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落井下石,不問問小生走了可還回來?◎
她這話一說, 更是讓黑爺心癢難耐。
“顏東家盡管說就是,出了你口,入得我耳。”
顏青棠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 我可就說了。”
“快說快說。”
“我聽說葛家之前找彙昌票號拆借了一筆銀子?”
确有此事, 彙昌票號作為江南最大的票號之一,在蘇州這地界,可以說它認第二, 無人敢認第一,葛家拆借銀子,必然是彙昌票號不作他想。
“最近這絲價可是跌得讓人心肝疼,難道葛家拆借時沒質押給彙昌票號什麽東西?”
“自然有。”
前腳話說完, 下一刻黑爺心裏一提溜,這是——
顏東家說這話是何意?
很快, 他就明白過來了,面色不由地有些尴尬。
以為顏家是記恨上葛家搶了自己的生絲, 故意在這兒給葛家上眼藥。
可不等他說話, 顏青棠下一句話又來了。
“跟葛家比,吳家的那點桑田夠幹什麽?九牛一毛都不夠。既然貴票號大東家對絲綢這麽感興趣,不如試試在葛家身上動動腦筋?”
她笑吟吟的, 一點都不遮掩自己的目的。
Advertisement
“拿下一個葛家, 可是省下貴票號太多事了,甚至一躍而起把葛家擠下去,也不是什麽事兒,尤其現在葛家可不太平, 你說是不是, 黑爺?”
最後那聲‘黑爺’還在餘韻, 人已經飄然而去。
留下黑爺一個人在那兒, 半天回不過來神。
“此人倒不像能促成這種事的人。”上了馬車後,景道。
“不管他能不能促成,就當埋下一根引子,誰知道哪會兒炸了葛家?對葛家,即使知道這時該痛打落水狗,我也不能親自出手,不然就是不打自招,但落井下石不妨事,而且你沒發現,此事的關節根本不在這個人能不能促成上。”
“那是什麽?”景一愣。
每次談到這種商上面的事,他總感到力不從心,也是實在不擅長,從沒有涉足過。
“你懂什麽是票號?”
紀景行知道票號是做什麽的,但她用了‘懂’字,顯然與他所知不同。
“票號與銀莊差不多,但票號比銀莊多了會票和本票。”顏青棠又道。
簡而言之,會票又叫彙票、飛錢,做的是異地通兌。
可不要小瞧這點,大梁疆域之大,無邊無際,一個票號能做到全國各地都能通兌本票號的會票,本身就是一件讓人驚嘆的事情。
想想,一個商人去外地做生意,攜帶大量現銀本就不方便,還要擔心沿途可有匪盜。可有會票就不一樣了,拿着半聯票券,便可到各地票號通兌,省了多少事啊。
而本票的本質上其實屬于放印子錢,都是把銀子借給別人,賺息錢。
歷來少不了有勳貴大官富商們往外放印子錢,這些錢到哪兒去了,不可能是這些貴人們親自出去放債,自然是通過票號。
由此可見,能把票號做到這麽大,背後必然少不得各種盤根錯節的關系。
而顏青棠想說的其實不是本票,而是彙票。把兩者都提出來說,不過是想讓景更了解其中的含義。
其實這話又哪是說給景聽的,而是通過他告訴欽差,又或者告訴太子。
“我聽窦風說,那些海商出海做生意,都是帶現銀,每次帶現銀都得裝十幾箱子。”
本就是不能放到臺面上的生意,自然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存在賒欠。
“你的意思是?”
“我猜,彙昌票號的本意根本不是做什麽絲綢生意,而是想以此為引,把票號生意做到海上。你說如果關系到這宗買賣,彙昌票號會不會又敢不敢對葛家下手?”
會!也敢!而且可能性極大!
你有人,我背後也有人。
葛家能坐上江南第一家的位置,本身就在于他的海上生意,屬于走了捷徑。而彙昌票號能不走捷徑,把生意做到這個地步,背後的勢力必定不容小觑。
說不上誰怕誰,只看利益夠不夠。
“說不定根本不用我提點,人家也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黑老九能借着放貸在吳家頭上動心思,難道彙昌票號就不能借機在葛家頭上動心思?每一次拆借都輕而易舉,讓你放松了警惕,說不定人家就是在等待一個良好的時機……”
面具後,景面色複雜。
“你怎會如此了解票號?”
顏青棠瞥了他一眼,笑道:“我會告訴你,我剛開始做生意時,曾想過開票號?”
那時候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麽都敢想,但當真正了解之後,才知道有些生意非一般人能做。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顏宅。
顏青棠下了車,往裏走。
見他也跟了上來,不禁道:“你不去把這事禀報給欽差。”
景眼神晦澀:“我去禀報欽差,你去青陽巷?”
他怎麽這麽懂她?
次數多了,顏青棠也不局促了,笑道:“你對青陽巷是有什麽執念?”又連忙催他:“快去吧,不要誤了正事。”
景看了她一眼,離開了。
見他走了,顏青棠松了口氣。
不是她損,而是這小子如今雖歇了對她的心思,但總會用那種怪怪的眼神看自己,看得她難以安适,所以才想把他支走。
又想起窦風說第一次買賣,要帶她一同出海見識見識,不如就讓景去見識,也免得他總是惦着青陽巷。
回到青陽巷,照例是一片歲月靜好。
有時顏青棠甚至有點沉迷這種日子,不用去管外面的生意,不用與人勾心鬥角,當然還有——
書生也很俊美,還有點可愛。
顏青棠也是最近才發現他有點可愛的,怎麽說呢?
就是挺可愛。
“太太做什麽用這種眼神看小生?”
瞧瞧,一逗就囧了,明明臉紅了,還要藏。
顏青棠笑眯了眼。
書生甚惱,可又說不過她,只能換到別處去報複回來,這時候就輪到顏青棠求饒了。
不過求饒次數多了,她的臉皮漸漸也厚了。
求饒求得是花樣百出,最後反倒把書生弄得把持不住,各種失态,所以最後還是他輸。
這期間,顏青棠去了一趟莳花坊。
一來是探望蘇小喬,瞧瞧她近況,二來也是她心裏還惦着謝蘭春的事,也不知那女子如何了。
“她啊,被人贖身了。”蘇小喬臉色複雜道。
贖身了?
“誰幫她贖身了?”
“還能有誰,就是那位盧大人呗,人家是真喜歡她,不像那個狼心狗肺的!”
罵的是誰?
自然是阮呈玄。
“當初還是我勸她的,都被人送人了,還惦着那狼心狗肺的家夥做什麽?不如找個對自己好的,過幾年舒坦日子。她又不像我,想得開,不如離開這裏算了,免得待在這,既不甘心又怨恨,成天一臉怨婦相,惹得人心煩。”
別看蘇小喬說得狠,其實看她臉色就知道當初定然發生了不少事。
能讓謝蘭春走,她大概也費了不少心力。
不過那樣的女子,确實也不适合待在這裏。
“那你呢?可要找個冤大頭贖身?”顏青棠突然問。
這話是曾經蘇小喬自己說的,說等她玩夠了,就找個冤大頭贖身。
冤大頭自然不少,但她不願意,此時顏青棠說出這種話,明顯就是想當這個‘冤大頭’。
誰知這話一出,蘇小喬面色倒怪異起來。
“還是不用了,暫時不用……”
顏青棠瞧她怪異,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蘇小喬打着哈哈道:“最近吧,有個人把我包了,你就算想幫我贖身也不能。”
“此人是誰?還是你想讓他來當這個冤大頭?”顏青棠試探道。
一聽這話,蘇小喬頓時一臉嫌棄樣。
“還是算了吧,我倆就是逢場作戲,圖個睡覺舒坦。他這個人又野蠻又粗魯,一天兩天可以,時間長了老娘可受不住……”
見她如此,顏青棠自然不好說什麽,只說她要想離開,就跟她說。
不同于顏青棠這裏的平靜,最近葛家可是四處起火,按下葫蘆浮起瓢。
其實以葛家手裏握着的絲綢,是足夠填上歲織這個坑的,但葛家哪裏甘心,就去找了卞青,想讓卞大人幫忙從中說情。
卞青雖不擔歲織任務,但也不想和嚴占松作對,無奈他背後也牽着無數關系。都等着分錢,填了織造局,必然要損失生意。
兩權相害取其輕,那也只能把事壓在織造局頭上。
可此舉卻激怒了嚴占松,他表面沒跟卞青翻臉,轉頭直接給葛家下了死命令,總之這七萬匹絲綢,葛家必須拿出來。
填了織造局,之前和洋商談的數目就不夠了,葛家能怎麽辦,只能下命讓下面織坊加緊織出來,能織多少織多少,寄望洋商那邊好交代。
可偏偏就在這時候,彙昌票號那又開始催欠銀了。
“胡掌櫃,你們以前可不是如此處事的!”葛四爺怒道。
“四爺,你也體諒一二,以前沒催,那是票號不等着用銀子,可如今四爺一下拆借走這麽多,時間短還好,時間長了票號這現銀實在周轉不暢。”
別的生意也就罷,票號就指着現銀周轉,做的就是這門生意,周轉不暢就意味着生意要出問題。
可葛四爺卻十分敏銳地意識到事情沒這麽簡單。
不過九十多萬銀子,彙昌票號至于被這點銀子難住?且拿到本票的賣絲人,也不一定都會兌換出來。
要知道當一個票號做大做得時間夠長久,人們便會習慣性信任對方。
商人做生意,少不得錢貨交易,大筆銀兩不方便攜帶,不如就放在票號裏。若是數額多,說不定票號還會給一筆息錢。
所以看似本票被賣絲人拿走了,實則對方兌沒兌換還是未知,即使已經兌換,換成了銀票金票,實際上真正的現銀還在票號裏,對方拿走的只是憑據。
即使賣絲人不辭辛苦,不信任票號,把這九十多萬兩現銀都提走了,票號還是不會缺銀子。
因為票號可以給別人空發銀票,只要不發生大量擠兌,都來提現銀,這樣的無本買賣靠着票號信譽可以一直轉。
這也是顏青棠當初為何想開票號,因為這本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所以胡掌櫃的話,只能騙騙外行人,卻騙不過葛四爺。
“胡掌櫃,都是老交情,何必找這種借口?”葛四爺皮笑肉不笑。
胡掌櫃也笑了,“四爺都說了是老交情,老夫還真不至于找這種借口。不瞞四爺,上面的大東家需要現銀買些東西,人家賣主只要現銀,不要票據。”
“買什麽東西?”葛四爺下意識問。
“買桑田。”
胡掌櫃說得一派直白:“四爺也知道,這次生絲大漲又大跌,有不少人血本無歸,這銀子周轉不順,只有賣地償還了,人家不要銀票,只要現銀,我們也沒辦法。”
這一番話,可把葛四爺堵得不輕。
什麽叫血本無歸?
這是說誰的?
這也就罷,葛四爺也聽出了胡掌櫃的深意。
銀子周轉不順,那就拿地來償還。
當初葛家在彙昌票號票號拆借本票,因數額太大,旁的東西數額不夠,只能選擇用地契。
當時葛家拿出了兩萬多畝的地契作為抵押。
因地契是官契,是記了名兒的,葛家也不怕彙昌票號是時不還地契。且這樣的事,葛家也不是做第一次,有自信對方不敢不還。
可問題是之前有自信,那是之前,如今葛家這般局面,還有沒有這個自信真就難說。
葛四爺的臉頓時陰沉下來。
“胡掌櫃,何必把事情弄到如此地步?我葛家也不是沒有背景。”
胡掌櫃依舊一臉和煦的笑:“四爺何必如此說,我彙昌票號歷經多年,也并非沒有背景。我們不欺人,自然也不懼人欺我,一筆筆一宗宗,都是當時簽了契的,何時歸還,息錢多少,也都寫得分明,還望四爺勿要與我為難。”
說完這話,胡掌櫃拱拱手走了。
明顯是給葛家時間籌錢,如果再籌不到,或者再拖延,下次再來就沒這麽好說了。
“四爺。”
待胡掌櫃走後,葛大掌櫃倉皇上了前來,他這時也意識到嚴重性。
“這可怎麽辦?當初那契上,可是寫明了只拆借一個月,一個月後就還。”
其實以前每次拆借都是如此,看似寫一個月,息錢也只給一個月,實際上肯定不止用一個月,這都是票號給老熟人的優惠。
現在彙昌票號翻臉不認,要動真格的,對葛家極為不利。
若彙昌票號拿着契去衙門裏告,把地契換了名,也不是不能做的事。
葛四爺來回走了幾步,一腳踹在葛大掌櫃的肚子上,罵道:“現在你問我怎麽辦,我怎麽知道怎麽辦?”
葛大掌櫃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出聲。
接下來,葛四爺像瘋了似的,來回在屋中盤旋着,看到什麽就撈起來砸什麽。
一時間,屋子裏噼裏啪啦作響,卻無人敢進來問個究竟。
過了許久許多,他才恢複平靜。
“讓人備車,去卞府一趟。”
“是。”
“所以說,彙昌票號真找上了葛家?”
窦風瞟了她一眼:“那彙昌票號還要謝謝你,若非你幫忙,他們大概也不會這麽快跟葛家翻臉。”
顏青棠呵呵笑道:“這可與我無關,他們打死打活,又不給我一文錢,關我什麽事。”
“可葛家倒血黴啊,按下葫蘆浮起瓢,這邊把嚴占松給得罪了,硬壓着讓葛家把歲織的窟窿給填上,那邊又被人催債。”
窦風連聲啧啧:“你這娘們太壞了,老子現在看到你就怕,本來想把你搶回家當婆娘的,就你這麽毒,老子還真怕哪天在外面沾花惹草,你給我下碗砒霜,把我藥死了,占着我的家財,拿捏着我的兒子,花着老子的銀子,在外頭養小白臉。”
說到小白臉時,他特意瞟了景一眼。
不過不管是景,還是顏青棠,都習慣了他的嘴賤,要是與他計較,該計較不過來了,還要把自己氣死。
“那批貨就交給你了,窦指揮使可莫讓我失望。”顏青棠轉移話題說。
窦風詫異道:“你還真不去啊,不怕我拿着你的貨,轉頭不認賬了?”
他敢不認賬嗎?當然不敢,他也不會不認賬,畢竟這是雙方第一次生意,還要求個長久合作。
就是嘴賤罷了。
顏青棠懶得理他:“我去露面,不是明擺着不打自招,我現在還不想露面招人恨。當然我雖不去,但有人去。”
“誰去?你的小姘頭?”窦風在兩人身上看了看,“你不去,你舍得讓他去,那不是沒人陪你厮混了?”
顏青棠一把花生砸過來。
“趕緊滾吧你,看見你就煩。準備好了,給我傳信。”
窦風躲過砸來的花生,跳起來走了。
“走了走了,你這娘們太不經逗。也就今明兩天吧,等我信兒。”
等窦風走後,景走了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見此,顏青棠不免有些心虛。
“你怎麽了這是?你跟他一同出海的事,是欽差決定的,又不是我決定的,你看我做甚?”
确實是‘欽差’決定的。
因為她有不去的理由,而‘欽差’手下人手不夠,且紀景行也想親自去看看,去看看他們口中那座島,其上走私到底達到了什麽地步,這樣回來才知道如何處置。
有些東西不親自看,光聽別人說,是不行的。
這也是紀景行這趟下江南後,最深刻的領悟。
“我倒看出你有幾分想支我離開的味道。”
這個顏青棠自然不會承認。
“我支你離開對我有什麽好處?我犯得着嘛。”
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先走了。”
趕緊走吧,趕緊走。
顏青棠只差揮着帕子送他走了,等他走後,她着實松了口氣。
回到青陽巷,一切照例如常。
就是今晚的書生,格外熱情。
顏青棠渾身打着顫,咬着書生肩頭,捶了他好幾下,他就是不休,手像鐵一樣,死死地鉗着她的腰。
直到她腦海裏再度閃過一道白光,這道白光比往日都要長都要久,她整個人戰栗不已,像死過了一樣。
等她再回過神,已經過去好久了,他已經幫她收拾完,自己也收拾了,又攬着她躺在了床上。
“你瘋了!”她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又在上面啃了一口。
此刻,她依舊能感受到自己還在抖顫,是從骨子裏湧出的餘韻。
這種感覺讓人極為陌生,也讓她有些害怕。
“太太,小生要回家一趟。”
呃?
“小生出來太久了,考完後又沒回去,家中還有親眷長輩,總得回去知會一聲。”
“那你……”走了還回來嗎?
顏青棠突然就冷靜下來,就像被一桶冰水從頭頂澆灌下來。
是啊,她是顏太太,他不過是個來趕考的書生。
兩人不過露水姻緣,他也只是過客,是昙花一現,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是要離開要回家的,她哪有資格去質問人家這些。
“太太怎麽不說話?”
昏暗中,他翻身壓了過來,兩人幾乎是額頭抵着額頭,眼睛對着眼睛。
顏青棠本是極為反感這種姿勢,可由于太過昏暗,也看不清什麽,便也沒掙紮。
“你想我說什麽?”
“不問問小生走了可還回來?”
“……”
黑暗中,他苦笑一聲:“太太就是如此狠心,什麽都不願意說,難道一句留人的話,就這麽難以出口?”
“我留你,你會留下?”
“太太可希望小生留下?”
她半晌沒說話。
紀景行的心忍不住下墜。
其實他現在的心情也很複雜,季書生這個身份本就是個假的,追問這些又有何意義?
可人就是如此這樣,就像明明景也是個假身份,但他屢屢控制不住行徑一樣。
他正想示弱說‘我過陣子就回’,突然一雙柔荑環住他頸子。
“我自是希望公子能留下。”
這是真話,還是假話?
不管真話假話,他心裏是高興了。
遂,回抱住她,在她耳旁道:“我回去一趟,大概一個月就回。”
莳花坊
守在門外的翠兒面紅耳赤,生怕哪個經過聽到裏面的動靜,是時又笑話姑娘。
屋裏,男人翻了下來,一巴掌打在女人豐臀上面。
“老子馬上就要走了,一個月後再來,包你的銀子已經給老鸨了,這一個月你要是敢找別人,看老子回來怎麽收拾你。”
蘇小喬一腳踹在他腰上,道:“滾滾滾,老娘讓你包老娘了?”
男人不怒反笑,熊似的身體壓了過來。
“別人都說蘇州的女人嬌軟,怎麽老子碰一個是個毒婦,再碰一個還是個毒婦兼蕩婦?你要是敢找人試試,看老子回來收拾你。”
嘴裏說着收拾,真動手收拾了。
反正等他收拾完,蘇小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連個指頭都沒力氣動。
他就是個牲畜!
她怎麽就招上了這個牲畜!
景也要走一個月。
直到次日送書生走了,顏青棠突然才想起這件事。
本想把景支走,也免得他總是用各種詭異的眼神看自己,看得她局促,如今倒好,書生也走了。
臨走前,顏青棠親手給書生收拾的包袱。
将她給他買的東西,都一一裝了進去,考慮到他家境不好,她還往裏塞了兩錠銀子和一張銀票,銀票數額不大,不過倒也符合顏太太的身份。
只有書生的一身舊衣裳,她沒放進去,也不知是刻意沒放,還是疏忽了。
似乎身邊一下子就空了下來,小院裏也變得安靜無比。
不知為何,素雲的話變少了,連向來喜歡叽叽喳喳的磬兒也不說話了。
顏青棠想了想,離開青陽巷,回了顏宅。
如今絲價已經跌到了最低點,二百兩二十兩。
再低應該也不會了,說到底今年是缺絲的,之所以目前市面上不缺,是因為顏家往外放了大批量生絲。
她這邊一停,絲價大概還會回升一點,不過那也是以後的事。
這陣子顏家邊放絲邊收絲,已經收了不少絲了,剩下的她也不想再收了,總歸不能把飯都吃了,連點碎渣都不給人留。
顏青棠再度回到之前的忙碌狀态,每日看帳對賬,巡視各處鋪子,把之前要做的但因為不太重要暫時擱置的瑣事都做了。
可如是才不過過了十來天。
她又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沒回家了。
她特意去逛了趟銀樓,不光給三個妹妹買了禮物,幾個姨娘也沒落下,又坐船回了盛澤。
哪知回到家,面對的卻是陳伯凝重的臉色。
“姑娘你回來了?我已經讓人去通知姑娘了,沒想到姑娘自己回來了。”
“發生了什麽事?”顏青棠詫異道。
“孫……孫姨娘有孕了,又牽連出錢姨娘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