他伸手拉起言慈的手,垂着眼皮輕描淡寫地替她拷上了那副程亮的手铐。

言慈只感受到那副手铐很冷很冷。

她沒有再流淚,內心如荒墳死寂一片,錯在她輕易信人,對一個随随便便出現給她一點甜頭的人就充滿信賴。

愚蠢是原罪。

江渡拷上她後轉身走在最前頭,把她丢給手下們押出去。

平時死氣沉沉的小區,此刻熱鬧極了,單元門外圍滿好事的群衆,以及循聲而來的各路記者,交頭接耳傳遞着各種小道消息。

“造孽,你知道言跛子的女兒麽?”

“咋?殺人的是她?”

“可不是,平時我就覺得她不愛說話陰沉沉的,沒想到還是有這麽一天。”

記者們聽到這些,就像是狼見肉一般,趕緊架着攝像機過去采訪那些好事的大媽大爺,問長問短,問家庭環境、成績好壞、三觀人品。恨不得把言家的底兒都拉出來鞭屍。

言慈被押出去的時候,天光四現,很亮很亮,她低低垂着頭不去聽那些難堪的言語。押着她的警察也走得很快,趕緊就把她塞進了一輛警車中。

警車上,言慈兩邊坐着警察,她坐在中央,沒有哭沒有說話沒有表情,像是一具被泡得發白的标本。

言慈額頭的紗布開始溢紅。

那是她企圖逃跑時撞到窗上的。

江渡坐在前排,他視線一擡,就從後視鏡裏看見言慈腦袋上溢血的紗布。他張了張唇,想說點什麽,但是沒有開口。

倒是開車的刑警好事,問了一嘴,“江隊,你認識這個嫌疑犯阿,我看她好像認識你。”

江渡皺着眉,有些不耐煩,“別他媽廢話。”

“害,真認識阿?”

“不認識。”

江渡說這三個字的時候,收回了看後視鏡的視線。

他說不認識自己。

言慈唇角挽出譏诮的笑容,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也是,認識不過一天,哪裏算什麽認識?

車內一片沉靜。

好半晌後,沙啞女聲彌漫在車廂中,言慈問了一個問題,“受害者是男的還是女的。”

不知道在問誰。

但是江渡沒有說話的意思,他閉着眼,眉還是皺的。

回答言慈的坐在她左邊的那個警察,“女的。”

警察狐疑地看她一眼,問這個問題仿佛像在說她不是殺人兇手似的。

言慈又問:“叫什麽名字。”

“周萊。”

言慈滿是死寂的臉上終于有了反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萊怎麽會死?誰會殺了周萊?

不過僅限片刻,言慈冷靜下來,“除了我,還有其他嫌疑人嗎?”

那警察回她,“沒有了。”

沒有了。

言慈在心裏跟着念,她是唯一的嫌疑人。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爆發的沙啞女笑,在封閉的車廂內顯得十分詭異。

左右兩邊警察被她笑得後背發麻,“你笑什麽阿?”

言慈沒有看任何一個人,“聽說你們的窗戶上被人貼了張人皮?”她維持着那種笑意,“兇手是在嘲笑你們無用麽,所以這麽大膽妄為?”

“你!”

其中一名警察怒意上來,“你在哪裏知道的?”

言慈說:“我說是我信嗎。”

不可能。

江渡的聲音插進來:“昨天那兇手已經歸案。”

從言慈的角度,剛好能看見江渡的側臉和那道疤,她問他:“你不信,那為什麽周萊死了,你們說我是嫌疑人。”

左邊警察實在忍不了了,吼道:“你狡辯這麽多幹嘛阿,屍體上提取到你的指紋了,證據确鑿你還有什麽好說的!真是見多了你這種開頭死鴨子嘴硬的嫌疑犯,到最後哭着求饒的比比皆是!”

指紋?

言慈指尖一顫。

她聽後,竟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笑,渾身都笑得顫抖不止也停不下來,耳邊傳來警察威嚴的呵責,“神經病!”

江渡垂下眼睫,平靜地說了四個字——“不要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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