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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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簡歲月嗎,對簡歲月有沒有任何感情?
秦以秋心中有聲音想要沖破桎梏,吶喊出聲,将最為明确與堅定的答案告訴簡歲月。
他的心不可抑制地顫抖着,呼吸急促,感覺渾身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湧上心頭。
簡歲月的問題秦以秋聽懂了,他知道她問的“喜歡”是什麽意思,于是他藏在口袋裏的手,他胸腔下那顆心髒,才會顫抖得那麽嚴重。
手機被放在最順手的右手口袋,為迫使自己穩住心神,他一把握緊手機,不斷加重力度。
隐于口袋中的五指指尖因而充血,也因用力,掌心已經結疤的傷口又一次傳來鈍痛,不至于崩開溢血,痛意卻能迫使他保持清醒。
簡歲月靜靜等待,視線卻始終停留在秦以秋臉上、眉眼之中不肯松懈,試圖捕捉秦以秋每分每秒的微表情變化。
秦以秋神色變化難得那麽豐富,驚訝、欣喜、糾結、懊惱、悔恨、厭惡、悲傷……無數種負面情緒幾乎都在他臉上呈現,與低落相對的情緒則只在她開口那一刻才堪堪出現一瞬。
簡歲月忽然回憶起曾經看到過的一抹眼神。
是在那次秦以秋的畫展上,當她還不知道秦以秋是秦以秋時,秦以秋看向她的那一抹讓她有些費解的憂郁眼神。
“以秋……”
簡歲月張了張嘴,雙唇嗫嚅着,從齒縫間輕鑽出秦以秋的名字。
她聲音幾不可聞,好像僅僅是動了嘴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以為自己或許很難得到秦以秋的答案了。
她的态度的确很堅定,但現在看來她的堅定不一定有用,對方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可能喜歡,只是有不少顧慮,也可能不是那種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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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還是不信,如果不是喜歡,秦以秋又怎會流露出如此複雜的情緒來,如果不喜歡,他表露更多的只該是震驚,再之後是平和的笑意,溫柔地向她解釋,告訴她是她想多了。
秦以秋這樣的反應,明顯就是喜歡的。
但就在下一刻,秦以秋沒有再讓思維開始發散的簡歲月多等,終于做出回應。
上一秒簡歲月視線無意掃到他劇烈起伏的胸膛,知他此刻呼吸急促必然是因為自己那番話,那個答案應當已經呼之欲出了。
随後她視線上移,竟看到秦以秋忽然在這時點了頭。
她身子一震,本以為自己會保持最平靜的狀态去面對秦以秋的回應,無論這個回應是什麽。
可真正當事情發生時,她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鎮定,當得來秦以秋的答案時,她根本不夠冷靜。
相比簡歲月外放的緊張,秦以秋的緊張則相對內收,他面部緊繃,嘴唇隐約仿佛在打着顫。
許是覺得自己這一次點頭太沒有力量可言,他緊接着在簡歲月灼熱的視線中又重重點了兩下頭,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度。
那個懦弱的他,終于在今天,終于在此時此刻承認下來自己對于簡歲月的喜歡。
他曾以為這個秘密将會在自己心底深埋一生,直到他在新聞裏,又或者是在簡歲月的微博上、朋友圈中看着簡歲月得到幸福,直到他死去。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離開劇組之前,會在這樣的場合中告訴簡歲月自己喜歡她。
可他到底還是懦弱的,竟要簡歲月主動來問他,他才猶豫着将愛意宣之于“口”。
給了簡歲月回應之後,秦以秋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抑制不住地發抖。
今夜分明不熱,他背後汗水卻已浸濕大部分衣物,額上也沾了層細密薄汗,額前碎發被濡濕。
他的心一緊一松,情緒大起大落,微風一吹,竟脆弱到連渾身骨頭都跟着在隐隐發疼。
只以點頭作為對簡歲月的回應,秦以秋覺得這樣遠遠不夠,他還有很多話想對簡歲月說。
他不能确定簡歲月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否她也……對他是那種喜歡,可他既然已經點了頭,承認了對簡歲月的喜歡,無論之後的方向偏向哪一側,他都已無怨無悔。
伸在口袋裏攥緊手機的手緩緩松開幾分,他将手機取出來,默默解鎖屏幕,視線卻始終不離簡歲月。
他忽然釋懷了許多,輕松了許多,才知有些憋在心底已久的事,真的需要破開那扇門,把它用力推出來,讓它往前邁開一步,被完全堵住的心口因而終于能得到喘息的機會。
他好受些了,同時卻又有其他情緒攀爬上心頭,換作他來等待簡歲月。
除了秦以秋,同樣需要冷靜的還有簡歲月,她也用了一點時間來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那你為什麽一直都不告訴我……以秋,你害怕了?”
可穩定後的第一句話,又是一聲向秦以秋的詢問,明麗柔和的聲線裏竟也有些抖。
她沒能忍住鼻酸了一下,問秦以秋,“如果你不提,我也不說,我們是不是就要這樣錯過了?”
“以秋,你會覺得遺憾嗎?”
起伏相對平緩的兩句問話,不是反問,不是質問,只像是一種平靜的随口一問,得不得到答案都無妨,于秦以秋而言,卻似直擊心頭的重重一拳。
一個“害怕”一個“遺憾”,短短四字,卻最能刺痛人心。
秦以秋将頭深深低了下去,拿起手機開始敲字,盡可能加快動作,卻反而忙中出亂,打出來的盡是錯字。
簡歲月看他幾乎快要飛起來的指尖,又見他不斷摁下删除鍵,知道他心急,不由伸出手去。
忽有大片陰影遮擋秦以秋視線,同時又有微涼的觸感攀上他指背,他眼前一恍惚,視線模糊一瞬,再聚焦時看到了簡歲月輕覆于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
他慌亂的打字動作在這時停下來,倉皇的情緒卻并未得到絲毫松懈,依舊繃緊了那根弦。
“別急,想告訴我什麽,可以慢慢打字。”
簡歲月知他急切成這樣,一定有許多話想對自己說,她向前望去,又回頭看了眼,都不見路邊有可以坐下供他們談心的長椅,于是指向花壇邊沿的石磚,“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兒吧,沒關系的以秋,今晚時間還有很多,不用着急,我會等你。”
二人走到花壇前,簡歲月從包裏拿出紙巾分別替秦以秋與自己鋪在石磚上,讓秦以秋跟自己一同坐下。
兩張紙巾的位置被她放得很近,坐下時,兩個人手臂碰上手臂。
他們恰好坐在路燈下,光影灑下來,勾勒出秦以秋精致的側臉弧線。
簡歲月偏着頭,靜靜注視着他的側顏,以眼作筆勾勒描摹出他的畫像。
前方大馬路上車輛依舊來往急速,都在為目的地而奔波,與時間競速,去往各種不同的遠方。
只有這條不知名的小街上,不知名的花壇前,不知名的路燈下,簡歲月絲毫不被時間束縛,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着。
哪管車來車往,在黑夜裏狂奔,哪管一輛車從身前過去了是否還有第二次再見的可能,她只管路燈照下來的光給自己與秦以秋營造一種暖融融的氛圍,只管身後花壇裏的無名野花散發淡淡香味,只管身旁坐着一個笨笨的傻傻的,卻又是最溫柔的最讓她感到溫暖的秦以秋。
秦以秋心情還未平複下來,他一心只撲在打字上,并未注意到身旁簡歲月已注視他許久。
她逆着光,神色中的柔情被掩去不少,笑容也被藏匿一半。
可這樣似乎剛剛好。
當秦以秋終于将消息一條條發送出去,擡頭看向簡歲月的那一瞬間,他從昏暗的夜色中得見晨光熹微,照進他平淡無味的人生,仿若久旱逢甘霖。
又是眼熟的那家糖炒栗子鋪,看到時簡歲月眼前驀地一亮,只來得及偏頭與秦以秋簡單提一句“以秋我去買栗子”,就匆忙加快步伐,跟在了隊伍後方。
她沒戴口罩,只戴着頂鴨舌帽,将帽檐壓低,落下的陰影遮在她上半張臉,無論俯視或者平視都不可能看清她的臉。
秦以秋幾步上前,來到她身後。
感知到身後有人靠近,簡歲月無需轉過身去也能斷定來者正是秦以秋。
當然她還是轉了頭,目光直直朝身後人看去,似乎只有親眼看着他,看到他就跟在自己身後,她才能徹底安心。
隊伍不長,只排了不到八分鐘時間,簡歲月給秦以秋與自己分別買了一袋糖炒栗子,兩個人往前又走上一段路,直至離開鋪子百米遠時才停下來。
簡歲月将秦以秋那袋栗子遞出去,看來是想讓秦以秋自己拿着。
可她忽又故意攥緊袋口,等秦以秋伸手過來拿時,輕輕一拉,才發現袋子幾乎紋絲不動,拿不過來。
秦以秋擡眼看向簡歲月,簡歲月望進他眼底,仿佛聽見他一聲帶着困惑的“嗯”漂浮在了空氣中。
“我不是想讓你拿袋子。”簡歲月停頓一下,看向那兩只都攥着袋子的手,只差一點距離,這兩只手就能彼此觸碰。
簡歲月收回目光,再度看向秦以秋的臉,“以秋,我是想讓你牽我的手。”
昏暗夜色中,簡歲月看不太清對面人臉色的變化,但總覺得他的臉好像從這一秒開始發燙發紅起來,如果要試驗這種可能性,那麽她可以直接伸手過去,以手背探向秦以秋臉龐。
但她沒有這麽做,她只是依舊滿懷期待地看着秦以秋。
秦以秋滾燙的心頭血在翻湧着,他能感覺到自己雙頰與耳尖都泛起熱意,此刻摸上去應當已十分燙手。
他将手更往前遞出去,從簡歲月手中輕輕接過那袋栗子,之後換到另一只手上拿着,又重新伸出手去,指尖只在半空懸停半秒,随即立刻去握簡歲月的手。
指腹觸碰簡歲月柔軟的肌膚,向前順暢地滑去,直至他整個掌心包裹住簡歲月纖細勻稱的手,将它牢牢握緊。
兩個人的手都有些涼,卻在慢慢相互傳遞溫度,手心漸暖。
這暖意,從手上一路延伸至他們左邊胸口之下。
“走吧以秋,我們回去了。”
秦以秋目光好不容易從兩只相握的手上移開,一擡起眼,就看到簡歲月臉上明媚動人的笑容,好像春風拂過,帶走他所有憂愁。
他一怔,雙頰發燙得更厲害了,是晚風再久也吹不散的滾燙熾熱。
簡歲月看到他極輕地颔首,似乎是擔心自己沒看清,随即又重重地點了一次頭,這有些傻乎乎的勁兒讓她忍俊不禁。
至此,美好的“電影”便暫時先告一段落了,簡歲月沒動,仍窩在沙發裏,久久回味,卻始終意猶未盡。
秦以秋那張溫和的臉龐,好像在她腦海中揮之不散了。
倒也不是從這一刻開始揮之不去的,簡歲月知道,其實他早就住進自己心底來了。
她目光盡管望向前方一處,但并沒有聚焦,今日發生的一切在只她一人的房間裏變得虛幻起來,她雖實實倚靠在沙發裏,靈魂卻仿佛飄在半空。
不知是想到什麽,她在下一刻忽然笑出聲來,目光終于重新清晰,整個人似是從夢中回到現實裏來,臉上笑容卻并沒有褪去。
她笑眼彎彎,眸中本就亮晶晶的,被頭頂燈光襯得更亮,此刻她的笑容不對任何人,只是自顧自地樂着。
她太清楚這根本就不是一場夢,所有的一切都觸手可及,秦以秋也觸手可及,只要她将手遞過去,那只有些冰涼的手就會果斷牽住她的手,不再像從前那樣,想要靠近卻又沒有那份勇氣。
所以以秋,為什麽對自己這麽不自信呢,明明我也喜歡你,你卻笨到看不出來。
以秋,你說你是不是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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