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時間是鸨婦的舌(3)

天空披起了石榴色的绉紗,白晝開始了一天最為絢麗的謝幕時分。從高空俯瞰下去,這艘超過一百英尺的豪華游艇就像是一莖草稈漂浮于無垠海面。

船體仍在微微搖晃,緩過了最開始的不适應,褚畫對于被“囚禁”的生活倒顯得頗為适應,很快就自得其樂。

他用刀子将一個午餐肉的罐頭打開,插出一片塞進嘴裏,閉眸做出一個享受于咀嚼的表情後,又睜眼問向身旁的男人,“你要嗎?”

康泊搖了搖頭。

同居幾日,年輕警探發現這個男人吃得極少,除了烈性雪茄和那種會狠狠操你味蕾的紅酒幾乎什麽也不碰,簡直像靠餐風飲露也可生存。

“我忘了,”褚畫又往嘴裏塞進一片,邊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頤,邊以個調侃的口氣補充,“你嗜好鮮血,也喜歡在棺材裏酣眠。”

“我不明白,”康泊笑了,“為什麽這樣的垃圾食品也能讓你心情如此愉快。”

“我愛垃圾食品。高鹽、高糖、碳酸飲料、反式脂肪,”一口氣塞進嘴裏好幾片,他有點噎着地緩了緩,艱難咽下嘴裏的食物後說,“沒錯,我就愛它們。”

男人又笑,“就和你挑選男人的品味一樣糟。”

如同晴空麗日倏起陰霾,一想到自己的戀人,年輕警探不免好一陣被人撂倒般的不快意。他放下手中的罐頭和刀子,斂出凝重的神情問,“你打算把我囚禁在這兒多久?”

“沒人能拘囚你的自由,你大可以自己把游艇開回去。”瞧見對方的臉上現出蔫壞的神色,康泊故作不解地問,“警察學校裏沒有教你們如何駕駛船只嗎?”

“拜托!你這不是舢板,而是游艇,還是他媽的超過一百英尺的超大型游艇!”褚畫有些氣鼓鼓地嚷,“我是警察,又不是邦德。憑什麽要求我會駕駛這有錢人的玩意兒!”

“或者,”康泊面帶微笑地提供了另一個建議,“你可以游回去。”

“我有耐心,”稍稍在心頭掂量了一下“游回去”的可能性,年輕警探立即心情輕松地聳了聳肩膀,“我有耐心,我可以就這麽和你耗着。局子裏的夥計們恐怕已經滿世界地在找我了。”頓了頓,眯起月牙眼兒朝對方抛了一個笑,“綁架警察,你死定了。我現在只擔心趕不上月底羅塞勒的教學演講,我好容易才能混進場。”

“你是說,馬克西姆·羅塞勒?”

“你也知道他?”褚畫挺意外,像康泊這樣一個成天和搖滾歌手鬼混的富豪不該對犯罪心理學專家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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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熟。”康泊微微一笑,看出對方的訝然,于是補充說,“他是我第一任妻子的患者和朋友,那時他沒有現在看來那麽老,也沒有現在那麽誇誇其談和擅于賣弄,他不過是個脾氣火爆又身陷中年危機難以自拔的警察,并且剛剛被停了職。”

盡管知道對方的第一任妻子葉賽寧是享譽世界的心理學家,但“誇誇其談”和“擅于賣弄”這兩個不太善意的詞彙仍然激發了他對于偶像的維護之心,褚畫眼梢一睨,不掩不滿與懷疑地望着對方,“只要讀過他的書都會知道他曾有過一段職業生涯的低谷期,這并不能證明你們就很相熟。”

男人拄着手杖優雅地邁出幾步,随即面向年輕警探坐在了床沿,笑了,“他勃起時的陰莖就像彎曲的勺柄——這樣足以證明了嗎?”

“這樣私密的事,你也知道?!”唇畔浮現的詭豔笑容顯然指向了一個何其香豔的情境,不禁令其蹙眉生疑。

康泊沒有接下褚畫的疑問,反問他說,“你想問他關于‘雨衣殺手’的情況?你在鐵籠中為人競價也是為此?”

“是的,”褚畫的腦海中倏然劃過了一張隸屬于一個母親的蒼老臉龐,她的兒子成了無辜的犧牲品,她的悲傷布滿了額頭眼角的每一道紋路。想到這裏他不由悄然嘆氣,眼神黯淡地說,“如果他能以他的專業知識對罪犯作出描畫,那将對警方破案大有助益。”

“也許。”康泊生出食指,慘白修長的指尖輕點了點自己的額角,“一個液态智力①平庸無奇的人,靠着長期實踐積累起的一點點經驗武裝自己的頭腦,也許能給那些比他更無能的人一個煞有介事的推理演繹。”

“我倒忘了,”那張蒼白俊美的臉龐雖始終為優雅的笑容浸潤,可神态中的蔑然不屑如此分明,褚畫深感被冒犯的不悅,立馬也反唇相譏,“一個變态的思維只有另一個變态才最有可能了解,這叫什麽?類比推理?”

“因為變态者們都不遵循人類社會慣有的規則。”康泊不惱反笑,竟還微微颌首說,“是的,我想我和他确實有些共鳴。”

“他是什麽樣的人?你知道多少?”毫無疑問地表現得有些心急了,年輕警探霍然而起,向着男人所在的方向欲邁步又停止,猶豫不決。

“那要看你願意為破案付出多少。”他的眼神魅惑,笑容輕浮,一如用妖法施予蠱惑,“沉冤難雪,死去男孩的母親夜夜哭泣,一日蒼老過一日。能否停止這一切,都取決于你。”

愣愣立着。對于這些話,褚畫确然信大于疑,可他不甘于服輸,更不打算就此和這個古怪的富翁上床。

“你可以多些時間考慮,”康泊起身欲走,又一蕩眼梢微笑說,“可是間不容發,或許下一個母親也将為死去的兒子哭泣了。”

“等一等。”

猶豫再三的年輕警探終于做下決定。以自己的身體作為掩飾,悄悄将桌上那把二十幾公分長的尖刀插進褲子後面的口袋,然後走向了床上的男人。

※ ※ ※

他張開大腿坐在他的身上,趁對方不備将褲子口袋後的尖刀藏至了床墊下。兩個男人四目相對,呼吸交疊,以極為暧昧的狀态咫尺相距。

康泊将手撫向褚畫的背脊,微笑說,“我沒有太關注這個案子,麻煩你稍作一番解釋。”

“他在三個月的時間裏以同樣手法殺死了三個牛郎和一個無辜的男孩,還有一次行兇未遂。因為他殺人時都穿一件寬大的黑色膠質雨衣,所以局子裏的夥計叫他‘雨衣殺手’。”

“變态殺人者往往都曾有過被殘忍對待的經歷,需要将與己相似的痛苦施加與他人來換得暫且的安寧。作案時同樣的穿着與手法,一成不變的作案對象,說明他至少是一個偏執型精神病患的潛伏者。三個月前的一個特殊生活事件的刺激,讓一個出于自我防禦機制的普通人開始以殺人的方式抵禦現實。”

“他用一把尖頭利剪作案,每次作案都會切割掉死者的陰莖,但卻從不把它當作戰利品帶走。”

“在弗洛伊德的生殖崇拜階段,男孩會由于戀母情結而感受到自我道德的壓制及對父親權威的恐懼,并從而演化成強烈的閹割情結。如果從這個陳舊的框架中得到啓示,殺手的行為并不為獲得關注與自我彰揚,除了懲戒之外,更多是源自其內心最真實的恐懼和厭惡——”推斷适時而止,男人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看懂了這個堂而皇之的索吻動作,褚畫不開心地撅起了嘴,但這番開始對“雨衣殺手”剝皮觸囊的論述讓這個美麗古怪的富翁像極了一個滿溢吸攝力的演說家,讓他甘為被火引誘的蛾。不及五秒鐘的猶豫之後,他俯下臉去,在那如血鮮美的紅唇旁落下了一個吻。

“謝謝。”嘴唇與肌膚的輕柔接觸讓男人露出了更為迷人且蠱惑人心的笑容,繼而又說,“‘陰莖’對一個男性的意義不僅是承載其性沖動的生殖器官,更代表了他的全部特征與身理快感的來源——當然,bottom的前列腺快感除外。”恰到好處的一個停頓,康泊以揶揄的眼神看了褚畫一眼,又惹來了對方不滿的瞪視。“勃起的時間與長度對于一個進入生殖器期的男孩擁有着圖騰般的意義,并且延續其此後一生。對于過分強調自我的偏執型精神病患而言,更易成為被賦予主體人格的崇拜對象,簡單說,陰莖被殺手看待成了他本人,而切割陰莖的這個行為對他來說,則是一個獨裁者以殘酷手段剝奪他人自我的過程——我想接下來你得表現得更為熱情才是。”

男人再一次适時打住了話音,得到眼波輕佻暗示的年輕警探稍想了想,即又湊過頭去。

這次他直接吻在了對方的唇上,并且用上了舌頭。

一個令人沉醉的長吻發生間,康泊順勢抱着坐于自己身上的漂亮家夥倒向身後的大床,并且很快占據了主導的位置。

不甘示弱的警探先生在仍未脫離舌體倆倆糾纏的狀态就翻身上來,反将對方壓在了自己身下。這一位置上的颠倒令其鼻息加重,微微開啓嘴唇喘氣着說,“他戴金色假發,塗豔色唇膏,給人以他是個女人的假象,事實上卻是個體格高大身手敏捷的男人……”

“生物學家按生殖功能區分出了‘雄性與雌性’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類型,生殖過程中,兩者的性快感緊密相連,陰道卻是陰莖的承載者,這從一定意義上決定了部落文化中男性對女性絕對的統治與支配地位,而時至今日男性也不會輕易放棄這種權力——牛郎和男同性戀者則例外。于是殺手對牛郎這一特殊群體的懲戒無疑也表現了他內心強烈的父權信仰……”趁着褚畫凝神細聽的不注意,康泊又一次将他壓回了身下。

年輕警探仍試圖反抗,但對方用全部的重量壓制着他的身體,令他無法輕易動彈。

淩亂的喘息也已失去原有的節奏,但面上的微笑仍舊優雅篤然,沒有使用任何“可能”“也許”“大概”這樣的字眼,他的判斷非黑即白,帶着一錘定音的自信,“他具有雙重人格。現實中的他身處法院、政府、軍隊、警察這類的強權部門,是一個受人尊敬的成功者,極度自信甚至自我依賴,事事都驅向占據上風。他是異性戀又或者是同性戀中的top,對以出賣肉體為生的人毫不掩藏內心那過了火的厭惡……”

一面擁吻撫摸一面撕扯衣服的束縛,一面論議案情一面不肯退讓地翻身争奪。幾番位置的上下交換,幸而床夠大,兩個人才沒抱着一起跌下床去。

盡管沒有受到酒精的刺激,但翻滾間彼此性器的摁壓摩擦已搧生了褚畫體內的那團火。他平躺在床,暫時放棄了抵抗,任由康泊用牙齒将自己最後一顆襯衣扣子解開。大口喘氣,劇烈起伏着胸腔說,“警方也推斷……這個家夥服過役,接受過專業而系統的軍事訓練……”

“那你該小心了……”以舌尖舔弄起身下男人的乳尖,時吮時咬,忽輕忽重的力道拿捏得極秒,很快就将那側小小的胸前突起舔得又紅又亮,挺脹了一圈。一陣陣迅速傳遞全身的酥麻感覺讓褚畫下颌高擡,脖頸後仰,舒服得忍不住呻吟出聲。待玩弄夠了對方胸前的敏感點,康泊慢慢将臉下移,吻過他的肋部,又吻向了那只小巧精致的肚臍,“或許他就隐藏在你身邊……”

為此一言驚醒,年輕警探突然想起了自己與“雨衣殺手”遭逢的那個夜晚。重重迷霧霎然散盡,本還懷疑自己生出幻覺的他無比清晰地想起了昏迷中的感受——對方脫下膠質手套後的輕柔撫摸,甚至還将自己打橫抱起,從偏僻小巷移置去了天一亮就人來人往的主幹道。

這一發現讓褚畫冷汗驟下背脊發涼,身體也本能地做出一個輕微抽搐的反應。

“你還有什麽隐瞞的嗎?”對方身體的細微變化沒有逃過男人的眼睛,他解開他的牛仔褲,又往下扯至膝蓋處。白色內褲呈現眼前,早已勾勒出一道為欲望勃發的高聳曲線。

“不,沒有了……”莫名地決定将這個細節向康泊隐瞞,褚畫感到自己的身體已如一張張至極限的弓,就快向繳械而降任其取求了。他将手伸至藏刀的床墊下,搖了搖頭說,“夠、夠了……今天到此為止……”

作者有話要說:①相對“晶态智力”而言,指一個人生來就具有的學習和認知能力,大多取決于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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