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蕭荀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滋味,只覺一口郁氣悶在嗓子眼下不去,內裏焦灼的厲害,他拼命壓制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怎麽都想不通,這能一掌劈死兇殘豪豬的女子,在他試探中不是先想着如何摘清己身?卻是這麽......懵懂無害的操心着他的一句戲言如何不“侍寝”。
只當真以為他好騙?還是又在給他下套?若論下套,這手段也太“直白單純”了些,偏生她這“拙劣的騙局”卻成功了,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恻隐之心,令他對她又愛又恨,不忍心痛下手逼問。
柳翩翩見蕭荀神色不明的瞧着她,只以為蕭荀是懷疑她受傷不能侍寝的真實度,燥着臉又将雪白的小腿往他跟前湊一湊,小聲訴說着委屈:“很疼。”
是真的疼,她都不禁懷疑那只蛇可能好多天沒進過食,見到她‘湊上去’,饑不擇食恨不得咬掉她一塊肉,實在疼得太厲害了,又想到以往自己孤身一人在秦宮受的苦楚,藏掖在心底那股委屈心傷一并發作,鼻子一酸,忍不住朝下啪啪啪直掉眼淚,怕被蕭荀嘲笑自己嬌氣,偏過頭咬着下唇拼命忍着。
“別哭了。”一只粗粝大掌抹掉她臉上淚花,卻是蕭荀複坐在床榻前,傾身湊過來幫她擦眼淚,邊硬着音道:“太醫已幫你清除掉蛇毒,傷口上了藥,你且忍過今晚,明日傷口就不疼了。”
柳翩翩聽了他安慰的話,不但沒止住哭,反而越哭越兇。
她人本就生的單薄,此刻穿着雪色內衫,鴉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将她那張略顯蒼白的小臉越發襯的沒有血色,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情狀我見猶憐。
蕭荀本噎着被她騙的心傷無處可訴,又見她哭,登時便繃不住臉上冷意,想要哄哄眼前人,卻不是如何下手,只冷着臉:“別哭了,再哭朕就.....”
他一時想不起詞,煩躁的道:“再哭一聲,今晚朕就睡在這了。”
正哭着的柳翩翩猛地仰頭震驚的盯着他,似在說“她都說自己受傷了不能侍寝,他怎麽能這麽厚顏無恥?”
可到底是止了哭。
蕭荀暗自松口氣,自嘲還是這句話比什麽都好使!壓抑着酸楚,一本正經的冷臉唬人:“你受傷手腳不便,晚上起個夜喝個水的,吃個夜宵什麽的,身邊總得有人伺候,朕看你這屋裏就沒幾個牢靠的人使喚,正好朕今日無事就歇在這照顧你,你放心,沒經過你同意,朕絕不會動你。”
他也想趁機多問問她的底細,絕不是看到她哭心軟動了恻隐之心。這世上能令他動恻隐之心的人少的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想到這,氣鼓鼓的蕭荀心安理得的蹬掉靴子,上榻,仰躺在床榻外側,閉目假寐。
月兒和滿屋子宮女再不知自己平日手腳挺勤快的,怎麽落在皇帝眼裏竟這麽不牢靠,再不敢再皇帝跟前礙眼,急忙退出屋子。
房門被從外合上,柳翩翩也從剛才震驚中回過神來了。她忍着欲奪眶而出的淚珠,知君無戲言,蕭荀這是吃了秤砣要睡在這了,定了定神,方才她只顧着和蕭荀掰扯,沒心思顧別的,此刻靜下來想起白日的事,思忖着興許白日豪豬撲向她的時候,她是驚吓過度暈過去,被随行的侍衛救下醫治後,才有晚上這一處。
思及此,忙望了眼窗外,此刻才發現天已黑下來,她驚心準備賞花宴的瓊花,恐怕也因她受傷缺席沒辦法展示了,黯然垂眸,心裏空落落的,好在她不是悲春憫秋的人,只失落片刻,便已平複好心緒。
白日那一番折騰消耗不少心神,她頓時有些困了,下意識就要躺下抱着枕頭睡。
擡眸看睡在床榻外側的蕭荀。
他雙目緊閉,身上也沒蓋被褥,似在醞釀睡意。
閉上眼的他,身上少了白日的孤冷之态,燭光下整個人呈出溫潤的模樣來,俊俏的當得起宮妃們的惦記,可這“惦記”不去別的妃嫔那卻杵在這,令她想忽視都難,便忍不住多瞧兩眼。
他人生的是真好看,如果他沒三宮六院那麽多妃嫔,恐怕就是沖着他這張臉去,她也會主動多親近他一些。
可沒有如果,事實大于假設。
便在心底暗罵自己一聲:瞎想什麽呢。
見他眼睫抖動似要睜眼,她燙着般收回目光扯住被褥就要躺下睡,情急之下,卻發現被褥扯不動,許久,做賊似的輕推他:“皇上?”
“說。”蕭荀哪裏睡得着,滿腦子都在想白日的事,忽察覺她推他。
哪只推他的手柔軟的似豆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溫熱,綿軟。
蕭荀忙止住向下肖想的念頭,暗想:難道是受不住他驚吓要招了?也沒睜眼。
推自己臂膀的溫軟小手離去,接着,帶着醉人幽香的吐息散在他耳邊,帷帳內的熱度似一瞬變得高漲:“您能先起來一下嗎?”
還挺會迂回的!知道先緩和下氣氛待他怒意消的時候再說。
蕭荀深吸口氣将胸腹間燥氣呼出,索性什麽都不想,直愣愣坐起來,他也想知道待會兒她怎麽給他掰扯。
哪知,那人兒見他坐起,紅着臉急忙将先前被他壓在身下的被褥拽過去,緊緊的裹着自己,似覺得不妥,又将一大半被褥騰出來給他,擁着被褥臉朝床榻內側小心翼翼的躺下了。
不一會兒,料想中的“招供”沒來,床榻內卻傳來了一陣均勻細密的呼吸聲。
那人兒卻是沒肝沒肺的睡着了。
蕭荀:“.......”
再次躺下的蕭荀卻是再也睡不着了,悄悄坐起來打量她。
她用被褥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在外面露出個小腦袋,許是熱,蒼白的臉頰上彌了一層潮紅,秀挺的鼻尖上滿是細汗,被汗水打濕大半的鴉發鋪陳在白玉枕上,黑白相交,竟有種淩亂驚豔的美。
蕭荀逼自己移開眼,想要伸手去幫她将薄被扯開散去熱氣。
手剛要伸出,忽想到,這人兒每回都騙他,便生生止住伸過去的手,直愣愣的躺下去,暗罵自己自作多情:“待會她睡夢中覺得熱了,自然會踢開被褥散熱,你瞎操什麽心?”
這念頭剛閃過,方才那睡得香甜的人兒似終察覺到熱了,蹬開裹在身上的被褥,翻了個身,閉着眼摸索到他懷裏,在他臂膀上蹭了蹭繼續熟睡。
暖玉在懷,蕭荀身子猛的僵住。
這會兒想要聽她掰扯的心思全然沒了影,只餘一個念頭:“要不要把這可惡的人推開?”掙紮許久,直到身體恍惚起了反應,他一驚,再不敢掙紮逗留,急忙要起身離去。
那人兒似看到他要離去急忙纏上來,在他頸窩蹭了蹭低聲夢呓:“七哥別走,我要抱抱。”
蕭荀聞言,又是一驚。
人在熟睡中會把內心最渴望的情感或事通過夢呓的形式表達出來,她七哥是柳楊,和她是同父異母的關系,這兩人關系親密也無可厚非,可若關系親密到要“抱抱”的程度,就顯得不正常了。
就在這時,李宏來報查到密林的事,蕭荀忙定了定紛亂的心神,将懷裏的人兒挪開,掀被下榻開門走了出去。
......
入夜,慈寧宮一片燈火輝煌,因柳翩翩只是宮妃,她受傷的事并非大事,于是午後的賞花宴并未停止,此刻宴會結束,太後也回到慈寧宮,還沒坐下喘口氣,就聽皇帝來了。
她心頭微動,面上卻絲毫不顯露,請人進來。
這還是自蕭荀回宮後,第一回 單獨來找太後,太後命紅菇準備了他幼年時最愛吃的糖果,蕭荀卻一口未吃,單刀直入道:“母後關切孩兒,一心為社稷着想,想要孩兒早日立後,并選世家女充盈後宮,穩固朝綱,孩兒知曉母後做這一切是不想父皇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毀到孩兒手中,可孩兒的江山也不是靠女人得來的,而是靠自己打來的,望母後不要因此事而再為難孩兒。”
他說罷,語氣一頓:“今後孩兒會聽母後的話早日誕下皇嗣,早日為皇家開支散葉,叫孩兒身後有後,可孩兒更盼母後以後別再插手孩兒的家務事,高高興興的安享晚年,孩兒将感激不盡。”
蕭荀說罷,再不停留離去了。
太後氣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扶着椅背怒道:“你聽聽,皇帝到底說了什麽話,哀家只不過令那狐媚子受點輕傷,這樣皇帝就能少偏寵些那狐媚子,多騰出點心思選後,選秀女,他不領情不說,還為了那狐媚子強出頭,專門過來警告哀家。”
紅菇立馬扶着太後坐下來,在旁寬慰道:“是老奴的錯,若不是老奴失手,令皇上察覺這事,皇上也不會來找您......”
“這事怨不得你。”太後眸底閃過一絲狠厲的光:“看來這狐媚子留不得了,”
能迷惑君心的女人,大致在太後眼裏都是留不得性命的,就如當年的安國妖孽,紅菇也不敢再勸,正要退下去,卻是下人稱淑妃到了,太後素來疼淑妃,凡事也不避諱淑妃,斂了容命人将她引進來。
蕭荀再回到憶夢殿時,見熟睡的人兒還沒醒,不自覺放輕腳步走過去在榻上躺下,許久,見她一直臉朝內睡着不來纏他抱,又想起她心心念念的“七哥”,蕭荀郁悶的望着房頂片刻後,轉過身輕捏她鼻子一下。
不消片刻,那人兒果真翻了個身,轉入他懷裏,蕭荀唇角愉悅的翹了翹,卻依舊冷着臉,在晨曦拂曉中,緩緩閉目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從今天起開啓同居生活。
蕭兒子打臉一:沒經過你同意,朕絕不動你。
打臉二:這世上能令他動恻隐之心的人少的連一根頭發絲都沒。
之後,蕭兒子捂着臉:打臉真疼!
此章依舊有紅包,歡迎留評來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