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

“我回來請假,正要去醫院。”阿健看着知樂,說:“知樂,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它嗎?”

“你不想知道它現在怎麽樣了嗎?”

“它要打針,會很疼。”阿健繼續道:“有它喜歡的朋友陪在身邊,一定會好受很多。”

知樂眼中的焦急被猶豫取代。

比起阿健,樂樂跟知樂在一起的時間更多,阿健還時不時走開一下,樂樂卻幾乎時時在他身邊。

“它很喜歡你,一定很想你去看看它。”阿健微微壓低音量,不斷抛出引|誘的枝條:“現在過去,陪它打完針,再玩一會兒,晚上最遲八點前就送你回來,怎麽樣。”

知樂心中天人交戰,面露擔憂,忐忑的糾結之色,既憂心樂樂,又不想跟着阿健出去。

他兀自糾結着,以至于沒有察覺到阿健眼裏暗藏的急促。

阿健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少年,又收拾的幹幹淨淨,像個小少爺般。

最關鍵,還是個傻的,單純的不得了,稍微哄哄,就成了朋友。要換做尋常這樣家庭的孩子,哪裏會理他這種人。

不過他也打聽過,知樂是這沈園主人的定親對象,不過似乎親事還未真正定下來,這些日子裏,只見沈程早出晚歸,将知樂獨自丢在家裏,想必并不怎麽上心。也是,沈程那樣的人,怎麽可能跟個傻子在一起呢。說不定過些日子,就打發走了。

阿健也要走了。

他的工期即将到期,過兩日交工後,就沒有辦法再出入沈園。

他在外面跟朋友吹噓有錢人家的小傻子如何好看,如何跟他親近,被朋友要求帶出去相看相看,一起玩玩,酒醉的阿健滿口答應。

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阿健不敢讓沈程知道這件事,哪怕沈程同意知樂出去,肯定也要派人跟随,那就沒意思了,他跟朋友們玩的東西,可不怎麽上的了臺面。

只有偷偷将知樂帶出去,再早點送回來……看知樂的樣子就沒經過什麽事,到了外面萬一鬧,威吓一番,再哄哄,還可以将責任推到知樂頭上。倘若是知樂自己主動出去的,大不了阿健被責罵一頓而已……

但這幾天幾次試探,好說歹說,這傻子竟不願意出去。

沒有辦法,只好利用樂樂,铤而走險了。

“樂樂現在還獨自在醫院呢,多可憐啊。”阿健又說。

這最後一句終于叫知樂徹底動搖,知樂想着樂樂平日裏活蹦亂跳的樣子,抿唇,說:“應該,去看它的。”

阿健心中一喜:“這才對嘛。”

知樂又說:“看過它,就,馬上回來,不在外面玩。”

阿健連連點頭,說好好好,暫且全都答應下來。

“那,走吧。”

知樂跟着阿健穿過草坪,往外走。阿健邊走邊眼觀四周,四下無人,沈園內幾乎所有人都集中在後院,監管和趕着最後一段工期。

阿健極力保持自然的神态,帶着知樂來到門口。

眼看就要邁出大門的片刻,知樂忽然停下來。

“怎麽了?”阿健神色驀然緊繃,催促道:“走啊。”

知樂望望黑色的大門,又回頭,看一眼身後寂靜而熟悉的庭院。

“我,還是不去了。”知樂說。

阿健雙眼瞬間眯起,掃了一眼門口頭頂的方向,又落回知樂身上,竭力壓制着語氣:“剛剛不是都說好了嗎?”

知樂已經改變了主意,說:“我不去了。等它好了,再帶來,我看,可以嗎?到時,我給它買好吃的。”

“不行。你要現在不去看它,以後都別想看見它。”阿健沉下臉。

知樂愣住。

“再說你已經答應了要去。”阿健說:“沒人教你,做人不能言而無信?”再耽擱下去,可就真沒時間了。阿健朝前一步,向知樂逼近。“你必須得去。”

阿健伸手,去拉知樂:“知樂乖,聽話,外面真的很好玩,你會喜歡的。”

知樂往後退,眼前的阿健太令人陌生了,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臉上帶着讓人十分不舒服,像面具一樣明顯虛僞的笑容,眼神則讓人發毛。

“躲什麽啊。”阿健不再裝模作樣,現出可怖的真實面目:“你總待在家裏多無聊。健哥對你好,帶你出去玩不好嗎?別躲,來,跟健哥走。你最好聽話啊。”

知樂往後退,意識到了危險性,想要逃開,卻為時已晚。

阿健粗大的手掌抓住知樂手腕,如同堅不可摧的鷹爪,另一只手則摟着知樂肩膀,将知樂禁锢在身前,看起來似朋友間的勾肩搭背,帶着知樂往外走。

知樂叫起來,阿健扼住知樂手腕的瞬間,知樂猛然觸電般,渾身驀然僵硬,雙眼驚恐的睜大,發出叫聲。

并非尖利的尖叫聲,而是一種短促的,仿佛恐懼至極的呼叫。

“救命……不走……”

知樂口中斷續叫道。

手機在知樂褲子口袋裏,卻沒有辦法掏出。那只能讓劉姐等人從天而降的對講機幾乎沒有機會用到,此刻正在客廳某個抽屜裏閑置着。

後院隐約傳來模糊的機器聲,小鳥兒啾鳴叫着飛過,知樂的聲音落入這寂靜庭院,反而猶如石沉大海。

“叫破嗓子也沒用!”阿健捂住知樂的嘴,壓低聲音狠狠威脅道:“你最好老實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知樂喉嚨裏發出沉悶的嗚嗚聲,眼中盛滿絕望的驚恐,拼命掙紮。

“你他媽再亂動,老子捶你了。”阿健沒想到低估了知樂的力氣,竟沒能一下制服,掙出了一身汗:“你他媽喊破嗓子也沒人來救你,一個傻子,誰犯得着……”

話未完,背後忽起一道勁風,阿健猛然回頭,未看清來人,在這電石火光之間,整個人忽然淩空飛起,被踹出數米。

這一腳力道又猛又疾,仿佛灌注千鈞之力,欲置人于死地,阿健趴在地上,半晌未爬起,半跪着怒視襲擊者,看清後頓時臉色煞白:

“沈先生?!”

沈程西裝革履,高大的身影逆光走來,午後陽光刺眼,阿健看不清沈程表情,只驟然冷汗濕透後背。萬萬沒有想到,沈程竟會這個時候突然回來。

地面的黑影仿若充滿煞氣,剎那間叫阿健喘不過氣來。

“沈先生,都是誤會……”

沈程一腳将人擊倒後,卻未看他一眼,而是迅疾側身,扶住踉跄的知樂。

知樂嘴唇顫抖,看着眼前的混亂局面,一時無法分辨,低促的驚叫。

“放……放……開……”

知樂的聲音破碎慌亂,也很小聲,像是聲音卡在了喉嚨裏。

“是我,沈程。”

沈程雙臂有力的抱住知樂,讓知樂盡可能靠近自己,認清自己,在他耳邊低聲說。

知樂目露惶恐,只是發抖。

司機從門外追來,看到眼前景象,大吃一驚,“什麽情況?!”

“報警。”沈程冷冷道。

“是是。”司機反應過來,立刻拿出手機,卻聽沈程又道:“扶好他。”

沈程将知樂交給司機,很低很平的聲音在知樂耳邊說:“你看着。”

司機扶着知樂退到一旁,一只手撥打報警電話,又連通沈園的警報系統。

沈程朝阿健走過去。

阿健滿頭冷汗,試圖做最後的掙紮:““沈先生,真是誤會,聽我解釋……”

沈程一言不發,甚至看都不看阿健,邊走邊解開衣扣,脫掉西裝,取下腕上手表,随手丢在地上,整個人神情平靜而陰冷,步伐快而穩,朝阿健走去,頃刻間到阿健面前。

阿健見求饒無用,一咬牙,從地上跳起,目露兇光,朝沈程撲去。

知樂聽到了咔嚓一聲,那是骨頭斷裂的聲音。接着便是阿健的痛喊,拳頭擊打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響……

知樂雙眼睜的很大,看阿健滾在地上,不斷閃避和翻滾,期間夾雜着痛苦的慘叫。

前一刻還兇神惡煞的人,這一刻仿佛一只落水狗,只剩下求饒與掙紮。

“……沈總,別,別出人命了。”司機心驚膽顫提醒道。

阿健已毫無還手之力,高大的身軀狼籍不堪,混合着血水與灰塵,死狗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間或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一場搏鬥場面慘烈,實際上過程卻很短暫。沈程全程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唯有一雙黑眸中寒意如冰,藏着滔天怒氣,每一個出擊的動作都灌滿全力。

不遠處傳來人聲,劉姐和工人們一衆人等急急跑來。

沈程掃了來人一眼,微微喘氣,狠狠再踢一腳,終于停下。繼而迅速轉身,快步走向知樂,順手撿起地上的西裝外套,來到知樂身邊後,蓋在知樂頭上,遮住了知樂此際狼狽的面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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