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太監李宏出殿通傳柳翩翩時,蕭荀揮退殿中所有宮人。起身走到衣架上,擇了一件玄色錦袍親手穿着,邊饒有興致的拿捏了下,待會兒人進來見到他會是個什麽反應。
若她一臉悔意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對他說“不能沒有他,原諒他三年前的不告而別。”,那他就順勢将她摟入懷裏軟言寬慰一番,并将她留在殿中伺候,給她創造能繼續“引起他注意”的“近身機會。”
若她借着別的“由頭”見他,沒表示出對他的“非分之想”,也沒關系,他有那個耐心等她下一回的“必然的偶遇”,看看她還能使出什麽後招。
若她是借機來看他傷勢,想要給她背後的人通風報信,那就另當別算了。
憶及此,蕭荀輕牽唇角玩味的笑了笑,扣着盤扣從衣架前走到燭火通明處的紫檀木凳上剛要坐下。
“皇上您趕緊派個太醫給冷嫔瞧病,冷嫔咳血的舊疾犯了,性命垂危,您......啊......”恰時,柳翩翩快步從殿外進來。
說着話,她人幾乎是闖入殿裏的,見到上身半赤|裸正穿衣裳的他,似震驚極了,布滿細汗的小臉猛地一呆,正叭叭叭說話的小嘴驚呼一聲,猛地捂住了眼睛,跺着腳窘迫的快要哭了。
“皇上,我....我,翩翩不是故意闖進來的。”
不就是看個男人,看把她急的,差點都要哭了。
膽子也太小了些,将來等她侍寝的時候,得幫她鍛煉鍛煉膽子。
蕭荀為了照顧她感受,特大度的将衣扣扣整齊了,這才在紫檀木椅上坐下,擡眸看柳翩翩,“冷嫔怎麽了?”
提起冷嫔,正窘燥交加心想自己會不會長針眼的柳翩翩也顧不得害臊了,急忙拿開捂着眼睛的雙手,幾步奔到蕭荀面前,急忙的将冷嫔的事同他說了。
并急聲解釋:“翩翩本不想這麽晚叨擾皇上休息,可太醫院的人說太醫們都在皇上這兒,翩翩沒法子就找了來,若有唐突皇上的地方,望皇上贖罪。”
冷嫔是他當太子時納入身邊的,人聰慧,不驕矜,又懂得進退,原本是做淑妃幫他管制後宮妃嫔的最佳人選,只可惜身子骨一直不争氣,他也不願再勞累着她,登基後便單獨辟個殿令她住着養病,這些年她病沒養好,身子骨反而越發不好了,蕭荀肅了容略一沉吟,朝殿外道:“李宏”。
“奴才在。”
“傳令下去,派幾個太醫給冷嫔瞧瞧。”
李宏得令,急忙帶着殿外跪着候命的幾個太醫去了。
有太醫在,冷嫔的病很快就能得到救治,柳翩翩心底狠狠松口氣,這才察覺到方才來時跑的急,身上穿的內衫已然被汗打濕了遍,此刻竟覺得那內衫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很是疲累,想回去換身幹爽衣裳,可又不放心冷嫔病情,她一俯身急忙給蕭荀辭別:“皇上,臣妾告退。”
這麽急着走?
還盼着她繼續往下演的蕭荀喉頭一梗,心裏酸溜溜之中不知怎的竟多出幾分不舍,他輕阖眼皮,慢吞吞的說:“太醫已經去了,想必冷嫔的病很快就能醫好,翩翩無須擔心,既然來了,不願陪朕坐會兒嗎?”
正急着走的柳翩翩腳步一頓,狐疑的看向蕭荀。
燭火映照中,蕭荀正正襟危坐着,染了燭光的眸子暗了暗,似十分期盼她留下卻又端着架子不太好意思。
晚間宴席上蕭荀對她主動解釋三年前他不告而別的事,并盼着她原諒他,若她不留下來,萬一被他以為是她沒原諒他,那這誤會豈不大了?
她還想在蕭荀眼皮子底下多茍活幾日。
可冷嫔那兒......
“咳咳咳——”
柳翩翩蹙着秀眉正左右為難,忽見蕭荀低頭掩唇重重咳嗽幾聲,似身子不适。
方才冷嫔病情緊急,她橫沖直撞的跑來找蕭荀要太醫給冷嫔治病,卻忘了蕭荀似乎也病着,要不然太醫們也不會一股腦的都在蕭荀這侯命。
火光電石間她忽然想到前幾日蕭荀未回秦宮時在戰場上受傷的傳聞,她當時還以為是假消息,并沒放在心上,如今看來莫非是真的?
可他方才在朝陽殿時人不是還好好的嗎?
柳翩翩狐疑的掃視周遭,發現離她不遠處的桌案上,正放着大大小小的傷藥,有兩瓶還開着蓋,似乎剛被人用過,這才驚疑不定的問蕭荀:“皇上,您受傷了?”
蕭荀英俊的臉上隐有苦楚,可卻朝她擺手:“不礙事,小傷。”
他既是小傷,應當傷勢不要緊,再說還有滿院子太醫幫他診治着,用不着她操心。柳翩翩掩下好奇,頓時不知該說什麽。
正咳嗽着的蕭荀微微擡眸,見她杏面彌着一層薄紅,如秋水般的眸底左顧右盼卻是拒不看他。
接不上戲了?
蕭荀好笑的想:難為他還為了她“接戲”專門咳嗽提醒她。
這時候按套路她不應該來“安撫安撫”他?抑或給他倒杯茶潤潤喉?再不濟,看着他的目光也得飽滿“關切”矜持着不原諒他當年冷落她的悲憤神色吧?
可都沒有。
她就那麽愣站着,方才似跑的急,幾縷發絲從散亂的發髻下散開,緊貼着她的粉腮,其中有一小撮發絲不屈服的在外支棱着,配上身上那身灰不溜秋的衣裳,“漠然”的表情,活像個呆頭鵝。
最重儀态的蕭荀選擇性眼盲只當看不到她那一小撮呆毛。
不悅的想:莫非,沒戳到她想要打探的事?她提不起興致?
蕭荀低頭又重重咳嗽一聲。
這一聲響頗大,柳翩翩想佯裝聽不到都不行,她艱難的說服自己再多留一會兒,等蕭荀無話找她說的時候自然放她走了,抱着這個心思,柳翩翩關切的看向蕭荀:“皇上您的傷要不要緊?要不臣妾幫您喚太醫進來看看?”
“不用,朕不想驚動太後”。蕭荀說罷,又咳嗽一聲,聲音沙啞的繼續道:“否則太後知道朕受傷,定會憂心朕傷勢鳳體不安,後宮妃嫔們也跟着人心惶惶。”
“翩翩,你能不能幫朕一個忙,不要将朕受傷的事洩露出去?”
柳翩翩默了默,心想也是。
蕭荀是一國之君,無論他受什麽傷都是國事,尤其這幾年秦國和魏國,代國等鄰國關系并不融洽,如今戰事剛結束,若被有心人得知蕭荀受傷的事,說不準會在朝堂上大做文章,更甚着,再挑起秦國和別國的戰亂也說不準。
她也不想秦國再打仗,百姓生靈塗炭流離失所,忙再三保證說:“皇上放心,翩翩保證不會給任何人說的。”
蕭荀意味不明的點了點頭。
蕭荀受傷的事,在柳翩翩離去後,蕭荀便給殿內的人下了嚴令禁止将此事傳出,否則格殺勿論,一時間宮內肅靜的猶如墳地,這邊,伺候蕭荀的大太監李宏卻叫苦不堪,天天跟着批折子到後半夜的蕭荀不說,還經常被蕭荀派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比如說,蕭荀令他去禦花園走走,去殿外的走廊裏逛逛,去冷嫔殿外逛逛,回來後要把他途中遇到的什麽人一一說給蕭荀聽。漸漸地李宏似乎也從蕭荀的話中捉摸出味來,猜測蕭荀似在等什麽人借着自己來找他。
可十幾日下來,除了淑妃,胡淑儀,冷嫔,各宮美人借着他來看望過蕭荀外,其餘的妃子不是份位不夠,就是被蕭荀擋了回去。漸漸地,蕭荀看着來人滿是期待的眸子,漸漸變得漠然,意興闌珊,在這其中還隐隐露着暴躁。
宮妃都來了大半來勤政殿瞧蕭荀,蕭荀沒道理動怒啊。
李宏苦思不得結果,愁的快要禿了頭,連同宮內伺候的人整日無不戰戰兢兢。
直到一日,一向不服秦國管制的諸侯國齊國傳來消息,稱在齊國國君忽然在邊境屯兵三萬,不知意欲何為,蕭荀看了秘報後,破天荒的露出這些天第一個笑容,并爾自低聲嘀咕“看她這回兒還怎麽演。”
說罷,等不及他引路,蕭荀就迫不及待的起身大步走出勤政殿,邊道:“淑媛娘娘人在哪。”
作者有話要說:蕭兒子一臉興奮:說好的勾引呢?怎麽還不來找朕,朕都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