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一瞬間,言慈的感覺很奇怪。

她從昨晚認識江渡來,江渡都是事事依她照顧她的情緒,但是眼下這件事情來看,江渡的态度強硬,強到帶出一陣壓迫感來。

江渡在等紅綠燈的間隙,掏出煙盒來拿煙抽時,倏地又想到什麽,煙盒重新被放了回去。

“你的父母有權利知情,他們有權利知道自己的孩子受欺負了,更何況你的情況還這麽嚴重,到底在想什麽竟然想一個人扛下來?”

扛得下來?不可能。

言慈腿上的手指用力蜷在一起,說:“我不想讓他們難過。”

江渡忍無可忍,“你是不是腦袋不清醒,你隐瞞下去一個人能做什麽?”

言慈:“能讓你保護我。”

江渡豁然轉頭看她。

開車的緣故,江渡很快收回視線,心中升起一陣無力感,他突然覺得拿這個小孩兒沒辦法。但是他仍然很堅持,“到時候在警局對你進行詢問,也會通知你父母的,早晚都會知道,除非你就想這麽憋下去。”

眼看馬上就要到家,言慈說:“那你能不能,說的委婉些。”

江渡點頭,“我盡量。”

導航結束,江渡把車停在小區外的停車位上,他低頭透過擋風玻璃看那幾棟老舊的建築物,“是這麽?”

言慈說:“第二棟就是一樓就是。”

江渡解開安全帶,“車上等我。”說完後,他拉開車門下車,穿的依舊是黑風衣黑褲子,整個人高大硬朗,如果不知道他的警察,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個混子老大。

言慈收回視線,把頭靠在車窗上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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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渡往裏走,趁着那一段路的時間抽了根煙,吸得很快,在敲門的前一秒将煙踩滅在腳底下。

給江渡開門的是言慈母親。

張春燕原以為是言慈歸家,發現不是後臉上難免有落寞神傷,“請問,你是?”

江渡自報家門,“江渡,警察。”他還是掏出警證來給她看,“我有點事想給您說說。”

警察?

張春燕聽到這兩字,立馬就不行了,扶着門框差點跌下去,“是不是我家小慈出什麽事情了?她是不是——”

“不不不,沒那麽嚴重。”江渡盡量放緩語氣,“是言慈在學校的一些事情。”

張春燕呼口氣出來,邀請江渡進屋。

江渡踏進去,發現沒人了,只好問:“她父親呢?”

張春燕說:“送外賣去了還沒回來。”

江渡噢一聲,在張春燕的示意下坐到了沙發上。

“您女兒在學校經常被同學欺負,這事您知道嗎?”

張春燕:“怎麽會呢?!”

那小孩兒看來隐藏得很好,她的母親果然對此一無所知。

“昨天在同學聚會上,言慈又被那些人欺負了,現在人在我家裏她很安全。暫時很安全。”江渡說,“這邊把消息帶給您,希望您不要擔心,後續的事情我會處理。”

張春燕聽得雲裏霧裏的。

她好半天反應過來:“昨天那些孩子還到我攤上來了,她們看起來對小慈很友好,怎麽會呢?”

江渡擡起眼皮,“您都說了,那是看起來。”他站起來,往門外走,“您記得向學校請假,她最近一段時間可能都去不了學校。”

張春燕應着,一邊起身送江渡出了門。

江渡從言家出來,回到自己車上的時候,發現小孩兒睡着了,他也不着急開車,就安靜地低頭開手機。

等言慈睜眼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她發現外面街道人流不少,看起來時間也不算早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江渡聽到聲音,看她一眼,“沒有,你醒了我們就出發。”

“去哪兒?”言慈問。

江渡:“去昨天那家KTV。”

言慈有種下意識的抗拒,“去那幹嘛。”

江渡開始發動車輛,“我去拿昨天的監控。”

言慈埋着頭,想了好一會,盯着前方的車流輕輕說:“包間裏面沒有監控,拿外面的監控有什麽用。”

江渡一愣。

他覺得小孩兒思路很清晰,KTV大堂的監控只拍到言慈和他們一起進了包廂,而不論包廂裏面發生什麽事,那都是無從考究的。

沉默間隙,言慈說:“證據都在他們的手機裏。”

江渡有印象,他昨天闖進去的時候,确實不少學生拿着手機正在拍照或者錄像。“但是經過昨天那一出,估計都差不多删幹淨了。”

不,不會。

準确來說,別人可能删除視頻,但是那幾個一定不會。

沒了視頻,就沒了威脅了她的證據,那她們的生活會變得無趣。

言慈:“如果沒有證據,她們就通通不會受到懲罰,是嗎?”

江渡:“......”

他不會那麽直白地告訴她是的。

言慈重新閉上眼,蒼白瘦削的臉上透出疲憊無力感來。

江渡的手機突然響了。

言慈聽到江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直接說,什麽事?”“城北的案子怎麽叫我,那邊人手不夠?”“操,這麽惡劣?我馬上過去。”

江渡挂完電話,言慈睜開眼。

“小孩兒,我這邊有個案子很急,可能要先把你送回公寓去,我現在馬上就要趕過去。”

言慈:“嗯,好。”

見言慈答應得利索,江渡甚至以為她是有些置氣的成分,畢竟他能感受這小孩兒對自己的依賴,不見得會這麽輕易地答應。

“我沒騙你,真的挺急。城北公安局窗戶上被人貼了張死人皮,被剝皮的女屍渾身腐爛地出現在距離公安局只有三百米的路邊上,這是在挑釁警方,說那張皮還拿502粘的,扯都扯不下,真他的喪。”

嘔——

言慈腦補畫面,一下就覺得胃裏不适開始幹嘔。

江渡連忙打着方向盤,把車停到路邊。

江渡伸手去拍言慈已經幹嘔到佝偻起來的背部,“怪我怪我,好點兒沒?”

言慈知他應該是見慣命案的老手,說起這些就跟家常便飯似的,她對此的接受度很低,但是江渡沒錯。

“我沒事,你趕緊去吧。”

江渡見言慈嘔得滿臉漲紅,難免心中愧疚,“我抓緊時間,一定在天黑前趕回來賠你,不要怕。”

言慈:“好。”

江渡把言慈送到自己公寓門口,告訴她密碼叫她自己上去,自己則着急地趕着去現場支援。

江渡時間觀念很強,在暮色沉落前,他驅車回到自己公寓。

公寓裏,沒有言慈。

江渡打開所有的燈,都沒有發現那小孩兒的身影。他有些着急,撥通早上留有的言慈母親手機,很遺憾,言慈也沒有回家。

江渡重新出門,沿着周圍街道商圈驅車尋找。

接近午夜12點的時候,言慈母親的電話打了過來,告訴他言慈已經安全到家,讓他不必擔心。江渡這才舒口氣。

她為什麽突然回家?

不管了,只要小孩兒安全就行了,江渡帶着一身倦意回了家。

言家,爸爸媽媽都是一臉的苦相。

尤其母親,坐在言慈看她那樣子,眼淚就吧嗒吧嗒流個不停,“你這孩子被人欺負成這樣,怎麽就不說呢?”

言大國:“怪不得你說要轉校。”

言慈躺在床上,渾身疼痛,但她還要負責安慰照顧爸媽的心情。她說一會兒後,精力漸漸跟不上,只是說:“一切都會解決的,我累了。”

爸爸媽媽替她蓋好被子,沒有關燈,就出去了。

那個夜晚,仿佛很安靜沉谧。

只是沒有人想到,會在第二日的清晨迎來一場狂風暴雨,警察登門而至,敲開言家的門,第一個問題就是——

言慈在不在家?

隔音效果不太好,言慈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音,睜開眼,掀開被子坐在床沿上,還沒穿上拖鞋,她的卧室門就被人撞開了。

動靜很大,陣仗也不小。

面無表情的警察進來就把目光死死鎖在她的臉上,問她,“言慈是吧?”

“是。”

言慈雙腳懸空坐在床沿上,然後她看見父母瘋狂地撲向那幾名警察,嘴巴裏面喊着:“不是我們女兒幹的,她絕對不會做那種事!”

哪種事?

警察沒有給她詢問的機會,而是直接把一副手铐拿出來,她瞪着眼睛,一邊閃躲一邊質問那群警察。

“為什麽抓我?”

那警察看她一眼,“因你涉嫌故意殺人,由我局對你進行正式逮捕。”

言慈腦子一炸!

她?

故意殺人。

言慈像是避蛇蠍般,瘋狂去避開眼皮子底下那副手铐,嘶啞地吼:“你有沒有逮捕令,你沒有的話不能随便抓人!”

她怎麽可能殺人?!

那警察見她拼死掙紮要看逮捕令,索性停下拷她的動作,轉過頭對着卧室門外放聲喊:“江隊,嫌疑人要看逮捕令。”

江......江隊。

言慈渾身發抖,雙手死死撐在床沿上往後退,像是被圍剿的動物,想要逃脫迎面而來的大網。

她不能思考,滿腦都只有一個疑惑——

哪個江隊?

直到穿一身黑風衣的高大男人出現在視線裏,言慈最後一絲防備徹底崩潰,她盯着他,眼淚跑出來,“叔叔?”

江渡神色難辨明暗,他甚至沒有看言慈一眼。

警察催促:“江隊,逮捕令阿。”

江渡低頭,眉骨下的雙眼深沉漆黑,他從風衣內兜裏掏出一紙逮捕令,遞給那警察,那警察卻沒接,只是說:“江隊你來,她拒捕,我看她腦袋上還有傷,我可不想對女嫌疑犯動粗。”

說完,警察給江渡讓路。

江渡擡眼,看見滿眼是淚水的小孩兒,瞪着雙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看着他,看着他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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