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雨夜談心
雷聲和閃電消失了,狂風也漸漸轉小。
夜間的本丸雖然還下着大雨,但沒有之前那種能把每棟部屋中住的人都吵醒的大陣勢了。
“嗯!都準備好了!”今劍看着他面前鋪滿了半條走廊的被褥,還有被三日月支起來的三角小矮桌,以及便攜小爐子上開始煮的茶壺,心滿意足的叉起了腰。茶壺上一縷袅袅的熱氣開始騰起,配合着三人頭頂上昏黃色的小燈,給這個冰冷的雨夜帶來了一絲溫暖。
“哈哈哈……山姥切,快來坐。”三日月已經舒舒服服的裹着被子坐在上面了,他笑呵呵的對山姥切國廣招手,偏頭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廊下。漆黑的夜色中還是連綿不絕的雨聲,濕潤的水汽和泥土的清香混合着冷冽的空氣一同襲來,讓人精神一振。
山姥切國廣猶猶豫豫的低着頭,裹着雙層被子上了柔軟的被褥,對自己到底要坐在哪裏抱有遲疑态度。但沒等他做好心理建設,等的不耐煩的今劍已經推着他徑直到了三日月旁邊:“山姥切先生就是想太多了嘛!快來快來,這邊風景好,趁着矮桌還能喝茶!”
“等等,我——”山姥切國廣被推得猝不及防,腳下踩住被子一角,絆得往前踉跄幾步,差點直接跌到三日月身上,他被燙到似的猛然往後仰了仰,才反應過來自己态度過激了。“……”山姥切國廣憋紅了臉僵硬坐着,裹緊身上的被子拼命低着頭,一副自閉模樣不說話了。
三日月宗近和狐疑的今劍對視一眼。
果然哪裏不對勁啊。
三日月垂下眼簾注意到了山姥切國廣和他之間刻意隔出來的一點距離,眸色漸深,他若有所思的恢複了笑意。唔,情況很不妙啊。連這種私密又放松的氣氛都不能讓主公對他放下戒備嗎?問題出在半夜裏。
狐之助不在,事發時只有主公一個人嗎?
三日月能判斷出,在傍晚他和髭切從天守閣彙報事務回來的時候,還什麽事都沒發生。
今劍看起來天真活潑,不知世事,其實該敏銳的時候他什麽都清楚。比如這個雨夜,小天狗只是和兄弟對視了一眼,就默契的找到了症狀并且試圖配合打起了助攻:“山姥切先生!還感覺冷嗎?”他不容拒絕的往山姥切國廣手中塞了一杯剛倒的熱茶。
“……還好。”有了一件可以做的事情後,山姥切終于放松了一些,他掩飾的低頭去吹了吹杯子裏的熱氣,假裝自己很專注。畢竟他現在一看到那個藍衣青年,就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剛才只能手足無措的埋在被子裏,破綻百出,太要命了。
好在——
三日月宗近和今劍像以前一樣,只是給他遞了東西,就恢複了以前的輕松自在。兩個人各做各的,三日月專心的垂眸喝茶,今劍好奇的托着腮坐在廊邊接雨水。誰都沒有再關注山姥切國廣,也沒有詢問他剛才過于明顯的異常是為了什麽。
這種無聲的體貼,幾乎讓山姥切國廣生出感激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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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靠着廊柱,裹着被子縮成一團,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平複情緒。突然,三日月的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位貌美的藍發青年因為剛才起床匆忙,只是把一層層外衣胡亂披在身上而已,頭發也沒有梳好,幾根碎發翹了起來,看起來就不是一個會照顧自己的家夥。
現在,不擅長照顧自己的三日月正和他身上臃腫的衣服較勁,但是不管他怎麽做,都沒有穿好。寒冷的夜裏,太刀青年就那麽露着脖子和小半邊肩膀,來回嘗試。裹着的衣物也不是山姥切國廣以審神者名義送的保暖內番服。再這樣下去,絕對會受寒生病的。
山姥切國廣忍了又忍,努力克制住想幫忙的心情,眼神溜到了今劍身上。小短刀完全沒注意到兄弟的窘态,他自己玩雨玩的開心極了,還把光着的雙腳都伸了出來,懸空在廊下來回晃着,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苦惱的三日月宗近。
“……”山姥切國廣沉默。
這就是三條家的相處方式嗎?
他徹底繃不住了,謹慎的湊過去了一點低頭幫忙,悶悶的出聲:“三日月殿,綁帶不是這麽系的。”現在的距離太近了,山姥切國廣忍不住渾身緊繃,聽着對方很清晰的松了口氣,低低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多謝照顧了,山姥切。我一直不擅長打扮哪。”
“沒什麽。”山姥切國廣盡管靠近了,也全程沒有擡一下頭,視線最高只到藍發青年的脖子間——因為要幫忙整理衣領。就算他有心快速整完,三日月披着的各種衣服也太多了,有一部分都不是屬于內番服的服裝,他只能一件件幫忙撫平捋順,很花費時間。
“你在怕我嗎?”三日月溫和的嗓音突兀的響起。他問的過于直接了,連旁邊假裝專心玩鬧的今劍都吓了一跳,滿臉疑問的猛地回頭。
來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猝不及防之下,因為經過狐之助的多次培養,山姥切國廣條件反射的冷靜了下去,精神緊繃。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沒有了波動。
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這樣的白被單青年很冷淡,是在故意拉開距離,釋放自己心情不愉的信號。三日月宗近卻沒被糊弄過去,他帶着笑意的嗓音突然放輕了,變得很是寧靜溫柔:“從剛才都沒有看我的眼睛呢,山姥切。我想來想去都找不到答案,變成這樣的态度……老爺爺也會有點傷心啊。”
“……是你想多了。”山姥切國廣有些坐立不安了,他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能這麽倉促的補充了半句。但是他也沒辦法繼續一直低着頭了,僵硬的擡起臉,把視線艱難的一寸寸往上挪,準備強裝鎮定的看三日月幾眼,把這件事盡可能的糊弄過去。
“轟隆——!”夜間的驚雷竟然再次乍現。
今劍被吓了一跳,疑惑的把眼神轉向天空,總覺得哪裏很不對勁,小短刀皺着眉陷入了沉思。
山姥切國廣面色蒼白。
在擡頭的一瞬間,他白被單下的表情像是見鬼了似的,瞳孔都緊縮了——三日月剛才哄誘着他擡頭的聲音聽起來那麽緩和溫柔,但是對方臉上的表情卻截然相反。在漆黑的雨夜背景裏,藍衣青年睜開了雙眼,直直望了過來。
就像夢裏一樣……那雙新月眼眸居高臨下,望過來的目光透徹犀利,那抹藍色中仿佛不含一絲感情,冰冷極了。幾乎在瞬間,才醒沒多久的山姥切國廣就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拖回了心理陰影中。
“果然是眼睛的問題嗎?”三日月若有所思的說。
他睜開雙眼的時間稍縱即逝,很快半阖下眼簾,變回平時笑意吟吟的柔和弧度。操心的老爺爺終于找到了症狀原因,他換了語氣,不加掩飾的嘆着氣,苦惱的坦誠道:“雖然不知道山姥切是怎麽發現的,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總要笑着啊。”
“……呃?”
好半天,山姥切國廣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幹澀的疑問出聲。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情況好像和他覺得的不大一樣。
“眼睛的顏色問題。”三日月無奈的搖搖頭,重新笑了起來,“哈哈哈,以前我就總被人說‘很可怕’,‘太嚴肅了’之類的話呢。”
今劍也回過了神,半是幫忙補充半是抱怨:“沒錯!三日月一認真起來,就會睜圓眼睛。小時候這樣看還很可愛啦,但是他眼睛的漸變藍色和月紋實在太特殊了,長大以後怎麽看都很冰冷可怕,誰都覺得他很不近人情。嘛,不過這才是大家印象中的‘高懸于天上的三日月’嘛!”
“所以要當一個慈和的老爺爺了。”三日月宗近苦惱的扶住額頭承認。“哈哈哈,連認真的表情都很少有了,山姥切是什麽時候被我吓到了嗎?”他嗓音緩和的又問,“說不準是誤解呢。”
“……沒有。”山姥切國廣不自然的扯了扯頭頂的白被單掩飾。他心裏有些驚詫恍然,口中卻不會直接說出來。雖然是這樣……但那個夢……
“……靠近些過來。哈哈哈,這樣的話我一直很想說一次。”三日月自己說完自己就笑了,他也知道山姥切國廣這種羞赧性格不可能再湊近了。所以他幹脆利落的自己往前湊了,近到差點撞上白被單青年。
“——三日月殿?!”
“再看清楚一點吧。”三日月宗近的語氣很肯定。
盡管他找不出主公表現的根本原因,但看那種在他面前自卑又無地自容的被刺痛表情,大概的猜測也接近了。現在他逼的已經很緊了,可以肯定主公不會再往下吐露心跡。所以他能做的只有盡量消除主公對這雙眼睛、對他的莫名恐懼了。
……成為了審神者的山姥切國廣,還在為自己的仿刀身份在天下五劍面前自卑嗎?還是沒能認可自己的身份職責啊。
山姥切國廣的耳朵都紅了。他屏住呼吸竭力想往後仰,避免離三日月宗近太近,但他的眼神克制不住的往那雙眼睛上望去。三日月殿是怎麽發現的……他确實還很好奇。
在睜開以後,天下最美之劍的那雙新月眼眸和剛才一樣冰冷透徹了,透着某種捉摸不定的淡淡神性,空茫深遠,色澤純粹到好像什麽事情都不會被納入這片藍色。但是山姥切國廣這次有了心理準備,大半心神都還放在害羞抗拒三日月靠太近的事情上,所以沒像上一次看那麽被震動。
“山姥切猜我現在在想什麽?”三日月聲音低緩的問。
“……”山姥切國廣沒說話,保持鎮定表情的移開了眼神。他雖然沒那麽被震撼了,但也不想回答,這種眼神就像是夢裏的三日月一樣,輕松直接的看透了他的想法……好像他的思維都是透明的。
“我知道!三日月在發呆!”今劍在旁邊迫不及待的搶答。
突然又把頭轉回來的山姥切國廣:“……??”
“就是這樣,哈哈哈。”三日月自說自話的一錘定音,他保持着那種睜開雙眼的認真狀态,深深注視着山姥切國廣的碧眸,意味不明的說,
“……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是被主公召喚出的刀劍付喪神,只會追随他而戰鬥。有了人身後再想去煩惱曾經身份的那些問題,都是無意義的,畢竟我們每一天都有要适應學習的新改變呢。天下五劍一樣,國廣的第一傑作也是一樣。所以……”
“山姥切國廣,要振作一點啊。”
他最後這句話,說的輕柔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日月宗近,絞盡腦汁安撫主公。
唉,大概猜出來了……果然是這雙眼睛的錯呢。爺爺嘆氣。
今劍(狐疑叉腰):三日月……回去以後要給我解釋啊!今晚的所有事情!
三日月(笑而不語):哈哈哈,就是你想的那樣。
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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