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季公子,見信如晤◎

顏青棠猜想沒錯, 宋天一夥人确實被人纏住了。

而一直跟在後面的疾風司的人,一看情況不妙,也顧不得去幫宋天他們, 忙驅馬追着馬車而去。

“都跑快一點, 頭兒走之前可是下了死命令,這差事要是辦砸了,人出了什麽事, 咱們都得受罰。”

幾人奔命似的往前趕,可哪裏趕得上發狂的馬。

這邊,顏青棠知道不能這麽下去了,她必須要自救, 不然不等別人來殺,這麽快的速度摔出去, 她不死也殘。

尤其,她可能懷着身子。

這時候, 她突然想起景來, 想着這時候你怎麽不在了?又想起書生,也不知他現在走到哪兒來,若還能相見, 又該如何處置他。

她強忍着頭暈想吐, 用兩只手抓着窗沿往前挪着。

一點點地挪。

挪到車門旁時,這裏的颠簸感明顯比車廂裏更強,迎面而來的風刮得她眼睛都睜不開,只能強睜着眼, 努力去看缰繩在哪兒。

上天保佑, 那控制馬的缰繩挂在車轅把上!

一定要一次成功, 若一把抓不住, 她可能會被摔出去。

顏青棠深吸一口氣,一手摳着車門,空出另一只手去抓缰繩。

幾乎是下一刻,摳着車門的手被震開了,她反射性抓住車轅,另一只扯出一個東西,往身前一拉。

她抓住了。

Advertisement

“馬兒,馬兒,你快冷靜冷靜,快停下……”

她顧不得手上的疼痛,一邊念叨着,一邊抖動着缰繩,試圖想安撫馬。

可根本沒用,也不知這馬到底受了什麽刺激,根本不聽使喚。

她力氣不夠,即使這缰繩連着辔頭,也扯不動馬。

眼見無用,她眼中漸漸泛出絕望之色。

風,迎面呼嘯。

這時,遠處一道波光閃入眼底,顏青棠意識到那是一條河。

有河!

雖然停不住馬,但是可以讓它沖進河裏。

到了河裏,有浮力就可以卸力。

這就是她跟素雲的一線生機!

顏青棠來不及多想,拼盡全力扯動缰繩。粗糙的缰繩割破了她的手,鮮血轉瞬間染紅了缰繩。

即使如此她也沒松手,拼命地拉扯着。

終于在她的拉扯下,馬疾沖的方向調轉了一些。

“素雲,你醒着沒?”

“姑娘……”

“若是醒着,就爬出來,等會兒馬車會跳進水裏,你……”

滿頭是血的素雲,摳着車壁,一點一點挪出了半個身子。

“千萬別暈了,等會車快沖進水裏時,你要以最快速度離開馬車,也免得被帶入河底……”

“你家姑娘一向命大,這次肯定不會死,所以你也不會死。”

“你不是說還要等我生了孩子,幫我照顧小娃娃,你要是死了,誰幫我照顧孩子?”

“姑娘,素雲……素不會死的……”

十丈。

六丈。

三丈……

幾乎是轉眼間,馬車沖到了河邊。

可為何這裏的河畔竟有石欄?

絕望的光芒在閃爍,顏青棠幾乎是下意識站了起來,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狠狠地刺在馬臀上。

一陣嘶鳴,馬劇烈地彈跳起來。

越過了,越過了。

“快跳!”

明明是落水,她卻激動地想哭。

‘撲通’一聲,河水在岸邊掀起一道巨浪。

顏青棠也瞬時被河水吞沒,但幸虧有水的浮力,車廂并沒有砸在她身上。

她強忍着疼痛從河裏冒出了頭,轉瞬又想起素雲,忙去找素雲。

“姑娘……”

素雲從水中浮起,此時她已處于瀕臨昏厥狀态,全靠一股意志。

“先醒醒,快上岸。”

兩人幾乎是手把手從河裏爬了起來。

“姑娘,你沒事吧?我的頭好暈……”

素雲很狼狽,頭臉上全是血,血又混着水,沾了她一身。

“你先別暈,趕緊走,我怕還有人來殺我們……”

正說着,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直朝這裏而來,伴随着而來的還有陣陣人聲。

“在這裏,人還沒死……”

完了!

顏青棠心裏一涼,但還沒放棄,拽着素雲就跑。

“姑娘,你別管我,他們不會殺一個小丫鬟的,你快跑……”

素雲推了她一把,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見此,顏青棠也顧不得悲傷,踉踉跄跄往前跑去。

“快殺了她……”

“又有人來了……”

“哪來這麽多瘟神……”

恍惚間,她摔倒在地。

一輛馬車行了過來,停在她的面前。

此時的她已然力竭,意識也已經模糊,下意識對車上的人道:“麻煩,救我們離開,事後必有重謝。”

隐約中,她看見車上下來一個人,此人身材高大,穿一襲大袖青衫。

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我的……丫鬟……”

下一刻,人已不知事。

男子皺着眉,看着眼前分外狼狽的她,又轉頭看了看不遠處倒着的丫鬟。

“去把人帶上來,離開這裏。”

很快,馬車沒入夜色中,将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殺丢在身後。

顏青棠醒了。

醒來後,愣了一會兒,下一刻去摸自己的肚子。

“你腹中的孩子沒事,我已經讓人去通知顏家的人,告知你安全無事。”

聽到這個耳熟的聲音,她擡頭看過來。

是他,顏瀚海!

室中燈光暈黃,只他那裏的燈光明亮一些,照映着他清隽溫和的面龐。

他面前擺着一張長條桌,上面放了幾卷卷宗,此時他正在翻看卷宗,若非這間屋子是卧房擺設,顏青棠還要以為這是他的書房。

顯然他已經在這裏待很久了,似乎在等她蘇醒。

“怎麽會是你救了我?”

下一刻,她感覺到身上的疼痛。

不光身上疼,肚子疼,手也很疼,她手上裹着厚厚的白布,被延緩的錐心刺痛在此刻襲來。

“你不要亂動,你的手傷得很重。”

顏瀚海走過來,低頭去看她的手可有滲血。

顏青棠卻下意識躲了開,眼中含着警惕。

見此,顏瀚海在心中苦笑一聲,往後退了一步,被躲開的手背去身後。

“葛家最近瘋了,織造局讓葛家填歲織,卞青讓葛家顧生意,葛家左右為難,結果就是兩邊都得罪了。彙昌票號拿走葛家兩萬畝桑田,是壓死葛家的最後一根稻草。”

“本身有這些東西在,總還是有人願意保葛家,如今桑田易主,意味着葛家失去了最後的利用價值。大概是卞青與彙昌票號的人達成了什麽協定,卞青并沒有出手幫葛家,葛家瘋狂之下,不知怎麽就知道是你從中作梗,煽動彙昌票號奪了葛家的桑田,便把恨都洩在了你身上。”

顏青棠想起黑老九那份大禮。

大概是從這裏,葛家知道是她從中作梗,可彼時她卻并沒有自覺,反而去了趟商行,簡直是送上門給人殺。

“那你為何如此巧的出現在那?”

是啊,怎麽就偏偏他去得那麽巧,救下了她?

“我說湊巧,你定是不信。”顏瀚海收拾着桌上卷宗,“這麽說吧,自打那場博買後,我便一直留意着你的事情,想找機會拉攏你,因此才洞悉葛家的動作。”

可他還是來遲了。

那般情況下,她能保住命,完全靠她自己,他頂多就是把人撿了回來。

還有——

顏瀚海目光落在她腹處,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一個未婚姑娘,為何竟有了身孕?”

之前大夫把脈說她有孕,他是萬分不信的,可事實容不得他不信,他這才想到也許他還是錯漏了一些她的消息。

“此事與你何幹?”

“我與你父到底有一份交情……”

顏青棠打斷他的話:“以叔伯身份?大可不必。”

見此,顏瀚海的話自然說不下去了。

“大夫說,你動了胎氣,如今不易挪動,以免小産。你好好養身子,把身子養好了再離開。如今葛家正瘋着,保不準你回去後,他們還要下手,住在這裏,至少你在安全上無憂。”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顏瀚海微微一哂,拿起卷宗走到屋外,吩咐下人照看好,便離開了。

顏青棠望着床頂上的承塵。

沒想到她竟真有了。

她想去摸摸小腹,手卻一動就疼,只能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丫鬟端着一碗藥,走到床前。

“姑娘,你的藥。大夫說,姑娘醒來後,便要喝一碗藥,安胎用的。”

在丫鬟的幫扶下,顏青棠撐起身把藥喝了。

只這一番動作,便讓她頭暈目眩,渾身疼痛。

她再度躺回去,丫鬟幫她蓋好絲被。

頃刻,一陣疲累襲來,她再度陷入昏睡中。

顏瀚海走出去,擡眼便看見韓娘站在廊下。

“你怎麽在這?”

韓娘撐起笑,走了過來。

“我來看看四爺,都三更天了,爺怎麽還沒去歇着,顏姑娘讓下人照看着就是了,大夫不是說沒有大礙?”

“她大概要在這住一陣子,你吩咐下人侍候好。”

韓娘忙應是,又一直陪着顏瀚海回到他平時休息的書房。

此時夜已深,下人們大多都睡了,書房裏只留着一盞小燈,小厮旺兒倒是沒睡,一直守着。

“四爺,你回來了?”

旺兒接過卷宗,服侍他脫去外衫,又往臉盆中倒了水,服侍他淨手淨面。

期間,韓娘一直站着沒走。

顏瀚海洗漱完,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也去歇息吧。”

韓娘勉強地應了聲是,走到門邊時,轉頭道:“睿哥兒想爹了,說許久都沒見着爹了。”

顏瀚海嘆了聲,眼中露出一絲愧疚。

“你與他說,我明日去看他。”

比起顏青棠,素雲看似當時傷得很重,其實第二天就活蹦亂跳了。

“大夫說我就是磕破了頭,喝兩副藥,只要後面不頭暈就沒事了。”

反倒顏青棠,身上多處淤傷,又動了胎氣,竟躺在床上連動都不敢動,喝藥都得人喂。

她們如今所在的地方是顏府,屬于布政使司右參議的府邸,就在布政使司衙門後面。

宅和府是不一樣的,只有家中有人做官,所住的宅子才能被稱之為府邸。

就好像顏宅明明比這裏大,也比這裏豪華,景色也更好,卻只能被稱之為宅,而這處小小的三進院,卻能被稱之為府。

顏青棠再次醒來後,就命人叫來了宋天,詢問了當日情形。

就如她猜想那樣,襲擊者只是糾纏,所以顏家這次沒有死人。不過有人受了傷,六子是個倒黴的,傷剛好沒多久,又受傷了,這次是摔斷了腿。

至于疾風司那,由于只有顏瀚海看見了這些人,而他以為是顏家的人,竟讓他們很好地隐藏了過去。

其實疾風司的人當時就認出了顏瀚海,才由着他把人救了回去。

而顏青棠,她倒沒有埋怨‘欽差’食言,只以為‘欽差’人手不夠,景走後,便沒有人保護她了。

所以考慮到顏瀚海的話,再加上自己如今确實不适合挪動,她便在顏府養起傷來。

對于要住在顏宅,顏青棠并無任何負擔。

因為在她心裏,顏瀚海本就欠自己的。

中間,顏瀚海來看過她幾次,她一律沒什麽好臉。

不過這人還是每天都會來兩趟,似乎并沒有放棄拉攏她的心思。

顏瀚海正在煎茶。

他是個做什麽事,都十分認真之人。

桌上有竹爐,有茶壺、茶釜、茶碾、茶盅、茶盒,各種茶器齊備。他先把茶放在茶碟中,置于明火上煎烤,待茶微微變色,置于長柄茶釜中用沸水滾煮。

水過數滾,茶湯呈淡黃色,倒入茶壺,再分以茶盅,享用。

這是煎茶法,盛行于江蘇長江以南,像揚州那邊,更盛行撮泡法,也就是省去了煎和煮,直接用滾水沖泡。

顏青棠平時喝的就是撮泡茶,倒沒想到此人竟如此雅興。

見她目光落在茶上,顏瀚海分出一盅。

“你可要飲?”又說,“你如今還吃着藥,倒是不宜飲茶,也免得沖淡了藥性,不過少飲些許,應該無礙。”

說着,他端了一盅來,遞給她。

如今顏青棠已經能坐起來了,但還不能下床。

她倒想不接,但她這幾天每天都要喝幾碗藥,吃得也清淡,嘴裏寡淡至極,也是平時吃慣了茶,一日不吃就欠得慌。

想了想,是他欠自己的,她也就理直氣壯地接了過來。

一遞一拿之間,兩人目光碰撞。

她在對方眼中看到一絲笑。就像當初,他坐于父親堂上,她貿然闖進來,卻未曾想竟然有客。

要說慌張,定然是有些的,她努力讓自己顯得淡定。因為爹說了,為人處事要處事不驚。

當時也是目光碰撞之間,她在對方眼裏看到一絲笑,就像在笑她小孩子故意裝大人。

瞬時,她覺得他在她面前煎茶,就是故意的。

“你倒不用如此锲而不舍,如今這般情形,你我之間還談什麽合作,本身就有共同的敵人,各做各的不好?”

她把喝空的茶盅放回他掌上,近乎用扔的。

顏瀚海對她的粗魯之舉不以為然,拿着茶盅,放回桌上。

“日前,老師以有人告發為由,要求徹查織造局歷年賬目。我雖拿到兩份商人的供詞,但數目太少,缺乏關鍵的證據。如若動用你爹留下的賬目,必然要經過你的允許,畢竟此番之後,也就意味着你進入了魏黨一系的眼底。”

是時,可能有襲殺,也可能有其他別的變故,都是未知,也就意味着顏青棠更不安全。

“你何時做事,竟知道詢問他人意願了?”顏青棠嘲諷地看了他一眼。

“也許就是通過你那次吧,讓我意識到輕言旁人的性命,也許未來有一天會讓我後悔莫及。”說着,他緩緩看過來。

這個人太過坦白,态度又一直和煦,不卑不亢。

顏青棠不知道他是裝的,還是本就如此,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還是有人格魅力的,不怪她爹當初視他為知己。

“此事我要考慮幾日。”她想了想道。

“你是想征求和你合作的那個人的意見?”

顏瀚海目光落在她略顯有些蒼白的臉上,此時這張臉還是不見任何血色,讓他想到了冰雪天裏的白梅。

被他猜對了,顏青棠确實想等欽差的消息,想詢問他的意見。畢竟欽差暗中大概也做了不少事,誰知道兩者之間是否會有相沖。

“你是何時猜出我還另有合作之人?”

顏瀚海微微一哂:“也就是最近,若無依仗,你行事大概不會如此不管不顧,一些手段可遮掩一時,但遮掩不了多時,以你的性格,不會随意将顏家置于險境。”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顏青棠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我确實有合作的人。如何做,我要征求他的意見。”

“可是太子的人?”

這一次,顏青棠是真的被驚到了。

她直視對方的眼睛,他的眼睛依舊波瀾不驚,她突然想起以前她爹總是警惕她的一句話——不可小觑天下人。

她的沉默等同于默認了。

顏瀚海也沒有抓住不丢,而是又換了話題。

“你雖厭惡我,但我與你父親到底有一份交情在,你如今未婚卻有孕,你欲要招贅之人,你又和對方退了親。你腹中孩子從何而來?是你自己願意,還是為人強迫?若為人強迫,公道我還是能幫你讨一份。”

顏青棠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惡意。

想知道他此言到底真心還是假意,是真的對她爹愧疚,還是只為拉攏她?

她挑了挑眉梢,笑得帶着幾分報複:“自然是我自己願意的,沒人強迫我,孩子也沒有父親。至于為何會有這個孩子,那還要感謝你,是你們告訴我,以女兒身想保住家産,拼盡全力還不能,那我自然要生個男丁,讓他姓顏,永絕後患。”

在她的目光下,顏瀚海的臉近乎狼狽地白了一下,雖然很快又恢複鎮定。

“原來如此。”

“是啊,原來如此。”

顏瀚海走了出去。

外面日頭正烈,十分晃眼。

隐約間,他腦中閃過一段對話——

“只可惜容之你虛長了十數歲,不然我有一女,可婚配得。”

“世川兄,雖你我早已出了五服,但還屬同姓,同姓不婚,此舉……”

“我也就是說說而已,我那寶貝女兒可是要留在家的,以後為她招個良婿,可不逍遙自在……”

顏青棠望着對方離開的背影。

他的茶都沒喝,感覺像是受到了什麽打擊。

她也懶得去想這顏瀚海在搞什麽鬼,她現在滿腹心思都在即将可能回來的書生身上。

她現在也不能出去,大概是無法再與他見面了。

也許天意如此,老天都幫她做決定,要她斷了這一段露水姻緣。

顏青棠,你應該聽老天的,也許一時是不舍,但總會過去的,只是你第一次與人如此親密,貿然斷了,你有點不能适應。

你只知他的來處,卻不知他的背景,不知他家中可有一個像謝慶成那樣的老娘,可有一衆極品家人,你一向最怕麻煩,斷了,孩子只屬于你,這就是最簡單最利索的辦法。

她素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想好了便叫來了素雲。

讓素雲取了筆墨來,她手書一封。

這封信寫得她手疼欲裂,幸虧她右手傷得比左手輕,慢慢寫,還是能寫的。

寫完後,她拿起看了看,總覺得還缺點什麽,便又讓素雲去拿來一盞白水,将手蘸濕,在其上甩下幾點‘淚痕’。

做完這一切後,她又看了看,總算滿意了。将信裝進函封,遞給素雲,讓她交給李貴,拿去潘家。

“讓李貴往裏放五百兩的銀票,不要放整的,放零碎的,權當是顏太太日裏攢下的體己。”

素雲見姑娘手造淚痕,本是滿心詫異驚嘆,但又見姑娘靠在那兒,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顯然也是不開心的,自然按下了想說的話。

李貴就在顏府前院候着,也是方便顏青棠有什麽事可以有人去辦。

素雲把信交給李貴後,便又轉了回來。

見姑娘躺在床上,人卻沒睡着,眼睛睜着。

“姑娘,你若實在喜歡那書生,不如就領回家去,你不想招他為婿,就當個小貓小狗養着哪座私宅也成,別難為了自己。”

“他是人,不是小貓小狗。行了,你下去吧,讓我睡一會兒。”

與此同時,一艘大船剛通過出海口逆流入了長江。

眼見過了崇明,再過太倉、昆山,便是蘇州,饒是紀景行也不禁露出幾分喜色。

出海月餘,窦風似乎比之前又黑了點。

他瞟了一旁的景一眼,心想有這張面具遮着,小白臉應該還是小白臉,不禁有些嫉妒。

又想也不知蘇小喬那□□人,有沒有背着他偷人。

“讓我說,那惡婆娘把你支出來,肯定是背着你偷人去了。”

窦風一向是我不開心,最好弄得別人也不開心的性格,因此他說得格外理直氣壯。

“對付這種喜歡朝三暮四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鎖在床上,讓她哪兒也不能去,多管教幾回,她就聽你的了。”

紀景行瞥了他一眼,轉頭離開,實在懶得理他。

中間他們換過船,等到蘇州已經是第二天了。

船剛停下,紀景行就下了船,連招呼都不跟窦風打一聲,讓窦風氣得決定等見到那個惡婆娘後,一定要告狀。

紀景行沒去別處,直接找了家客棧,換上了季書生的衣裳。

之後,直奔青陽巷。

途中他想,以她的性格,為了哄季書生,肯定會算着時間在青陽巷等他,哪知他到了後,門上竟然挂着鎖。

笑容僵在空中。

外面挂鎖,說明裏面沒有人。

人去哪了?

難道去買東西了?可為何磬兒也不在?

“季書生,你回來了?”

紀景行轉頭看去,是潘大娘。

“大娘,家裏怎麽沒人?”

此時的紀景行并沒有發現潘大娘的欲言又止,直到潘大娘沒有答他,他再度看過去。

“你先來我家,別站在門外了。”潘大娘招招手道。

潘家就在巷口,紀景行意識到也許他進巷後,就被潘大娘看見了,所以才趕得如此巧。

潘大娘先進屋了一趟,轉身出來時,手裏拿着一個包袱,和一封信。

“他們前陣子就搬走了,房子也賣了,這是你遺留的東西,這是信,信裏還有你未用完的賃租。”

潘大娘把兩樣東西遞給他。

紀景行接過來,沒去看包袱,先撕開了信。

季公子,見信如晤:

別後月餘,殊深馳系,海天在望,不盡依遲。

可靜靜思索,你我之間露水一場,甚是沖動與荒唐。

因我之故,公子誤了前途,因我之故,公子不能盡孝父母膝前,每每思索于此,妾身便不勝恐慌,實深歉疚。

日前,夫君行商歸來,許是聽到風言風語,責令搬離于此。我思索再三,留下此書,不勝慚愧,此後一別兩寬,萬望珍重。公子勿要找我。

妾青敬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